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正面朝上,發囊的眼眶露出淤青,整張臉極度扭曲,像泡發的海菜,幾條水蛭從嘴中鑽出迅速躲進暗河。
大雷趔趄身體被蔫叔扶穩,張着嘴也不知道說什麽,被突如其來的浮屍驚吓。
我掃了幾眼,身體一身黑衣服,雖然被啃食的破爛不堪,但是不難分辨,腰間還留有麻繩、鐵鏟等工具,這夥人準備進墓!
我立刻環顧四周,換而言之,這具屍體是黑芹人馬,因爲隻有她趕在我們前頭。
紅松林靜的讓人心頭發顫,水聲刻意舒緩,黑夜仿佛一隻準備時刻獵殺的獅子,它屏住呼吸躲進草叢,随時向獵物發起死亡攻擊。
水頭發、浮屍、水底黑影,黑芹一定在這裏遇到麻煩,該不會真是地池水怪吧?我眉頭緊鎖,第六感隐隐告訴我……它來了!
大雷回過神,低聲道:“快走,瘆的慌,問題是我們不知道對手是誰?黑咕隆咚的,可咋整。”
商議之後,我們決定從西北方位繞過水草區,一來那裏紅松相對茂密,真遇到水下危險,關鍵時刻還能上樹;二,影子雲告訴大家:水頭發覆蓋範圍通常是長方形,并且順着水流,所以西北方相當于逆流而上,能有效避開水頭發。
就這麽,五人繼續調轉方位向西北劃動木筏,夜色中除了影子雲手中的電光,再沒有任何光源,整個世界把我們遺忘,我們要做的,就是沖出世界的封鎖。
“嘩嘩……”對面傳來披荊斬棘的破浪聲。
水波跌宕起伏,木筏順着水紋上下擺動,無風不起浪,水下的東西終于來。
讓我大呼意外,接連又從水底漂出三具浮屍,并且,比之前的看上去更加恐怖,電光内,一層水蛭依附屍體表面,被啃食的手腳已經露出白骨。
“嘔”大雷吐出一口酸水,扭着頭用長杆把浮屍推向另一次,長杆剛要收回,水面傳來騷動,再看,黑暗中蹦出一頭龐然大物,扁平的腦袋仿佛鐵夾,瞬間将長杆咬碎落入水面,濺起的水花,讓五人清醒,水怪!絕對的水怪!
“他……他娘的!”大雷瞄準水怪落水點,“砰砰”兩槍,之後水面平靜,我們懷疑是不是眼睛出問題了,明明看見有東西。
“宇子、蔫叔,看清了嗎?”大雷用槍口指着水面。
我搖搖頭,感覺水怪是魚,腦袋扁的像個平底鍋,蔫叔疑惑道:“我不太确定,但是我看到這家夥有魚須!”
“魚須代表魚的年齡,十幾年甚至百年的老魚,都有長魚須。”柳茹嫣環顧水面,接着說道:“姜還是老的辣,這魚……不好對付。”
影子雲抽出匕首,在木筏邊緣抹了抹刀刃,大雷俯身追問:“影子哥,那是啥?”
“成了精的六須鲇。”影子雲緊緊握着匕首,多說了幾句。
黑龍江中遊平原,一直到嫩江松花江都有鲇魚分布,北大荒建設那會兒,東北林區是“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盛在飯鍋裏”。
鲇魚資源豐富,山川湖泊都有分布,後來東北人口驟增,随之給大自然帶來緻命破壞。在黑龍江撫遠縣江段,有幾家漁民去江心捕魚,意外遭遇大雨,結果折了船,十幾個漁民憑借水性試圖遊到對岸,可風大浪大,幾個落在後面的漁民突然感覺腳下發麻,有什麽東西在吸着自己。
慌亂過後,大夥拼了命的上岸,數一數,少了三個漁民,尋找一個月不見屍體,後來,當地有人捕獲一條大鲇魚,開膛破肚後,在魚腹内驚吓兩具腐化的人屍,正是前階段失蹤的漁民,可見鲇魚吃人并不是謠傳。
“而其中,最少見的就是六須鲇,這種魚異常兇猛,最大可達四米,近一百公斤。”影子雲說完看看我們,嚴肅道:“今晚上的,正是六須鲇!大雷,開葷的時間到了!”
大雷腦袋像個撥浪鼓,擠眉瞪眼道:“我不吃我不吃……”
“嘩嘩”水浪聲再次來襲!
五人迅速向木筏中心靠攏,影子雲讓大家拿穩長杆,盡快劃到附近松樹後側。
大雷卯足力氣,長杆攪動水花與遠處的嘩嘩聲相互疊加,耳膜内都是“嗡嗡嗡”的響動。
“砰”
蔫叔踉跄身體,險些栽倒,大雷急道:“他娘的!六須鲇要把木筏撞翻!”
我能感受道水底蘊藏着能量,仿佛一顆炸彈,爆破出的氣浪瞬間要把木筏掀翻,情況緊急,我指着遠處樹根,冷靜道:“快跳!”
“砰”
木筏被六須鲇從中心撞裂,五人紛紛落入暗河,傳來的是異常冰涼,落水瞬間,我緊閉雙眼,看到水底一條龐大的黑影死死盯着我們。
浮出水面,我急道:“上樹根!”
