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擠在狹小上鋪,除了去廁所和吃飯,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夜裏,鐵軌發出“哐當哐當”晃動聲,我睜着眼睛把發生在天柱山的遭遇,電影般過了幾遍。
迷迷糊糊睡一覺,不知多久,列車傳來“哈爾濱”這熟悉的報站聲,大雷在對面開心笑着:“宇子宇子快醒醒,到家了到家了。”
三人出了火車站,又匆匆趕到售票大廳,柳茹嫣要去加格達奇,當她轉身進入候車大廳那一刻,我的心傳來澀澀酸楚,但還是強然歡笑上前擁抱一下。
我倆都沒有說話,目光對了幾秒,柳茹嫣轉身離開,直到身影在我的視線消失。
“人生本就匆匆,多少人隻是生命過客,多少人會與你再次重逢。”我歎口氣,站在火車站廣場,大聲喊了幾下,引得其他旅客翻來白眼。
大雷抹下鼻子,嘿嘿笑道:“這次出行,充分奠定了你和柳姑娘之間的感情,說實話動心了嗎?兄弟,該出手時就出手,這麽牛叉的美女,可是搶手貨……唉唉,等等我啊怎麽跑了……”
我上了出租車,大雷挎着兩個背包搖搖晃晃坐進來,路上說我悶騷還給我出泡妞主意,我哼哼哈哈,兩人釋然笑了一陣。
來到道外區興隆當鋪,六點多鍾門就開了,我老遠就喊出口:“趙叔趙叔!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趙叔在屋内擦拭家具,聽見我的呼喊,立刻沖出來,抱起我說道:“天宇……你你你……你可算回來了,趙叔都要報案了!怎麽連個電話都不打啊……”
進屋之後我和大雷把經曆叙述一片,趙叔端着茶缸子,聽着聽着水流到腳面都沒有注意,好一會兒才說一句話:“真假?我不信。”
不信是正常反應,大雷把幾塊翡翠礦石和金沙袋掏出來,趙叔再次瞠目結舌,還是半信半疑,像夢遊頭腦不清醒。
我讓趙叔聯系買家,這些貨怎麽也能賣個幾十萬,先換成錢再說,期間詢問爺爺病情,趙叔說一直住院,不過穩定些,項三爺除了睡覺就是呆呆望着窗外。
趙叔站起身,回回神,打電話聯系圈裏的買家,我和大雷吃過早餐,趕到醫院看望爺爺。
推開病房之後,爺爺坐在床角,陽光溫暖的照進房間,。我握住爺爺手掌,蹲在地上低聲說道:“爺爺,我是天宇,你看看,我是天宇。”
“三爺爺,我是隔壁的大雷,還認得我嗎?”大雷聲音有些哽噎。
爺爺慢慢扭頭,愣愣看着我,之後抓住肩膀說道:“宇……宇……”
“我是天宇。”
“天……宇……”爺爺不斷重複這兩個字,意識還很混亂。
究竟是什麽怪物把爺爺傷成這樣,這一幕,再次讓我心如刀割。
我和大雷一直陪到中午,給爺爺喂過稀飯,我突然想到《遁甲天書》,老柳樹說書裏面記載破譯羊皮卷的文字,還說我們項家有什麽詛咒。
我把天書拿出來,放到爺爺手裏,手裏忽然瞪大眼睛,我一看有戲,立刻翻開鐵皮,爺爺像個孩子快速翻閱,一邊翻一邊吞吞吐吐說道:“家……家……不……不……”
大雷有點暈乎,看着我說:“項三爺是不是想起什麽了,家不是啥玩意?”
爺爺又翻一邊,還拽着我的胳膊指給我看,“家……家不……家不……”
我冷靜下來,沉思片刻,靈光閃動,爺爺說的……是不是家譜,是家譜!項家還有家譜嗎?
對于家譜的記憶我一點都沒有,爺爺與父親從來沒有說起過,隻能回去問問趙叔,畢竟他們老哥倆認識時間長。
依依不舍從病房離開,在醫院大門給趙叔打去電話,趙叔說沒聽三爺提起過家譜的事,趙叔推測……如果真有,是不是在你家村裏老宅啊?
這有可能,自從搬到哈市,老宅就荒廢了,不過爺爺和父親每年都要回去一趟,仔細想想還真有點怪,爲什麽不帶上我,我決定縷清線索,回一趟鳳凰村。
電話最後,趙叔釋然笑了,說我倆從天柱山拿回來的貨,有買家出手,而且還很大方,一口價八十萬!預付定金十萬!
