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馬周就像是個犯錯的學生,恭敬地站在李憶安面前,道:“我讓你失望了。”
能夠順利地當官,馬周覺得自己應該開心,然而想到今天朝堂上的事情,他又滿臉的緊張和愧疚,畢竟是自己出賣先生,沒有按照先生安排的去做。
“你做得很好,沒有讓我失望,你放心吧,我也沒有生氣。”
李憶安站在一旁練字,又淡淡地回應,好像對他滿不在乎。
“不是的,先生爲了幫我,而做了那麽多,但我就辜負你的期望。”
馬周有點心急,覺得當官了,也沒有得到先生認同的重要,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先生的一言一行,都牽制着他自己的心思。
“唉,你去庫房,取點錢,到長安買個屋子吧。”
李憶安慢悠悠道。
馬周心頭一緊:“先生,你這是要趕我走了?還說不生氣。”
李憶安覺得,這個年代的人都喜歡胡思亂想,無奈地放下筆,看着他,道:“萬年縣到皇城那麽遠,不在長安買個屋子,你能每天三更起來,然後往長安城趕嗎?我要是把你趕出去,我還給你錢做什麽,我是不是嫌錢多了?”
馬周沒想到,先生是這個意思。
“還有,這個送給你!”
李憶安拍了拍手,看到旁邊火爐的水開了,休閑地泡上一壺茶。
這兩個月來,他過的都是這種美滋滋的生活,太安逸了。
馬周反應過來後,看到先生的字,隻見上面寫着一首詩,就叫做《賦新月》。
初月如弓未上弦,分明挂在碧霄邊。
時人莫道蛾眉小,三五團圓照滿天。
馬周看完,眼圈一紅,熱淚盈眶。
他覺得,先生對自己實在太好了,不僅舉薦他去當官,還給錢他去長安買屋子,甚至寫詩激勵他。
他出身寒門,沒有那種高門大戶的背景,先生這是擔心他會因爲身份而自卑,所以有了這首詩。
不要看那新月彎彎像個眉毛,挂在天空顯得很渺小,等到十五夜,它會圓滿團員,光照天下。
馬周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好好努力當個好官,到自己人生十五那天,也要光照天下。
他鄭重地收起那墨寶,來到李憶安面前,深深一拜。
“待我功成名就那天,定會百倍報答先生。”
馬周抹去眼眶的淚水,聲音也是哽咽的。
李憶安一臉淡然地看着他,心裏想這貨又想多了,自己就随便地寫幾個字。
算了,随他怎麽想吧。
“你在朝堂上,除了告訴陛下《封建論》是我寫的,還說了什麽?”李憶安問道。
“說了緻君堯舜上!”馬周老老實實地回應。
李憶安心裏暗歎,隻能對不起杜甫,又問:“然後呢?”
“君舟民水!”
好家夥,連魏徵也要對不起了。
“沒有了吧?”
“我還告訴陛下,先生你說,如果我坦白了所有,一定可以沒事回來。”
李憶安沉默了,他這是用自己來警告李世民,膽子有點大啊!
小了,是他的格局小了。
馬周也知道自己當時說錯了,不過他想到另外一件事,連忙又道:“陛下一定不會責怪先生,你知不知道陛下是誰?”
“不就是李郎君!”
李憶安随口說道:“行了行了,趕緊去長安準備個住的地方,要不然你去處理公務,還要跑來跑去,你不嫌煩,我也嫌你每天早上吵着我睡覺。”
“原來先生你都知道了。”
馬周鄭重地說道:“先生,等我在長安安穩下來,再請先生去居住。”
李憶安搖頭道:“長安哪有這裏好?”
他比較喜歡清靜,不太喜歡長安的繁華和熱鬧,終于又可以自己一個人了。
“我準備的也差不多,機會快要來了,明天得去一趟長安。”
李憶安喃喃自語。
——
與此同時。
長安,平康坊。
這裏是唐朝的紅燈區,除了提供不可描述的服務,還能飲酒作樂,吃吃喝喝。
在其中一家青樓的二樓,坐着四個年紀不算太大的男子,他們不要小娘子,好像隻是來喝酒的。
“終于可以回到長安,在軍營的日子,真不是人過,快淡出鳥來。要是能真的上戰場殺敵還好,前段時颉利老賊打到泾陽,我還想着殺幾個胡人立軍功,哪知道我阿耶死命不願讓我出戰。”
說話的人是個高大健壯男子,也許是經常在軍中操練,皮膚黝黑,但長得比較俊俏。
如果他的皮膚白一點,妥妥的小白臉。
他正是尉遲敬德長子,尉遲寶琳。
“你能去軍營,已經算好了!”
尉遲寶琳的身邊,一個黑大個子給自己灌了滿滿一口酒,吐槽道:“我家那個程胖子,居然把我丢去守長安城門,我這一守就是三個月,别提有多痛苦了,我的腿都快站斷了。”
他正是程咬金長子,名字就叫做程處默,滿臉漲紅,有些醉意了。
“唉!”
第三個男子叫做李德謇,是李靖長子,長歎一聲:“我阿耶是武将,卻非要我學文?我也想和你們一樣可以從軍。”
“長孫兄,我們四人當中,還是你最幸福。”
程處默看着坐在自己對面那男子,滿臉豔羨地說道:“你每天無所事事,逍遙自在,剛聽到我們都回來了,第一時間就拉我們來平康坊喝酒。”
那位長孫兄,當然是長孫無忌的兒子,就叫做長孫沖。
他們四人,在長安可是大名鼎鼎,都是國公的兒子,在年輕一代中,基本上可以橫着來走,有好事者,稱他們爲長安四害。
但是他們的害,又和之前的崔天華不同,最多也就搗亂一下,不會做出那種人神共憤的事情。
“你們别看我好像很風光,我阿耶最近對我的管教也是越來越嚴。”
長孫沖很無奈地長歎一口氣:“歸根到底,還是因爲最近長安出現一個算命的人,每天拿他來和我比較,那人就比我年長幾歲,還什麽無所不能,煩死了!”
“算命的?”
李德謇說道:“這個人,我好像也聽說過,據說算命特别準,沒有什麽是他算不出來的。”
尉遲寶琳點頭道:“你這樣提起,我也有印象。”
砰!
喝得有點醉的程處默,突然用力拍在桌子上,氣沖沖地說道:“管他是誰,敢讓我們兄弟不好過,我程處默就讓他不好過。”
尉遲寶琳附和道:“處默說得對,那個算命的,一般在哪裏擺攤?我幫長孫兄你去教訓教訓他!”
“長安西市!”
“明天我們就去西市,看看他能有多大能耐!”
“沒錯,幹他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