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周圍看了一圈,還是沒看見陳影秋。那個和我打招呼的老師已經走開了,我自嘲地對着他的背影說,我是自言自語呢,睡不着出來轉轉,自言自語排遣排遣情緒!那老師一邊走一邊回過頭說:“别老一個人悶着,容易悶出毛病!趕緊找個女朋友,女人能解千愁!”
那老師說着笑着走遠了,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想起了姜梨,姜梨是我的女朋友,是我最愛的女孩,可是,她……我心裏一陣傷感,爲什麽事情會變成那樣子?姜梨,她還能在姬桃的體内醒過來麽?醒過來之後,她到底是姜梨,還是姬桃?
正想着,我再次聽見了陳影秋的聲音。陳影秋說:“範棱,我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你不要多管閑事,你會連累到自己的!你最好離開這個校園,這裏很不安全!”
我隻聽見了陳影秋的聲音,沒看見她的人。我心想,這個陳影秋現在不僅說話神神叨叨,連人都神出鬼沒,她不會有什麽問題吧?沒容我說什麽,陳影秋又說話了,她說:“你放心,我不會害你!你這裏很不方便,我看你也不是很歡迎我,也不喜歡我們的孩子,我走了!你記得我的話,你不要多管閑事,最好盡快離開這裏!”
說完,就沒了聲息,我喊了兩聲“陳影秋”,她也沒答應,看來是真的走了。等陳影秋走了,我才想起來,我還沒問她,那個晚上,那車震的人究竟是不是她。不過,我又想,問了也沒什麽意義,反正現在分手了,她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想和誰胡搞就和誰胡搞,我也沒有權利幹涉。我有些失落地走進宿舍,連衣服都沒脫就睡了,我太累了,不知道爲什麽那麽累。
我做了很多夢,全是噩夢。我夢見了姜梨。在夢裏,姜梨依舊那麽漂亮,那麽可愛,一副純真的樣子。我們開開心心地牽着手,擁抱,接吻,後來,她突然停下來,問我,她提的三個要求,我有沒有遵守。我說什麽要求,她重複了一下那三個要求:
第一,任何時候,都不得食用杏子。
第二,在婚前,不得和她發生性關系。
第三,沒有她的允許,不得去她的家鄉。
我一想,媽呀,這三個要求,我幾乎都沒遵守。雖然說我沒吃杏子,但我去了她的家鄉,雖然我和沒和姜梨發生性關系,但是,我卻和姬桃在夢裏纏綿。我看着姜梨,慚愧地低下了頭,姜梨突然暴怒了,她問,我爲什麽不遵守那三個要求,我是不是不愛她,是不是騙她?我搖頭解釋,說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姜梨根本不聽我的,她暴怒着,像瘋了一樣,她說我爲什麽不早點去救她,我爲什麽把她變成了妖母?
說着,姜梨張牙舞爪起來,她的身體變長了,臉色發紫,嘴裏長出了獠牙,完全就是一副妖怪的模樣,我大驚,開始奔跑,而姜梨在後面追我,追着追着,她竟然淩空飛了起來。飛着飛着,她的聲音再次變得溫柔起來,我轉身一看,追我的不是姜梨,而是姬桃。
我停住了奔逃的腳步,有些困惑地看着姬桃,問姬桃,她爲什麽不來找我。姬桃傷感地說,她離不開牛頭嶺,妖母的妖氣,已經封住了牛頭嶺,牛頭嶺的人出不來,而外面的人也進不去。我說,我能不能進去,姬桃搖搖頭,然後說,我要想進去,除非把酒太白留在我身上的封印給解除了。我問怎麽解除,姜梨不說話了。
我有些着急,走近姬桃,搖晃她,她卻又成了姜梨,姜梨微笑着,笑着笑着,又變成張牙舞爪、青面獠牙的樣子。她抓住我,伸出長長的指甲,想要殺了我,我驚得向後一退,竟然醒了過來。醒過來之後,我發現我出了一身冷汗。我坐起來,拍了拍胸口,想要緩和一下,卻發現胸口隐隐作痛。
我解開衣服,發現胸膛上酒太白留下的那個封印,血紅血紅的,比以前任何時候都紅,而且,那地方痛得厲害,就像有人在用烙鐵燙我一樣。從酒太白留下那封印之後,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痛得沒辦法,我站起來,去洗手池邊,洗了個濕毛巾,壓在那裏。疼痛稍稍緩和了一下,但那種血紅血紅的狀态還在。我不禁想,夢裏,姬桃說要解除這封印,我才能再去牛頭嶺。難道,有什麽人在牛頭嶺召喚我?是姬桃麽?
