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寒和柏昭面面相觑,濮氏兄妹和林花兒也一頭霧水,姬後族人和面具人更是不明就裏,就連七那步,也是一臉茫然。我們都不知道,“三瞳血巫”究竟是什麽東西,西嶽華就是三瞳血巫?
大家都停止了圍攻西嶽華,而西嶽華扛着姜梨,依然警惕着圍攻的人群,姜梨一副垂死的模樣,雙眼緊閉,身子軟哒哒地搭在西嶽華的肩頭上。山槐突然大聲說:“就算你是三瞳血巫,你也不能帶走神母!”
說罷,他再次攻了上去,而穆南川、賈旭鈞和姚木鼎帶着面具人和姬後族的人,也再次圍了上去,唯有酒太白、七那步、梅姨和鳳婆,遠遠地走開了。鳳婆年紀大了,經過這麽久的打鬥,體力不支,由梅姨攙着,向道觀門前走來。看熱鬧的濮氏兄妹和林花兒給她們讓開了路,已經走到道觀門前的阿寒和柏昭返回去,幫忙攙扶。酒太白和七那步站在一起,酒太白似乎在向七那步交代什麽,七那步連連點頭。
到了道觀門前後,鳳婆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微閉着眼睛,大口喘着氣,一邊喘氣一邊說,說:“唉,我這老太婆,陽壽盡了,老東西們都來叫我了!”
我、阿寒和柏昭,都不知道說些什麽,鳳婆突然拉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幹枯粗糙,而且非常冰涼。她拉着我的手,顫顫巍巍地說:“範棱,我快死了!我兩個孫女,姜梨已經不在了……你看她的身體還在,但那已經不是她了……就剩下姬桃,我一死,她孤苦伶仃,可憐啊!我知道姬桃喜歡你,你也喜歡姬桃,我死後,你好好對她!這牛頭嶺,範棱,你這小子也沒法再呆,你也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你帶着姬桃,離開牛頭嶺,好好生活,不要再回來……”
說着,鳳婆大聲咳嗽起來,阿寒和柏昭趕緊捶她的背,梅姨連聲說:“你這死老婆子,說啥喪氣話呢?你活得好好的,我看你還能活很多年呢!”
鳳婆搖搖頭,說不出話,咳嗽着。另一邊,山槐、穆南川、賈旭鈞和姚木鼎,帶着姬後族的人和面具人,在激烈地圍攻三瞳血巫,三瞳血巫扛着姜梨,還怕姜梨受傷,在騰挪應付。我說:“要不要幫幫西嶽華,她扛着姜梨呢!”
鳳婆有氣無力地是說:“不要幫!那不是姜梨,那是妖母!那個人,也不是你們認識的西嶽華,而是三瞳血巫!”
柏昭說:“阿寒,西嶽華是三瞳血巫,你以前知道麽?他可是你們家的司機!”
阿寒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他是我養父派給我的,我哪知道他是什麽三瞳血巫?再說,那三瞳血巫到底是什麽人?怎會有這麽奇怪的稱呼?”
濮氏兄妹和林花兒也湊了過來,似乎對三瞳血巫的話語非常感興趣。梅姨說:“三瞳血巫,可不是一般人,他和妖母的關系也非同一般,他是妖母的千年情人!”
我們大爲驚訝,我說:“妖母的千年情人?”
梅姨說:“妖母,一開始也不是妖,隻是後來經曆了許多變故,發生妖變,成了最厲害的妖,變成了妖母!而那三瞳血巫,就是妖母妖變之前的情人,妖母妖變之後,他也不離不棄,他一直想抓住妖母,将她恢複成人,他是一個著名的妖鬼獵人!”
柏昭說:“什麽?西嶽華,三瞳血巫,是妖鬼獵人?”
鳳婆說:“是呀!那三瞳血巫,本來是捉妖抓鬼的,後來和妖母糾纏,越陷越深,逐漸迷失了自己,變成了血巫!他天生三瞳,所以被人稱爲三瞳血巫!”
阿寒說:“血巫,到底是什麽?”
梅姨說:“血巫,是一種極爲厲害的巫師,不僅可以操控一般人的血液,還可以控制血靈,指揮血靈,而且,他身上的血也可以生出無數血靈!可以說,血巫,就是血靈的神明!所以,打鬥時,最好不要讓他流血,他一旦流血,會很可怕……”
柏昭說:“他流出來的血,會變成血靈?”
梅姨點點頭。我突然想起,在鐵師娘家遇到血腳印那次,西嶽華不爲所動,血靈也沒傷害我們,難道是他在操控?還有,我在牛頭嶺兩次被血靈圍攻,與西嶽華有沒有關系?想到這裏,我說:“我曾經兩次被血靈圍攻,不知道與西嶽華,與這三瞳血巫,有沒有關系?”
鳳婆喘着氣,不說話,梅姨說:“不一定!雖說三瞳血巫是血靈們的神,但血靈卻也是自己行動,圍攻你,未必是那三瞳血巫所指揮!”
阿寒說:“對!他跟我們這麽久,要害我們的話,機會多得是!”
梅姨說:“這三瞳血巫,亦正亦邪!他當妖鬼獵人時,是好人,但後來迷失了自己之後,也做過一些壞事!要說他主動害人,倒不一定!他沉睡了上千年,不知何時醒來的?”
柏昭驚呼:“沉睡了上千年?他是什麽時代的人?”
