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中,那妖母神殿,看起來神秘而詭異,但卻投射出一種勾人的力量,引得你不得不去看它,引得你想去探個究竟。
我說:“臭熊,從這裏,到那妖母神殿,得走多久?”
臭熊說:“大約四十分鍾吧,這兩座山挨着,很快就到了!”
我說:“那你帶我們去!”
臭熊已經逐漸摸清了我的脾氣,所以什麽都沒說,起身準備帶路。七那步、柏昭和小晴都醒了,柏昭說:“真要去看那妖母神殿?”
我說:“去!也許能在那地方找出點什麽線索也說不定,那山槐的血祭,多半會設在那神殿裏!”
于是臭熊繼續帶路,我們向妖母神殿進發。從這座山腰,走到那座山腰,越走霧氣越大,又是那種紅色的霧,我們每個人不禁都嚴肅起來,一個個不說話,默默地走着。後來,柏昭終于忍不住了,說:“臭熊,這紅霧裏面不會有什麽東西吧?”
臭熊語氣也不是很肯定地說:“應該沒啥吧?以前來的時候,也啥都沒有!不過……”
我說:“不過什麽?”
臭熊說:“以前來的時候,沒有這紅霧,不知道今天這紅霧爲啥這麽大!”
七那步說:“你們有沒有覺得,這紅霧,比那時候我們在另一座山腰看的時候,更濃了一些?”
我們大家都覺得紅霧的确比之前濃了許多,小晴嚷了起來,說要返回去,柏昭說:“愣神,怎麽辦?繼續走還是返回去?”
我說:“誰想返回去誰自己回去!”
沒人願意自己一個人回去,于是我們繼續爬山。越到妖母神殿所在的山頂,紅霧就越濃密,我們一個個都被紅霧籠罩了。終于上到山頂,我行走在深草中,穿行在濃霧之中,沒有一個人說話。
妖母神殿出現在了我們面前。浩大,宏偉,莊嚴,精巧,氣勢懾人,無與倫比。神殿外,靠近神殿大門的地方,有一個很大的石台,上面架着許多木柴,看起來等着點火。柏昭說:“這是要燒什麽東西嗎?”
西嶽華冷冷地說:“燒人!”
七那步說:“大血祭之後,那被用來血祭的人,要被活活燒死!”
小晴又說了一聲“我的媽呀”,柏昭憤恨地感歎:“邪術這東西,真是殘忍呐!”
神殿裏,香煙缭繞,油燈閃閃,一座妖母的金身塑像擺在神殿的中央,看起來異常詭異。那是一個女人的雕像,容貌美豔,身材修長,可是有兩個身體,兩個腦袋,四隻胳膊,四條腿,相當于兩個人合在了一起。那塑像前面的供台上,擺了很多巨杏,還有别的吃食。柏昭說:“還有人供奉巨杏呢!”
我說:“這塑像就是妖母像?”
臭熊說:“對,雙身妖母像!據說妖母複活時,會是雙身,所以雕像也是雙身,被侍奉的信徒稱爲雙身神母像。”
小晴驚訝地看了半天,說:“我咋覺得在什麽地方看見過這畫像?”
七那步說:“什麽地方?”
小晴想了一會兒,說:“我想起來了,在後族一個瘋女人的身上看過,她把這妖母像畫在自己背上,說那是她的主人,等主人複活時,就再也沒人敢說她是瘋子!”
柏昭說:“那人現在還在麽?”
小晴說:“還在!時不時就會在寨子裏遊蕩,唱着誰都聽不懂的歌謠……”
正說着,我們聽見有響聲,趕緊在神殿一側的一處木案下躲了起來。神殿裏到處彌漫着燃香味,而神殿之外,霧氣依然濃密。我們靜等着,在一陣異響之後,之前我們在姬後族墳場看見的那種四眼小孩出現了。他們雙手捧着巨杏,恭恭敬敬地進到神殿,先在妖母塑像前跪拜,然後将巨杏擺在了妖母塑像下的供台上。
我們這才明白,那供台上的巨杏,原來是四眼小孩供奉的,我們那次在墳場裏看見四眼小孩,一直跟着,跟到了姬後族墓城裏,想要看看他們到哪裏去,原來是到這裏來了。看來,那墓城,一定有通到這神殿的路,要不,那四眼小孩也不會走進墓城。
四眼小孩很多,但他們一個個進到神殿裏跪拜,放下巨杏,又出去,秩序井然,就像有人指揮一樣。我暗暗佩服,這小小妖怪,竟然如此守規矩,這妖母,得有多大的震懾力?
四眼小孩還沒供奉完,我們就聽見了一陣鳥的鳴叫聲,我們心裏叫苦,那地鹫又來了,那可怕的鳴叫聲,隻有那地鹫能發出來,别的鳥發不出那種聲音。我們隻能在心裏祈禱,祈禱那地鹫不要發現我們,它們應該不會有狗那麽靈的鼻子吧?