過來一會兒,封印的疼痛大大地減緩了,而那顔色也逐漸變淡了,再沒那麽紅了,我一看手機,發現才是夜裏四點多。但我怎麽都睡不着了,我看了一會兒書,但卻沒法看進去,半天還在同一頁翻着。我關了燈,站在窗前,想要透透氣。
站在窗前往窗外看,能看見校園的一部分,那是運動場。運動場上沒路燈,但遠處路燈的燈光投射到了運動場上,所以勉強也能看清模模糊糊的運動場。我閑得無聊,一點點看過去,籃球場、排球場、跑道……不對,這麽晚了,跑道上怎麽還有一個人?
我不再留意别的,隻盯着那個人看。我發現那個人不是在跑步,而是在慢慢地走動,走得非常慢,身後還拖着一個什麽東西。因爲光線太暗,隐隐約約的,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我隻看明白,那個拖着的東西,有些長,遠遠看去,像是拖着關雲長的大刀一樣。
逐漸地,那走動着的人,被樹木給遮住了,我看不見了。等了大約有十分鍾,我打算去床上,忽然,我又看見了那個人。這次,這人竟然都到了我們宿舍樓下。我搬了個凳子,站在凳子上仔細觀察。因爲宿舍樓下就是一條路,所以有路燈亮着,燈光相對較亮一些。
借着路燈的燈光,我細細地看那個人,這一看,吓得我差點紅凳子上摔下去。那人看起來,應該是個男人,一個非常高大而健壯的男人,絕不是這學校的學生。那人臉色鐵青,臉上無數瘡疤,而且,沒有頭發,不是光頭的那種,而是一種奇怪的狀況,好像頭發被燒掉了一樣,頭上滿是傷痕,耳朵也沒有了。一個眼睛瞎着,是一個黑窟窿,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嘴唇,仿佛被人割掉了一樣,可怕地露着牙齒。那人身上沾着惡心兮兮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血液,太遠了,看不清。他手裏拖着的東西,的确是一把刀,跟關公的大刀很像,隻不過,刀刃很長,相當于一把很長很長卻沒有刀柄的刀,長長的部分全是刀刃,寬而長的刀刃。
這人走路搖搖晃晃,低着頭,耷拉着肩頭,仿佛喝醉了一般。我覺得,這家夥,在夢遊,似乎邊走邊在睡覺。他走着走着,撞在了一棵樹上,然後,他停住了,好像清醒了一些,他把他的那把大刀,拖到眼前,雙手舉起刀,一刀砍下去,那棵樹就被砍斷了,樹頭掉在了地上。然後,他繼續向前走,依然一副夢遊的狀态。
這到底是個什麽人?爲什麽會在校園裏?爲什麽會在半夜三更拖着一把大刀夢遊?對于學生來說,這太危險了,要不要和其他老師說一下,要不要報告學校?
那個人走得快要脫離我的視線了,我趕緊從凳子上下來。我從床底下摸出我的那把銀劍,插在腰帶上,出宿舍,下了樓。我想要跟蹤一下這個人,摸清情況,再向學校報告不遲,萬一學校問起來,我說不清楚情況,可就麻煩了。
我下了樓,從那棵被砍斷的樹旁走過去,卻找不到那個人了。我四處查看,就是看不見那個人。我又跑去運動場上查看了一遍,還是沒有見到那人的蹤影。難道是我看錯了,我出現了幻覺?如果是幻覺,那棵被砍斷的樹,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坐在運動場邊上,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坐了多久,天慢慢地亮了,早起運動的學生已經出來了,三兩個人在運動場上跑步,有男生,也有女生。看着他們的身影,我想,我有許久沒有跑步了,于是,我也過去,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跑着跑着,我發現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看我,我低頭一看,明白了爲什麽,因爲我腰裏的銀劍。我停下跑步,從腰裏抽下銀劍,走到一邊,裝作練太極的樣子,慢慢悠悠地比劃,跑步的人才不再看了。練了一會兒,我趕緊往回走,我想,在學校裏帶着這把劍,的确太惹眼了。
走過那棵被砍斷的樹下時,我決定查看一下,看看被刀砍下的樹茬。看了半天,除了發現的确是新砍的樹茬,再沒别的發現。我正要離開,一個早起跑步的老師,我認識的,路過時停下了腳步,他說:“範老師,你這把劍挺厲害呀,不過,好好的樹,你爲什麽給砍斷了呀?”
随着他的發問,很多路過的學生也圍了上來。
一時間,我竟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