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隻顧喝茶,沒說話。姬桃說:“這寇海官,是我們姬後族中姬族一脈裏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說老人,也不算老,五十多歲,寇海官是他的名字。因爲他的胡子很長,爲人也很好,急公好義,很受人尊重,大家就贈送了他那個外号,人人都叫他長須長者。”
我想起來,我查到的資料裏說,姬後族一共有三個分支,一支稱“姬族”,一支稱“後族”,另一支較爲神秘,名稱未知,據說已經消亡。我說:“這山槐去找寇海官,不知道有什麽事情?”
梅姨說她也不知道,姬桃搖搖頭,鳳婆說:“準沒好事,那什麽狗屁長須長者,簡直是沽名釣譽,我看他,和山槐是一丘之貉。”
姬桃說:“奶奶,你咋不說點别人的好話呢?”
鳳婆睜大眼睛,說:“我咋沒說人好話?我不是說這個名叫範棱的小夥子長得好看麽,不是說你們很般配麽?”
姬桃生氣了,說:“我不理你了!”
說完,姬桃就走出了屋子,而梅姨也站起來,拿起一旁的藥材,說:“都說完了,天也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鳳婆從竹床上下來,一邊在櫃子裏翻東西,一邊說:“反正你也不怕妖魔鬼怪,更不怕男人強擄你,我們就不送你了!”
梅姨大笑着,從屋子裏走到院子裏,一閃身出了大門,消失在了黑夜之中。我走出院子,站在院子中央,望着大門外的黑夜,心中一片混沌。我不知道這一夜過去之後,明天又将迎來什麽。姬桃在另一個屋子忙活着,我想,她一定是在給我準備床鋪,這一晚,我得睡在她家了。
姬桃收拾好屋子之後,出到院子,站在屋子門口,說:“範棱,你今晚就睡在這個屋子裏吧,這個屋子以前是我住的屋子,但是後來沒再住了,我今晚和勺子住一起,勺子有什麽需要的,我也好照顧她。”
我說:“你現在一般住哪個屋子?你奶奶呢?”
姬桃說:“我現在基本上就住勺子躺着的這個屋子,還有一張竹床,我一會兒支起來。我奶奶她圖清淨,住在院子西邊的小屋裏,和尊者那狗窩緊挨着。”
我這才看見,院子西側有一間小屋子,院子燈光太暗,我以前都沒注意,而那屋子旁邊,搭建了一間小木屋,看起來像是狗舍。我說:“尊者?”
姬桃笑了笑,說:“那是我養的狗,名字叫尊者。我采藥時不帶它,它跑出去野了,現在還沒回來。估計一會兒你就會看見它了!”
正說着,一隻肥大的藏獒搖搖擺擺地從大門裏走進來了。那是一隻深紅色的藏獒,模樣威嚴,走路時氣定神閑,有如佛教中的尊者,我想,這個名字真是沒起錯。那藏獒看見我,正在遲疑,姬桃說:“尊者,那是咱們的客人,我們的好朋友,對他要友好,聽見沒?”
那尊者似乎聽懂了,沒對我表現出攻擊性。姬桃又帶着它,走進勺子躺着的屋子,說了同樣的話,尊者似乎也記住了勺子。然後,姬桃叫尊者去它的狗窩,尊者搖搖擺擺地去了。姬桃說:“尊者,今天沒肉吃,你就将就着吃點,過兩天,我們上山獵兔子去,到時候你就有肉吃了。”
姬桃給尊者弄了些吃的,尊者很不情願地吃了幾口,就不吃了,姬桃沒辦法,從廚房裏拿出了幾根排骨,扔給尊者,尊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姬桃搖着頭說:“這家夥,太饞了,一頓沒肉都不行,本來想留到明天再給它吃的……那看來明天一早就得上山了!”
我進到了我睡覺的屋子,發現屋子雖然簡陋,但床鋪被收拾得很整潔,屋裏簡單的陳設也井井有條。我的背包已經被放在了一張桌子上,我坐到桌子旁,把我的《隐山墟》裝進去,然後把我的銀制短劍擦幹淨,也裝了進去。
過了一陣子,我還不想睡覺,又把那短劍拿出來,把玩着,想着老船和鐵師娘,想着雪柯和蔓蔓。鳳婆進來了,她端着一個盤子,盤子裏有個陶制酒壺,旁邊還有兩三個酒盅。我說:“鳳婆,你這是?”
鳳婆放下盤子,從盤子裏拿出酒壺和酒盅,說:“這是我們姬後族特有的果酒,是用果子釀制而成的,味道非常不錯。今天姬桃回來的晚,做飯也晚,沒好好招待你,我們就喝點酒吧!”
