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黑暗之中,心緒反而逐漸平靜了下來。
雖說仍然有許多疑問在我的心裏翻騰,但我不再去想這些問題,我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找機會逃脫,然後救走姜梨。反正山槐現在還沒來,我可以多考慮一下子怎麽逃脫。
這樣想着,我完全放松了下來。在黑暗中,我竟然困了,并很快睡着了。睡着之後,夢境一個挨着一個,接踵而來,我在各個夢境裏穿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在其中一個夢境裏,我竟然看見了姬桃。那個夢境,是在姬桃的家裏,鳳婆也在。我躺在姬桃爲我準備的床鋪上,鳳婆遠遠地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姬桃坐在床邊,抓住我的胳膊,一臉焦慮,說:“範棱,你怎麽樣了,你還好嗎?”
我感覺自己很是輕松自在,我告訴她說:“我不是好好的麽?你還好麽?你是怎麽逃脫的,勺子呢?西嶽華呢?”
姬桃說:“地鬼圍攻,我們都失散了,我也沒見着華師和勺子。我在尊者的幫助下,好不容易逃脫,但後來卻怎麽都找不到大家,我擔心你的安危,四處尋找也沒找到。所以,我求奶奶幫我進入你的夢中,求了好久,她才答應了……”
我說:“原來,你進入了我的夢中,難道,和上次一樣?”
姬桃臉一紅,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穿夢很危險,對我們兩個都很危險,所以奶奶也進入你的夢中了,她是爲了保護我們。”
我說:“看來,桃子很關心我嘛!不過,穿夢有什麽危險呢?”
姬桃正要說話,鳳婆不耐煩了,說:“撿要緊的說,時間緊迫,别啰啰嗦嗦啦,以後見面再卿卿我我也不遲!”
我有些尴尬,我隻是想逗逗姬桃,她總是一臉緊張,沒想到鳳婆那麽掃興,而姬桃也有些不自然。她說:“不說别的了,你現在什麽地方?”
我想說,這不是在你家床上麽,但怕鳳婆又批評我,趕緊說:“一言難盡!我追柴強君到了姬後族的地下墓城,現在在主墓下面的大坑裏,在你們姬後族英雄的棺材蓋子上躺着呢!”
姬桃“啊”了一聲,鳳婆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悠悠地說:“在姬紅殺的棺材蓋子上?姬紅殺活着時是姬後族的大英雄,死後,據說也是個人物,聽說是那百萬陰兵的統帥,無數亡靈的引領人!”
我非常驚訝,說:“原來姬後族的大英雄名叫姬紅殺!他這麽厲害,我躺在他的棺材蓋子上他會不會生氣……”
鳳婆沒好氣地說:“姬紅殺再厲害,也是個死人,除非他能從棺材裏坐起來!”
姬桃說:“快别說那些吓人的了!還是想想辦法,看怎麽把範棱從那地方救出來再說!範棱,你快說說,那地方有出口麽,你是怎麽掉進去的?”
我歎了一口氣,便簡要地訴說了一下我們分别後的經曆,重點說了我如何被地鬼追到了巫妓之家,如何跟蹤柴強君到了那墓城,又如何到了主墓,如何掉進了那大坑,如何我的女朋友不再認識我,山槐如何要我說出妖母的那兩魂兩魄在什麽地方,否則我怕是在劫難逃。
姬桃聽到我說我女朋友不認識我,臉色微微變了一下,我說:“你們還是别來救我了!我這次來牛頭嶺,一事無成,也怪我沒什麽本事,我不想連累你們!那山槐真的非常厲害,他能控制人的心神,你們對付不了他!而且,他要我說出我所知道的妖母那兩魂兩魄在什麽地方,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騙他的,他再來,我要是說不出來,我肯定就完蛋了,你們别管我了!”
姬桃着急地說:“不管你怎麽行?你的朋友,阿寒、柏昭還有七那步,還有華師和勺子,也許都在找你呢,你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呆在那大坑裏,我們怎麽能不管?”
鳳婆還是慢吞吞地說話,她說:“妖母一共有七魂六魄,當年被張天師全打散了。我鳳婆的記憶力現在大不如前了,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七魂六魄,妖母的兩隻玉簪上有一魂一魄,姬後族祠堂裏的一對雙子銅油燈裏有一魂一魄,姬紅殺的王冠上有一魂,玉玺上有一魄,姬後族世代放羊放牛的那戶人間,現在就剩下了那個腦袋不太靈光的牛娃,他家有一個牛鼻環上有一魂,銅質的趕牛鞭上有一魄,再就是流傳出去的一對紫玉麒麟裏有一魂一魄,還有,老祖宗留下來的一副女人的金線内衣,分兩件,一件金線肚兜裏有一魂,金線底褲裏有一魄,最後的那一魂,在張天師的拂塵裏!”
我和姬桃都很驚訝,姬桃說:“奶奶,你咋知道這些的?”
鳳婆張着漏風的嘴,得意洋洋地說:“别忘了,你奶奶我也是個巫師,而且是個很厲害的巫師,不僅可以降妖獵鬼,還可以穿夢……年輕時我也讀過不少奇奇怪怪的古書,其中一本書,我記不起名字了,詳細記載了妖母被張天師降服的過程,妖母的七魂六魄散在何處,說得清清楚楚,我一直都記得!”
