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陰鸷男人哼了聲:“我不否認,你教會了我很多,對我們部族也付出了大功勞,可是……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把我們帶向滅亡!”
俊雅男子還沒來得及說話,他旁邊一個憨厚高大男人已經忍不住地嗆聲回去:“陰蛇,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沒有乾師幫助的話,我們部族早就已經滅亡了……還等到現在,有你這個忘恩負義小人在這唧唧歪歪的份?”
那陰蛇聽到這話,臉上僵硬了會,接着又強辯道:“現在,乾師要帶着我們跟上界使者作對,不是帶我們自取滅亡麽?我不願意部族裏的人跟着趟這渾水,有什麽錯?”
聽來他也是有些心虛的,已經自動把直呼其名的“乾蒼”換爲了尊稱“乾師”。
這時,俊雅男子這邊有一個健壯結實、英氣勃發的年輕女子輕蔑地瞟了他一眼,接聲道:“狡辯這麽多,都是找的借口!這跟你直接出賣背叛乾師有什麽關系麽?說到底,你真正怕的還是部族裏的人對于乾師更尊敬,擔心自己地位不保……你想要的是維護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力,而不是什麽部族存亡!這才千般挑撥萬般煽動你身後這群蠢貨,而他們……”
這健美女子手指一一點過去,對面那撥人中,接觸到她視線的都不由得愧疚地低下了頭,“他們就是一群孬種,膽小怕事,沒有擔當魄力,永遠扶不上牆,成不了事……我七月瞧不起你們,恥于跟你們爲伍!就算戰死在這,我也跟在乾師這邊……我永遠不會忘記,沒有乾師,我們部族早就在其他大部族的打擊逼迫下,解散滅亡了,大家都淪爲被奴役壓迫的奴隸了,哪還能像現在擴大部族領地,過上輕松打獵、衣食無憂的生活!你們能轉眼忘記這些恩情,忘恩負義地一心爲己,我可永不會忘!”
說到最後,健美女子越發狠聲,手中長木倒插入地,深入地底……顯見的,這是一位具有剛烈性情、武藝也不錯的恩怨分明的女子。
青梅倒是一下子就對這女子産生了一些好感,聽這話意,她直接把健美女子這一撥人劃分成了“好人”,對面那撥是“壞人”。雖然她也知道,這世界沒有絕對的黑與白,不能簡單幼稚地這麽單純劃分好人與壞人,像小時候迷武俠劇,跟小夥伴們叽叽喳喳嘀咕着,這個人是好人,那跟他作對的那些都是壞人,都該死;長大了,她就知道了一個人的“好”與“壞”是複雜的多方因素共同促合作用下的結果,也會成熟一點的用客觀的态度去看待某個人某件事,而不是像小時候一樣隻被劇情、主角牽着鼻子走……
說到底,還是小時候的武俠夢深深烙印在了青梅腦海中,一直不曾褪色,她曾可笑地一直向往着做一個像這樣快意恩仇的英氣女俠。
話轉回來,那邊對話又繼續了,青梅忙側身傾聽。她對于自己這樣無時無地不走神、胡亂發散思維的不可控行爲也是深感無奈了。
那名爲陰蛇的陰鸷男人惱羞成怒,幹脆不管健美女子的話,徹底撕破臉皮了,他對着俊雅男子這邊寥寥可數的剩餘幾人,說道:“你們也都打算不要自己的性命了?要知道乾師得罪的可是上界使者,她揮一揮手,彈彈手指,就可毫不費力地把你們都滅殺,你們确定要一條道走到黑,跟着乾師送死?”
俊雅男子乾師這邊,除了那個憨厚高大男子和健美女子之外,還有五個人:一個精瘦深沉模樣的白發老頭,一個黑亮眼睛的赤腳小女孩,以及一個桀骜倔強的纖弱少年,還有一高一矮的同樣精壯的兩男子。
大略估計,對面那撥人幾乎是五倍于這邊的人數。
這邊幾個人都沉默無言着,卻都是一副堅定不改的神色,好像是不屑于回答對面陰蛇的問話。
突然,這邊的赤腳小女孩眨巴着黑亮眼睛,揚着清脆聲音,大聲質問道:“陰蛇大叔,你既然說,乾師得罪了上界使者,那到時使者大人來了,自然會來找乾師的!爲什麽你要急巴巴的領着大叔大娘們,來抓捕乾師呢?我們都袖手旁觀,不管這事,想來使者大人也不會怪罪,因爲我們能力都沒有乾師高強嘛……你爲什麽要帶着大叔大娘們趟入這渾水中呢?你就不是帶着他們送死了麽?”
