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蔫叔不是外人,而且深得爺爺信任,我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講給蔫叔,蔫叔端着酒杯的右手時不時抖動,窗外已至黃昏,蔫叔望着土路邊老楊樹,久久不能平靜。
“天宇,三爺對我有恩,怎麽突然出了這檔子事?看他老人家就不是平常人,不行,我要去哈爾濱看看三爺。”蔫叔喝了口悶酒,表情凝重。
大雷紅着脖子,抓了幾粒花生米,歎道:“還是蔫叔見過大風大浪,你都不知道,天柱山之行完全颠覆了我的世界觀,現在想想,小時候項三爺給咱們講得故事,都是真的。”
蔫叔嚴肅問道:“天宇,這麽說你回老宅是爲了查看家譜,怎麽樣,你說的那個詛咒有破解之法嗎?項家就你這麽一個香火,不能斷!”
蔫叔眼睛閃過堅韌,我心頭湧上暖流,在這個充滿銅臭味的社會,有誰肯爲你付出真心。
“天宇什麽時候出發,蔫叔陪你一起去,無論三爺能不能治好,都要給三爺一個交代。”蔫叔語氣平和,卻擲地有聲。
“真假啊蔫叔?你要是能去那簡直太有意思了!你看看啊,我明着壞,宇子悶着騷,蔫叔你又不太愛說話,咱們這是蔫騷壞,哈哈!”大雷脫掉衣服,光着膀子和蔫叔幹了一杯。
什麽時候我就成了悶騷,你個張大雷,哥的美好形象全讓你毀了,站着都躺槍。
如果蔫叔入夥,那是重大利好,且不說蔫叔全能工的本事,關鍵還懂醫,跑山入林保不齊發生各種意外,我現在就缺少一個醫生。
“蔫叔你要能去那太好了,你經驗豐富,能幫我們大忙。”
聽我說完,蔫叔舒心笑了笑,三人痛快喝了一口,蔫叔接着詫異問道:“宇子,你和大雷說的那個柳茹嫣,真的一直用灸針給你放血?”
我下意識捂着手指,誇張道:“可不是嗎,趕上容嬷嬷了。”
“看來這丫頭不簡單,想不到三爺那幾個拜把子兄弟,這麽厲害。”蔫叔起身推開窗戶,一陣微風夾雜泥土香氣撲面襲來。
好久沒有感受鄉村的夜晚,這裏沒有城市的聒噪與喧嚣,是月色闌珊,蟲鳴蛙叫。
我擡頭望了望月亮,月似圓盤嵌在夜空,我忽然想起家譜中最後一個疑點,“終有北方月圓之夜,這一切塵埃落定”,這……這不就是說的今晚嗎?
我抓了幾下頭發,盯着月亮想了半天,自語道:“差在哪?差在哪?”
蔫叔和大雷在酒桌聊天,我看到大雷來回比劃的手指,幾個動作給我做了提示,我興奮的喊出聲:“我知道了!我終于知道了!蔫叔,你有灸針吧,快拿出來。”
兩人停住了,大雷撓着腮幫問道:“宇子你這是咋了,我知道你想柳姑娘,可咱也不能用自殘這種方式轉移痛苦吧?”
蔫叔拿出鋒利的三棱針,我将《地遁》鐵皮書找出來,這些天廢寝忘食的研究,現在終于看到一絲希望。
左慈的地遁篇記錄地下寶藏,地下的東西十有八九是墓穴,我擠出中指鮮血,紙張像海綿慢慢稀釋血液。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三滴血液竟然将紙張滲透,我端起鐵皮書跑到窗前,蔫叔和大雷湊過來。
我翻到血液停留那一頁,血絲像瓜脈,描繪出一座平緩高山,山中密林覆蓋,一扇石門平鋪林中,周圍是黑壓壓的小點,最後模糊三個字:烏桓山。
三人相互看了看,大雷捋着舌頭說道:“這……這……烏桓山!宇子該不會你說的墓穴吧!”