我說:“那我到時候,要不要把妖母最後兩魂兩魄在什麽地方告訴那山槐?告訴了他,他豈不是要去收攏那兩魂兩魄,我們不是助纣爲虐麽?”
姬桃着急地說:“你不說,還不知那山槐要怎麽懲處你呢,還是眼前的事情最要緊,你的安危最要緊!等你安全了,我們大家一起再想辦法阻止那山槐……”
鳳婆擺擺手,說:“不礙事!不礙事!那山槐厲害,妖母的七魂六魄被他收攏的隻剩下了兩魂兩魄,可這最後的兩魂兩魄,最難收,所以他才遲遲沒有收攏。其中一魂一魄,不了解女人,他是收不走的,因爲那一魂一魄就在女人金線内衣裏,一件金線肚兜,一件金線底褲!而另一魂一魄,他更沒法收走了,因爲早就丢失了,一個是姬紅殺的玉玺,一個是張天師的拂塵!”
姬桃說:“女人内衣?”
鳳婆張着漏風的嘴,又笑了笑,說:“說也奇怪,張天師是個修道之人,竟然将妖母的七魂六魄中的一魂一魄打進了女人内衣裏,而且是價值連城的金線内衣。那兩件内衣,一件金線肚兜,一件金線底褲,年代太久,其實穿不了了,但擁有它,卻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現在,那内衣在梅姨手裏,什麽東西隻要進了梅姨的手,誰也休想再要出來!”
姬桃說:“山槐那麽厲害……”
鳳婆說:“山槐是厲害,梅姨雖然巫術一般,但自有她的本事,到時候就看吧……”
我說:“鳳婆,你确定那内衣還在梅姨手裏?還有,那丢失了的張天師的拂塵,和姬紅殺的玉玺,是怎麽一回事,你怎麽确定丢失了,怎麽确定山槐沒有找到的它們,沒有收攏那兩件東西裏的一魂一魄?”
鳳婆說:“錯不了!别的東西都好找!妖母的兩隻玉簪早就被山槐弄到手了,姬後族祠堂裏的雙子銅油燈也很容易得到,姬紅殺的王冠就在他屍身上,得去全不費工夫,牛娃家的牛鼻環和趕牛鞭,牛娃豈不是乖乖送上?再就是一對紫玉麒麟,那巫妓允烏也告訴你下落了。這些都是容易得到的鎮鎖妖母魂魄的器具,剩下的,女人内衣,據我所知,還在梅姨手裏,梅姨是個藏不住事的人,要是她的寶貝内衣沒了,早就鬧翻天了!而張天師的拂塵,在張天師去世之後,就丢了,現在還能找着?而那姬紅殺的玉玺和王冠,在他當年兵敗暴斃之後,王冠被忠于他的人藏起來,埋葬姬紅殺時戴在了他屍體的腦袋上,而那玉玺,卻不知所蹤了!”
我說:“原來是這樣!那金線内衣,要得到,我估計也不難!但是這張天師的拂塵和姬紅殺的玉玺,估計真的是很難找到!”
姬桃說:“希望永遠找不到,那山槐就永遠複活不了妖母了!”
鳳婆搖了搖頭,說:“現在的确找不到全部的鎮鎖妖母魂魄之物,但妖母的魂魄收攏的越來越多了,那魅妃蛇妾也全複活了,恥牛也歸山槐操縱,妖母雖然沒有複活,但它的力量在增長,它的力量強大到一定程度,幫助山槐找到那拂塵和玉玺,也說不定!”
我“啊”了一聲,說:“那,那妖母的力量啥時候開始強大呀?”
鳳婆說:“山槐急着血祭,看來,血祭之後,妖母的力量,将會大大地增加,到時候,那還未複活的妖母,也能操縱活人,更能操縱妖物,估計那時,無數妖物,怕要提前出來了!”
姬桃說:“那我們得阻止呀!我們要阻止山槐,阻止他進行血祭!”
鳳婆難得地不說話了,她坐在一邊,不知在想些什麽,我說:“妖母複活,不是山槐一個人在張羅,那寇海官和賈旭鈞以及他們的手下肯定在參與,還有那操縱地鬼的姚木鼎,說不定也會參與……”
鳳婆說:“沒錯!他們人手很多,簡直是人多勢衆,我們力量太小!”
姬桃說:“無論我們力量大小,都得盡力而爲!”
鳳婆贊許地看了看姬桃,我也覺得姬桃真是女孩子裏難得那麽意志堅決的,我看着姬桃,心中忽然閃現了一股愛意,驅趕不走的愛意。我凝視着姬桃,姬桃卻忽然睜大了眼睛,看着我的身後,我一回頭,驚地從床鋪上跳了下來。
我身後的床頭邊,有一個人,下半身隐在黑暗中,而上半身探出來看着我。那個人的臉,非常可怖,牙齒外露,眼鼻歪斜,而臉上是一層霜一樣的白色,活像古畫中惡鬼的臉面。鳳婆看我和姬桃愣住不說話了,擡起了頭。一擡頭,她看見了那個人,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大聲說:
“鬼臉魚俱象,你何時穿進了這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