那些四眼小孩已經不多了,大部分供奉完畢從神殿裏出去了,估計再次去杏子林采摘巨杏了。但地鹫守在神殿之外,鳴叫着,沒有離開的意思,而且,聽聲音,兩隻地鹫都來了,不知還有沒有第三隻,甚至第四隻……
我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窩在案子下等待着,但突然,我們看見了一個人。别人也許沒什麽,而我卻大爲驚訝。在這裏的人,隻有我一個人親眼目睹了他的遭遇,我以爲他早就死了,沒想到,他卻在神殿裏出現了。那個人,就是柴強君。
柴強君進到神殿之後,那些四眼小孩并沒有圍攻他,看起來,他們相處安然,也許他們經常碰見?柴強君和以前不一樣了,看一眼,可能不容易看出來哪裏不一樣,但我盯着看了一會兒,很快就發現,他的目光與之前有了很大區别。之前,柴強君是一種陰冷的目光,甚至有些惡毒,但此刻,他的目光很空洞,表情木木的,看上去就像在夢遊一樣。
他被那窟洞裏的力量吸進去,怎麽沒有死?他被誰救了?他現在還是他自己麽?他是人是妖?……一時間,無數問号從我腦中閃過,但我不敢輕舉妄動,他的舉動着實怪異,就算那是他,也肯定不是之前的他。
柴強君在妖母塑像前站了片刻,就跪了下去,像那些四眼小孩一樣拜了幾拜,然後站起來,在妖母塑像前站着,我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都警惕地等待着。忽然,柴強君開始跳起了舞,那是一種怪異的舞蹈,我們都沒見過。柴強君個子很高,身體也很健壯,這樣一個大男人,跳那麽一種舞蹈,臉上滿是妩媚的表情,顯得又怪異又滑稽。
跳到後來,柴強君開始旋轉,速度越來越快,我們都替他頭暈,不過,他并沒有如我們預期的那樣暈倒,旋轉的速度慢了下來,他的舞姿變得更加妩媚了,簡直像一個女人一般,我們一個個看着,覺得像是在看一場滑稽劇。突然,小晴沒忍住,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們沒來得及阻止小晴,柴強君聽見了她的笑聲。他停下了。停下之後,豎起耳朵傾聽,沒再聽到什麽,便開始在神殿裏走動,想要看看那聲音是從哪裏發出來的。那些四眼小孩已經全都走完了,但地鹫還在殿外,我突然想到,柴強君跳了這麽久,也沒驚動地鹫,看來地鹫和他也相處安然。那樣的話,柴強君就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他是侍奉妖母的人,他受一種特别力量的操控。
終于,柴強君看見我們了。我們也沒必要再躲,便一個個從案子下鑽了出來。柴強君看見我們,先是愣了一下子,然後就朝我們走了過來,這時候,我才看見,柴強君的手指甲非常長,甚至堪比那無魂巨蜥的尖爪。我說:“大家小心,這人很邪門!”
柏昭大喊:“拆牆君,你要拆這神殿的牆麽?”
柴強君不說一句話,兩隻手已似疾風一般,倏忽而至,直撲柏昭的面門。我一把拉開柏昭,西嶽華卻已經和柴強君鬥在了一起,臭熊很難得地竟然在幫他。很不巧,那兩隻地鹫聽見了我們的聲音,鳴叫着飛進了神殿,隻撲我們而來。小晴驚叫着,一遍遍重複:“地鹫來了!地鹫來了!”
神殿雖然寬敞,但地鹫身軀巨大,所以顯得它們的氣勢更加如排山倒海一般。我們憑借神殿裏的陳設,躲着地鹫,但兩隻地鹫輪番攻擊,眼看就要啄到我們了。我說:“柏昭,帶着七那步和小晴出神殿,我和這地鹫周旋一下!”
柏昭拉着小晴,和七那步一起往神殿外跑,但有一隻地鹫緊追不舍,七那步撒出一把海沙,地鹫卻毫無反應。那隻地鹫俯沖下來,正要撲向七那步,我提着龍獅斬妖劍上前,趁它沒注意到我,一劍砍向了它的脖子,它凄厲地鳴叫着,翅膀撲騰了兩下,就咚地一聲,掉在了神殿的地面上,腿還在蹬着,腦袋卻已離開了身體。柏昭帶着小晴和七那步跑出了神殿,而另一隻地鹫,在神殿後方轉了個方向,本來要去攻擊西嶽華和臭熊,聽見它同伴的叫聲,快速返了回來,叫聲非常哀傷。
那隻地鹫氣勢洶洶地朝我複俯沖下來,我一閃身躲開,然而那地鹫卻是聲東擊西,它的尾巴使勁一甩,一下子将我拍倒在了地上,我的龍獅斬妖劍也跌在了一邊。那地鹫迅速地朝我撲來,我聽見一個女孩的叫聲:“範棱小心!”
同時,我聽見了一聲狗吠,但那地鹫已經撲到了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