經濟命脈!
這樣的詞,方玉成還是第一次聽到,但往深處一想,也不難理解是什麽意思。
如此形容,也十分精妙生動。
世家特别是五姓七望,他們的權力以及所掌握的資源,相當于壟斷很多大唐百姓必不可少的東西,就是掌握着社會的經濟命脈。
他們壟斷的不僅是物品,甚至是讀書人,也得經過世家才能得到舉薦,普通寒士唯有給世家養馬、洗馬,以換取一個被推薦的名額。
壟斷,這是多麽可怕的一個詞。
命脈一旦被别人掌握,就會失去自主權,不管什麽都得聽别人的,等于被人扼住咽喉。
“那我們要怎麽辦?”
方玉成又問,他還是不太理解先生要做什麽。
“反壟斷。”
李憶安說道:“我們的後台是朝廷,雖說陛下不敢和五姓七望直接起沖突,但可以用另外一種手段,把沖突化作各種細小的方式,用來打破他們的壟斷,并非不可能。”
“你跟我來!”
他們走到廳子上,李憶安取來紙筆,在上面畫了一些詳細的簡圖。
方玉成看了看,看不懂那是什麽來。
他看不懂也很正常,因爲李憶安所畫的,是後世黃道婆的紡車、織布機等等,還有棉花去籽的機器,這些都在大國工匠模闆傳承當中的知識。
“方掌櫃,你在西域等地,有沒有人脈關系?”李憶安問道。
“我以前經常到西域經商,認識一些當地人。”方玉成說道。
“那你知不知道,一種叫做棉花的東西?就長在樹上,開放的時候,好像雪團一樣,裏面有黑色的棉花籽,能抽出絲來。”李憶安簡單地形容了一下。
“先生你說的是白疊吧?我當然知道,在西域還是挺多的,但用的人卻不多。”方玉成說道。
白疊,正是棉花在這個時代的名字。
“沒錯,就是白疊。”
李憶安點頭道:“如果有可能的話,麻煩你先幫我找人去一趟西域,我要大量收購幹淨、能用的白疊,還要種子。”
方玉成就不解地問:“先生你要這東西,有什麽用呢?”
“織布,制衣。”
“白疊還能用來織布?”
“當然可以,白疊抽出來就是絲線,豈不是和蠶絲一樣?還可以用來填充到衣服裏面,冬天保暖,用處可多了。”
李憶安簡單地解釋一下,因爲在宋元之前,幾乎沒有棉花的使用記錄。
元初的黃道婆,在海南崖州,也就是現在的三亞地區,向當地黎族婦女學習棉紡技術,改造棉紡的各種機器,促進棉花的種植,然後才能發展起來。
“我們現在的衣服,世家大族穿的是絲綢,普通人穿的是麻,無論是哪一種,基本上也被世家所壟斷。”
李憶安繼續說道:“如果我們要打破壟斷,再用絲綢和麻布的可能性會很小,因爲他們甚至連原料都壟斷,得知我們要織布,能給我們原料?”
絕對不會給。
方玉成鄭重地點了點頭,既然世家決定要打壓李憶安,就絕對不會給他有喘息的機會。
“既然如此,我們可以從原料上突破,你去把白疊收購回來,我們的第一步就算是完成了。”
李憶安又說道:“既然他要從布匹、糧食、鹽、酒等等,隔斷我們,那麽我們就從各個方面,把他們逐個擊破,棉布正是其中之一。”
方玉成說道:“先生分析得有道理,西域的白疊,和突厥的羊毛一樣完全不值錢,等會我安排人去西域收購。”
李憶安指了指那些紙張,續道:“還有這些,也得打造一批出來,之前那個商鋪,沒有被打砸吧?”
方玉成苦澀地笑道:“那位崔家小娘子離開後的第二天,商鋪便被砸了,然後我便關門不再開,她不斷讓人來找我,但被我趕回去,接着又被砸了好幾次。”
商鋪會被砸,在李憶安意料之中:“收拾一下,再過幾天,我得用上那商鋪,另外幫我找一個身份幹淨,最好沒有人能查出是你們方家的人,我另有用處。”
聽完了先生這些話,方玉成心中的擔憂,在不知不覺間放下來。
“先生還有其他吩咐嗎?”
方玉成又問道。
“暫時隻有這些,如果我想到還有其他,再來找你。”
李憶安搖了搖頭:“已經不晚了,你先回去吧,後面的事情,我得好好規劃一下。”
看着方玉成離開後,李憶安心裏盤算着,造紙廠算是完成,印刷方面基本不用發愁,那塊鹽堿地是他所有,随時可以利用生産,現在就差棉花沒有送來長安。
棉花什麽的,都不算是最重要,不過把黃道婆改良的紡織機傳出去的話,也能賺一波經驗值。
李憶安目前的重心,還是在紙和印刷上面,衣服和食鹽不缺,酒他不好,糧食也足夠吃幾年,甚至是萬年縣的百姓都不缺這些東西。
他決定,先用書籍打開新局面,等到李郎君來了,再和他研究一下食鹽的事情。
後續的安排,他準備得差不多。
“郎君,真的沒事嗎?”
李長歌擔憂地說道:“他們的勢力很大,要不我回去找阿翁幫忙,他還有些威望。”
李憶安輕輕地拉起她的手,笑道:“不用那麽麻煩,你不想回去那個地方,我怎麽舍得讓你回去?雖說我和李郎君的關系不錯,但我也絕對不會因爲他,而讓你受委屈。”
他和李世民的事情,不會影響到李長歌,這是他的底線。
“我知道了,你真好!”
李長歌輕輕地低下頭,又問:“還記得,那天晚上你說我紅鸾星動嗎?其實我那天,隻見過你一個男子。”
“我算出來了!”
“你算出來,還這樣調侃我,哼!”
“那時候我們還不熟,又發生那麽尴尬的事情,調侃一下,可以拉近關系。”
“我不理你了。”
李長歌背過身,感覺到自己臉頰又是滾燙的,連耳後都紅了,續道:“我們祖宗的規矩,同姓不能通婚,我們以後要怎麽辦?”
李憶安順勢抱着她,還不等他回應,身後傳來宇文妍的聲音。
咳咳咳……
“先生、長歌,你們繼續,我就是路過,什麽也沒有看到。”
宇文妍正要往外走,突然想到什麽,連忙回頭又道:“對了,我促成先生你和長歌的事情,算不算報了一份恩情?”
這個丫頭,還真的調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