梅姨說:“我估計,他應該是漢朝人,東漢人!”
我、阿寒和柏昭都吃了一驚,而濮氏兄妹和林花兒也非常意外,我們一起轉過身去看被圍攻的西嶽華,發現他步伐靈活,身手敏捷,完全不像一個活了上千年的人。梅姨說:“他在妖母被張天師鎮壓之後,還試圖複活她,張天師死後,不知何故,他卻選擇了沉睡。有人說,他會醒來,有人說,他醒不來了!沒想到,他真的醒來了!他是爲了妖母而醒過來的,難道他知道妖母什麽時候複活?”
正說着,我們聽見了驚呼聲,擡眼一看,我們不禁也跟着驚呼起來。三瞳血巫現在已經把姜梨抱在懷裏了,他站在懸崖邊,準備跳下去。我大喊:“西嶽華,不要跳!還有姜梨……”
西嶽華頭也沒回,“呼”地一聲,跳下了懸崖,跳進了萬丈深淵。最後的一瞬間,我隻看見姜梨的長發飄飄,她的身體變得很長,似乎長高了一樣。西嶽華抱着姜梨跳進了深淵,跳進了那妖墟。
天色陰沉,雷聲滾滾,妖墟震動,深淵裏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好像歡呼一樣。衆人皆驚,不知所措。忽然,山槐大笑三聲,說:“神母要回自己的老家,我也跟随而去!”
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山槐也跳進了茫茫深淵。一時間,我們像是做了個奇怪的夢一樣,所有人都定定地站着,看着那深淵。要說西嶽華的舉動我們能理解,山槐的舉動,那就是一個謎,一個我們不想知道謎底的謎。妖墟還在震動,酒太白喝了一口酒葫蘆裏的酒,從背上抽出軒轅夏禹劍,大聲說:“妖母回歸,妖墟震動,并非善事!這妖墟若不封印,必将後患無窮!”
說罷,酒太白舉起軒轅夏禹劍,劍尖朝天,然後點燃一張咒符,嘴裏念念有詞。半晌之後,他對着軒轅夏禹劍,說:“軒轅夏禹劍,你跟随我時日已久,但世道已變,妖孽橫生,若不封印這妖墟,人間恐遭塗炭!你守住妖墟,做一把本分的封印劍,解除封印的那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的!”
然後,他手一揚,軒轅夏禹劍就飛了起來,飛了一圈之後,劍尖朝下,停留在了深淵的上空。酒太白再點燃一張咒符,念了一串咒語,然後說:“臨兵聖者,皆陣列前行!封!”
軒轅夏禹劍沖着深淵,直直地飛了下去,飛進了深淵之下,飛進了妖墟。那妖墟的震動,即刻停止了,深淵裏再也沒有聲音傳出。酒太白喝了一口酒,轉身朝道觀走來,七那步緊緊地跟着他。賈旭鈞早已經溜走了,而穆南川和姚木鼎帶着姬後族的人和面具人,一時之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所有人都有些手足無所,不知所以。這就算是結束了嗎?妖母的千年情人抱着她的替代肉身,跳進了深淵,進入了妖墟,山槐跟随而去,妖墟被封印,這就是結束?寇海官已死,賈旭鈞溜走,穆南川和姚木鼎,這兩個最晚加入到複活妖母行列之中的人,反而意猶未盡?姜梨,就這樣死了?她現在,就是妖母?
我心裏一陣尖利的刺痛,連我,也不再完整了。柏昭說得對,現在,誰都不是他自己。姜梨不是姜梨,範棱不是範棱,西嶽華也不是西嶽華!
濮氏兄妹帶着林花兒,過去和穆南川竊竊私語,而姚木鼎吩咐手下的人收斂寇海官的屍體,我、阿寒和柏昭,打算進到道觀背上姬桃,離開山頂。這就是結束,不得不承認的結束。酒太白走到我的身邊,說:“範棱,你必須盡快離開牛頭嶺!”
我茫然無措地看着他。我感覺頭沒那麽暈了,但身上依然沒有力氣。酒太白說:“你被湯萬砍砍成了三個魂身,每個魂身各攜帶了妖母的一魂一魄!那兩個魂身,被妖母的魂魄所控制,已經逃逸。而你,被你身上的護身墜護住了心神,我也及時用滅魂符咒封住了你體内妖母的魂魄,隻要不解除封印,那魂魄應該不會洩出!但是,你的三個魂身不能相遇,相遇就會彙合,一旦彙合,就是三魂三魄,威力大增,你定然被那魂魄所控制,我也沒有辦法!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将你逃逸的那兩個魂身找到,七那步會留下幫助我。逃逸的那兩個魂身,不是你的主身,魂力有限,無法逃出牛頭嶺,所以,你得盡快離開牛頭嶺,以防三個魂身彙合!”
我點點頭,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打算帶着姬桃趕緊離開牛頭嶺,想和鳳婆告别,但鳳婆冰冷的手抓着我的手不丢開。我低頭一看,發現鳳婆的狀态很奇怪,她靠着我的腿,腦袋歪在一邊,雙目緊閉,似乎停止了呼吸。我大驚,低下頭去查看,梅姨、阿寒和柏昭也搖晃着鳳婆的身體,酒太白看了一眼鳳婆的樣子,說:“老人家,安息吧!”
鳳婆死了。她體内的生命之光燃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