血絲逐漸變暗,我又擠了幾點,這次無動于衷,我趕緊拿出紙筆,簡單手繪出草圖。
夜裏休息,大雷問我是怎麽想到的,首先鐵皮書無字就證明藏有機關;其次,在左慈妖墓,我的血液三番五次起作用,恰好今晚月圓,想必妖道早就算好了,結果被我睿智的大腦猜中。
第二天清晨,蔫叔收拾好物品,三人趕最早客車回到哈爾濱。
下車去醫院看望爺爺,蔫叔從病房出來之後,拍拍我肩膀,隻說了一句話:天宇,無論如何,我們要拿到項家的霸王鬼玺,三爺這樣,比刀子割心還難受。
考慮到此次出行,我把鐵皮書交給趙叔保管,趙叔幹脆把書放到銀行保險櫃。看着爺爺日漸消瘦,并且不是一般邪病,我告訴趙叔,别請江湖醫生了,解鈴還須系鈴人,項家的事會有交代,讓爺爺好好休息。
之後三人分頭行動,大雷負責各種工具,趙叔想方設法搞到一批獵槍子彈,可把大雷樂壞了;蔫叔采購野外所需的藥品,同時整理自己工具箱。
我負責車票與路線安排,烏桓山其實是個廣義名字,它屬于大興安嶺南麓地區,是一片狹長山脈,那裏原始森林茂密,動植物資源豐富,與天柱山石景觀截然不同,可以這麽說,大興安嶺好多地區都屬于處女地,偶然會進去采伐松木的工人,但随着封山育林,原始區域熟悉的人寥寥無幾。
确認所有物品之後,趕去車行租了一輛捷達,夜裏八點出發,一路上,三人輪流開車,我們的第一站是加格達奇。
我把這幾天取得的成果告訴柳茹嫣,柳茹嫣顯得小激動,老柳樹讓她,還有一位年輕人一同前往,五個人在加格達奇碰頭。
風塵仆仆到了目的地,看到柳茹嫣之後,我早早忘了出行疲憊,她氣色好多了,翹潤臉蛋又恢複紅彤,大雷盯着我倆一頓咯咯壞笑。
柳茹嫣說師傅因爲白枭的事,三天三夜沒合眼,本來就有傷再身,若不是五師叔陸神機照顧,她都有點忙不過來。
等老柳樹好些,與陸神機去哈爾濱看望爺爺,他倆還安慰柳茹嫣,天柱山雖然沒有得到全本《遁甲天書》,但至少知道了破除詛咒關鍵,至于那本羊皮卷的文字,隻能慢慢查找資料。
市區醫院,我見到兩位叔伯,兩人顯得憔悴,囑咐我行事多加小心。當提起爺爺,兩人老淚縱橫,我也跟着揪心,老柳樹緩了緩,讓我們早些出發,那位神秘人在火車站等着呢,這人有手段,就是很冷血。
神秘人名叫影子雲,與我年齡差不多,劍眉冷峻,沒有一絲表情,大夏天的總帶着那副黑色皮手套。
影子雲沒有說話,将我們背包放入吉普車後備箱,從城鎮進入林區多數都是山路,有一輛好的交通工具能節省時間。
吉普快速馳騁,五個小時轉入山路,之後幾乎開了一夜,颠的身體上下發顫,向樹蔭密林繼續行進。
來之前我詳細研究了大興安嶺的風水。
中國有兩條北方主龍脈,一條是蔥嶺、薩彥嶺延伸蒙古,一條天山、陰山、太行山到興安嶺,直通俄羅斯遠東地區。
主龍脈下面又分各種不同的子龍,因爲山勢跌宕起伏,每一段地勢都不同,興安嶺北起黑龍江,南至西拉木倫河,綿延一千兩百多公裏。
烏桓山屬于興安嶺南麓,在内蒙古阿魯科爾沁旗北部,考慮到蹋頓是烏桓王,一,可能把自己墓穴葬在南麓附近,這是做好的選擇;二,繼續深入興安嶺,給自己找塊世人不知的風水龍穴。
我在地圖上标記三塊産生龍穴的最好區域,由南向北,一處地形山水相交,風藏氣斂,山中植被茂盛,就像新生嬰兒充滿活力;一處山勢威猛高聳,峰巒剛毅;一處山山相連,組成流水之勢,如同旌旗依次排開。
既然蹋頓留給自己無數珍寶,一定想着重新殺回來,三處分别是生龍,強龍與進龍,無論葬在哪,那裏都有真龍穴。
吉普順着西拉木倫河向上,這裏平坦開闊,影子雲一路疾馳,窗外綠水悠悠的濕地與藍天白雲相互交織,再加上偶爾漫步的牛羊,不得不感慨祖國大好河山。
随着地勢變高,吉普車明顯晃動,兩岸傳來“嘩嘩嘩”落水聲,影子雲将車停在密林,五人駐足,望向遠處水霧迷茫的原始林海。
大雷興奮的搓起手掌,攤開地圖說道:“宇子,這就是你說的龍脈之一吧,你看看這片老林子,鋪天蓋地的像團獸皮,沒準石門就在這,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我把水遞給蔫叔和柳茹嫣,剛要送給影子雲,隻見他從後備箱拿出五樣裝備,分别藏在小腿和手腕,我都沒看清裏面是什麽,眨眼間,影子雲又将一把黑色的劍匣斜在後背,自己順着高到小腹的草叢,慢慢走了下去。
這人太能裝,玩深沉不說還不好相處,老柳樹在哪找的這位爺,我問着柳茹嫣:“這小哥有些性格。”
“可不是嗎,一聲不吭,真要看到個野豬王沒準能吓傻他,蔫叔你看人準,他該不會是啞巴吧?”大雷把背包系緊,探頭看向在草叢消失的影子雲。
蔫叔搖頭道:“他隻是不想說而已,我年輕時候有段時間不也這樣嗎,别想那麽多了,都是一夥人,進了深山都是照應。”
柳茹嫣笑了笑,“我隻知道他姓狄,師傅介紹的人沒錯,你看,這不招手了嗎。”
影子雲在草叢重新出現,向我們擺手,示意下面有路,大家拿好物品,可以進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