大雷和蔫叔火速遊動,柳茹嫣伸手示意拉着我一起遊,我左顧右盼,“影子雲呢?影子雲呢?”
六須鲇帶來的水浪讓我必須行動,四人火速奔向松樹根,大雷高舉手電,水面“嗖”的掠起一道黑線,大雷吓得手電一甩,六須鲇狠狠用上下鄂咬住手電,“咔咔”嚼了幾下,潛入水底。
“影子雲!影子哥……”
大雷指着遠去驚道:“六須鲇……又來了!”
四人立刻手拉手緊緊抱住松樹,正好把樹杆圍在中央,六須鲇瘋狂的撞擊樹根,幾回合下來,震的我們腳下發顫。
讓人咂舌的一幕出現了:六須鲇慢拖拖爬上樹根,竟然……一點一點向我們挪動。
“尼瑪啊!魚……魚都能上樹,你讓猴子怎麽活!”大雷單手掏出獵槍率先發動攻擊。
三聲槍響,六須鲇身體出現血洞,疼痛讓鲇魚做出高高躍起的姿勢,而對面就是大雷。
四人手掌緊緊扣住,大雷動彈不得,再說,如果掉進暗河正好落入六須鲇圈套,危機時刻,我松開右手,大雷單手身體懸空栽向後側,六須鲇用魚體重重砸到樹杆,一瞬間,我失去重心,柳茹嫣拉拽不急,我眼前發黑倒入暗河。
六須鲇發現有人入水,迅速潛伏,我拼了命的掙紮,三人在上面甩出繩索拉拽。
可爲時已晚,六須鲇即将咬住我的一刹那,水底下一雙有力的手掌将我推開。
“撲通”我浮出水面,回頭張望,影子雲用匕首紮中六須鲇,鲇魚像頭鬥牛在水面奮力掙紮,時而入水時而跳躍,影子雲眼眸冷峻,絲毫不動,右手握拳,照着六須鲇魚鳍下側猛砸。
大雷露出牙床歎道:“我去!古有武松拳打老虎,今晚影子哥拳砸鲇魚,這是新的吉尼斯!”
“魚鳍下側通着肺泡!”蔫叔驚歎道:“影子雲真是鐵打的漢子!”
一人一魚在暗河較上勁,六須鲇試圖利用樹根撞飛影子雲,可影子雲絲毫不爲所動,将匕首全部紮入魚身,同時抽出鐵釘,從魚鳍後側刺入。
六須鲇尾巴急速顫抖,整個魚身撞擊樹根,傳來“咔咔咔”的樹杆折斷聲,電光内,影子雲穩穩趴在後側,五分鍾過後,六須鲇逐漸體力不支,影子雲抽出匕首,單手抓住突出的樹根,六須鲇原地打轉,“咕嘟嘟”的冒着血水潛入水底。
影子雲跳入暗河與我們彙合,上岸之後側着腦袋甩甩頭發,低道:“臭魚,都是腥味。”
大雷趕緊拿出碘酒,“影子哥,塗點這個,能去魚腥,中和一下有點像炖魚的味道。”
“剛才你去哪了?”我關切詢問。
影子雲眼眸微眯,揚起嘴角低道:“我發現了藏屍樹!”
“啥玩意,藏屍樹?我隻知道藏經閣啊!”大雷瞪起眼睛。
原來五人落水瞬間,影子雲早早判斷六須鲇位置,六須鲇出現這裏一來有水頭發帶來的各種小魚,其次,在一簇樹根下還有六須鲇偷偷儲藏的食物,隻不過……是屍體。
找到那簇相互交錯的樹根,影子雲指着水下,低道:“誰想去看看,就說一聲?”
“咯”
大雷捂着嘴,睜圓眼睛急道:“不是我不是我!他娘的剛才吓的岔氣,怎麽還打嗝了,完蛋玩意!”
影子雲拍拍大雷,“回答的很幹脆,好就你了,放心很安全。”
大雷脫下背包,搓起手掌道:“有啥,等着!”說完跳入暗河。
兩分鍾後,大雷探出水面,呆若木雞的漂了半天,額頭冒出大大問号,我有點心急,“怎麽發現什麽?”
“屍體!”
“廢話,說重點?”
“我認得他們,是獵人的屍體!”大雷木讷原地。
獵人!?“你說什麽!”我們相互注視,還認識,那不就是曼陀羅雇傭的獵戶嗎?“嗡”我的腦袋瞬間淩亂。
按照時間推算,就算曼陀羅再厲害,也不太可能趕到我們前頭,況且需要穿過黑龍溝和一線天,除非……除非曼陀羅從另一條路進入地池,那裏有官方人員把手,說白了就是部隊,她是……怎麽做到了?
再者,看目前進度,曼陀羅明顯快于我們,該不會與黑芹再次合夥,必定她倆是姐妹,可沒有石珠,就算兩人合作,憑什麽在地池内部順利躲過龍虱群?
所有的疑點像團亂麻,在我腦海一個個枝繁葉茂,我們要面對的,不止蹋頓墓未知的恐怖那麽簡單,還有更加捉摸不定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