精瘦稍矮男子洪亮大嗓門接着響起:“沒錯,你要忘恩負義,也要做的好看一點,咱們能力不強,幫不上乾師什麽,乾師也不會讓我們送死呀,不會硬要咱們去幫他對抗上界使者,這樣起碼大家都能保住一條命!可也不像你這樣急慌慌的拖後腿啊……打着爲部族好的名義,不僅出賣背叛乾師,還公然圍捕乾師來讨好别人立功?你這時怎麽不怕引起部族動蕩,人心分散了呢?”
對面陣營裏人低聲交談,暗中對視,看來有些人心惶惶,心志動搖了,不過,大體上,沒大變化,好像所有人都有一種心照不宣的企圖。
小女孩清亮的聲音再度回響在所有人耳邊:“哦,我知道了……是使者大人承諾給了陰蛇大叔你什麽好處吧?或者,之前已經給到你手上了?然後,你又許諾給了這些大叔大娘們一些對他們有利的美好前景?哈哈……連我這小孩子都知道,有時候大人許諾的事情可不一定都能做得到的呢,啧啧……”
聽見這話,對面人群霎時轟動了起來,争論聲音都大了,他們都把視線齊齊注目在陰鸷男人身上,好像要他給大家一個更有力的保證……
陰蛇之前一直陰沉着臉,模糊着神情,呆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這時,他也聽見了自己這邊的人心浮動,連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地心思動搖了一些,但走到現在,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沒有退路可走了!
他兇煞地望向小女孩,臉上的刀疤都扭曲了下,神情更顯難看:“你這小崽子,在這胡言亂語些什麽?你以爲,大家都像你們小孩子似地,玩遊戲呢?你這吃裏扒外的小崽子,自從你爹娘死去,都是我給了你一口飯吃,不然,你以爲你能活到現在?我才是和你同族的血緣……你給我滾過來,不然,就别怪我對你不留情了!”
一絲悲傷的神色浸染上小女孩似木然的小臉,她神情悲憤,更堅定的駁回:“你還有臉說這個?我阿爹阿娘爲了部族争鬥受傷,明明可以治療,卻因爲你舍不得醫草藥,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死亡……什麽珍貴的草藥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如果是你受傷了,你才不會管它珍不珍貴,一定會立馬第一時間給自己用上,說到底,你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把全部族人的利益都當做是你一個人的……如果部族有一天會滅亡,那也是你自私自利造成的,你會是罪魁禍首!”
說着,小女孩又轉向陰蛇身後那群人,神色哀戚地看着他們:“大叔大娘們,如果有一天是你們受傷了,你們也會立馬被他毫不猶豫的抛棄掉,甚至,當有一天,他和部族兩者隻能存一時,他也會看着整個部族去死,隻要能保住他自己的性命……你們仔細想想吧,假若有這一天,他一定會這麽選擇的,這個陰蛇就是這樣陰險無恥的一個人!”
小女孩說到後面,直呼其名陰蛇,顯然悲憤到了極點。她這話,無異于在那群人中丢了一個重磅炸彈。
“是啊,如果有這樣一天,陰蛇一定甯願用部族的滅亡換他生活得更好!”
“嗯……可是,都走到這一步了,乾師也得罪了,我們沒有退路了哇!”
“以後大家要齊心協力抵制他的權力,更防備着陰蛇,我們部族走到今天不容易呐……”
“誰說不是呢,要不是想着部族更好,大家也不會抛棄恩義廉恥,對乾師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若是,乾師沒受傷就好了,或者能找到治療他傷勢的辦法……他法力高強,也能……”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們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
大家盡管是低聲交談,可總有隻字片語,透了出來,那陰蛇也聽到了,臉憋得通紅,一臉仇恨地盯着小女孩。
小女孩神色憤怒且不恥地瞪了回去:“在陰蛇的帶領下,部族隻會淪爲成一個都爲他一個人謀利益的工具,更快地自取滅亡……大叔大娘們,你們怎樣保證一定能得到陰蛇空言許諾的事情呢?或者,到時,那個使者大人不兌現承諾,你們誰還敢問她要?你們不是也沒有任何辦法麽?你們又何必跟着他一條道走到黑呢?現在退回去,我相信,乾師也會既往不咎的……”
她又把原話丢回去了,讓他們仔細思量。不得不說,這小女孩長有一副玲珑心腸,她口齒伶俐,機智巧言,對于人心的把控極爲精細,能戳到人最痛最慮的那個點。
那被尊稱爲“乾師”的俊雅男子從一開始就隻說了一句話,好像他隻有這麽一個疑惑需要得到解答似的,之後就一直沉默着,這時,他臉上帶有某種悲涼莫名的神情自歎——
空有一番爲人心思,卻淪落到自身難保!人心難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