大雷呲着牙好懸搖到舌頭,這輩子八萬都沒見過,搶過電話追問:“趙叔,剩下的錢什麽時候給啊,做生意可要誠實守信,這是我和宇子玩命換回來的,到底能不能給啊?能不能再多點,我預計起碼一百多萬呢。”
趙叔笑着說,翡翠都是好貨,就是需要打磨做成成品,費時費力,咱們急着用錢,買家付全款隻有一個要求:就是要見你倆一面,我正想給你們打電話呢。
“見我倆?”我自語過後對着手機說道:“行趙叔,畢竟人家有錢,地址發過來吧,現在就過去。”
短信地址很清楚,就是有點遠,在江北别墅區,叫大洋商貿,江是松花江,所以江北離市區有一段距離。
出租車内,大雷吹起口哨,我也難掩激動,我倆約好,等錢到位好好去飯店搓一頓,在給自己置辦點衣服,大雷嘿嘿笑個沒完,說自己還有珍珠和黃瓢葫蘆的碎片呢,那東西是琥珀石,也能賣上好價錢,就算咱倆私房錢吧。好小子!我把大雷按到後車座,一頓拳腳。
大學學校就在江北,也聽說這裏有個富人别墅區,真正找到門牌号的時候,我被震住了。
大鐵門就有兩層樓高,門口有站崗的保安,我和大雷被一個光頭墨鏡男帶進去,院子裏養了七八隻純種藏獒,在那“嗷嗷嗷”的狂叫,和妖墓中的鬼東西比起來,藏獒隻能算是小貓了。
别墅内富麗堂皇,雍容典雅。
一排排吊燈,黃梨木紅木家具随處可見,展櫃裏面擺放的可都是實貨,青花瓷琉璃盞,名字畫玉觀音。
“有錢啊土豪啊這就是富人的奢侈生活。”大雷贊不絕口,“這哪是公司,分明是自個家。”
墨鏡男給我們帶到三樓餐廳,大餐桌好幾米長,上面佳肴豐盛,看的我味蕾直冒水。
摘下墨鏡之後,男子拿起手機,我回頭看他一眼,長的實在不敢恭維,整張臉像火災現場,可能真遭遇事故,有一種縫縫補補的蒼白感覺。
“曼……姐,他……倆……來了。”墨鏡男輕聲低語,說話有點斷斷續續。
“咳咳……”我看看大雷,大雷輕聲嘀咕:“我去,女哒,還是一個女老闆。”
墨鏡男在門口一直低腰候着,我和大雷站在餐廳好不自在,随着有節奏的高跟鞋聲,我聞到一種說不出的味道,空氣中混雜幽雅花香,但隐隐有一絲柳茹嫣用過屍油粉的怪味,不敢确定,這種感覺也是稍縱即逝。
“坐,不要拘束。”女老闆拿出紅酒拉菲,修長的指甲透過酒杯,慢慢被紅酒覆蓋。
我擡頭觀望,女老闆三十出頭,鳳眼齊耳短發,眉宇之間雖然流露成熟女人的韻味,但是盛氣淩人,傳來狠意。
“我叫曼陀羅,兩位小兄弟送過來的貨我很感興趣。”曼陀羅嘴角不經意冷笑,又刻意變得舒緩。
聽名字就知道面前女人不簡單,曼陀羅是一種有麻醉作用的毒花,據說地獄有一條河,開在兩岸的都是曼陀羅。
我不舒服的笑了笑,清清嗓子回答:“曼總,也不是什麽好貨,我們也是幫朋友出手,您找我們……”
與曼陀羅過招,必須保持高度警惕,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道她打的什麽鬼主意。
大雷不見外,嘿嘿笑道:“總經理,這年頭窮人不好混,既然你對貨這麽認可,能不能再加點錢,我們也不容易。”
曼陀羅喝掉紅酒,犀利的眼神瞥向墨鏡男,墨鏡男乖乖走出去,回來之後拿個皮箱。
裏面是一沓一沓紅票,我和大雷盯了半天,真的是再有定力也白費,當你面對人生第一批數目不菲的金錢,紙紅的顔色如同誘惑夏娃的樹蛇,它伸出紅信,腐蝕你的心靈。
我拉着大雷轉向目光,笑了笑,“曼總真大方。”
曼陀羅突然問一句不找邊際的話,“你倆準備什麽時候再出發?”
“再出發?”我看看大雷,大雷滿臉茫然。
曼陀羅不屑抽動嘴角,慢慢睜圓眼角,湊過身子,冷笑道:“我說,你倆什麽時候再進……墓!”
我和大雷定住了,腳心掌心呼呼冒汗,大雷額頭汗珠流到脖頸,我強裝鎮定,這句話勝過千百隻老鼠抓我的心窩,她……她怎麽知道我進了墓?這根本不可能!
“曼總說什麽……我不太清楚,你……弄錯了吧?”我滿面怔然,心裏卻誠惶誠恐。
曼陀羅把弄餐叉,過一會兒,自語笑了笑,“可能是我弄錯了,翡翠上面的死人氣太重,我以爲你倆進了墓,看看我的收藏,我就喜歡---地下古董。”
“曼總還有别的事嗎?不滿意……貨我們不賣了,下午我還有事。”我試探問一句,氣氛太他嗎尴尬,再裝下去我真怕露餡。
曼陀羅左手一揮,我看到她掌中有幾道很深的紅線,墨鏡男示意我和大雷出去,曼陀羅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合作愉快,貨我要了,兩位,有機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