說着,她就開始倒酒,三個酒盅都倒滿了。倒滿之後,示意我端起酒盅,她一片好意,我不好推辭,就端起了酒盅,她和我碰了一下杯,一仰頭,就喝了,我隻好把我的酒也喝了。沒想到,鳳婆連喝了六杯,她期待地看着我,我硬着頭皮也喝了六杯。
随後,我感覺自己放開了,鳳婆喝,我也喝,我還給她斟酒,我們還碰杯。鳳婆講着姬後族的笑話,我也講着我遇到的有趣故事,她像是我的親人一樣,像我的奶奶一樣,時不時笑着罵我兩句,拍拍我的頭,我感覺她是如此親切,我們真的像一家人一樣。
這果酒,剛開始喝,感覺像米酒一樣,酒味不是很重,但連續喝下去,卻逐漸感覺出後勁來了。我頭暈得厲害,連說“喝不了了”,但鳳婆還是一個勁地斟酒。在我暈暈乎乎地倒下去之前,我看見鳳婆将那一直放着的第三杯酒倒在了地上,嘴裏還念念有詞。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了床上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脫了衣服的,也不知道鳳婆是何時離開的,我隻知道自己迷迷糊糊,醉得不省人事。雖然醉得厲害,但卻亂夢不斷。
我夢見自己還在和鳳婆喝酒,喝着喝着,姬桃也進來了。姬桃也敬我酒,我和她一起喝。鳳婆看我們喝酒,自己擱下酒盅,微笑着站起來,走出了屋子,出屋之前,還帶上了門。
我和姬桃喝着酒,不知爲什麽,我們都很開心,特别開心。姬桃的臉紅撲撲的,一邊喝一邊對我笑着,與平時冷冰冰的樣子判若兩人。她笑起來特别可愛,鳳眼含春,嬌媚可人,我心裏波瀾蕩漾,春情萌動。
我們一杯一杯喝着,身體逐漸熱了起來,姬桃額頭上密密的一層汗珠,她開始脫衣服,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脫掉了外套,上身隻留下了一件薄薄的貼身小襯衣,内裏遮羞的衣物依稀可見,下身是姬後族傳統的粗布裙。我也脫掉了我的外套,并脫掉了我的襯衣,光着膀子喝酒。
姬桃又開始脫其它衣服,我們就像比賽脫衣服一樣,你一件,我一件,到最後,我們就都剩下了最後一件遮羞的衣物,那一丁點布匹。我說:“桃子,再脫,就什麽都沒有穿了。”
我搖搖晃晃走過去阻止她,沒想到卻和她抱在了一起。我不僅沒阻止得了她,還幫她脫掉了那最後一點衣物,她也撕掉了我的遮羞布,我們像兩隻光溜溜的鮮魚一樣抱在了一起。我們忘情地吻着,擁抱着,像貓一樣蹭着對方的臉和脖子,探尋着對方的身體。我覺得,她既是姬桃,又是姜梨。我想起來,姜梨曾經說過,在婚前,不得碰她,那現在,爲什麽卻這樣了呢?
我的腦子裏一片混沌,心裏卻又如此動蕩,隻顧把懷裏溫熱的貓一樣的動物抱上我的酣眠之地。卧榻像水中的小船一樣搖搖晃晃,嘎吱聲和溫熱的小貓的輕叫聲攪在一起,在寂靜的屋子裏,格外勾人心魄。我覺得我不是我自己了,我的身體裏住進去了一個魔鬼,這個魔鬼,渾身長滿了長刺,想要刺穿這個女孩的身體,我甚至能看見這個女孩被那些長刺刺穿身體時流出的汩汩血液,能聽見她痛哭的叫聲。這個魔鬼想要摧毀這個女孩,想要她大聲哭泣,想要讓她在黑夜中一遍遍地尖叫。
我覺得我走進了一個噴發着岩漿的火山内部,我大汗淋漓,口幹舌燥,但渾身卻充滿了力量。我不斷地奔跑,沖撞,跳躍,敲擊岩壁,我感覺自己是個瘋子,我要戰鬥,我要撕扯,我要不顧一切地沖刺。
有很多個瞬間,我總感覺我的身後站着一個人,那個默默地看着我,觀察着一切,但不說話,也并沒有做什麽大的動作,并沒有傷害我。我沒有特地去看那是個什麽人,我覺得那是鳳婆,又或者不是,似乎又是梅姨,但也不确定。我隻知道,那個人,一直在我身後默默地看着我,看着我們,我以及我與之溫存的女孩。那個情意綿綿的女孩,她用雙手摟住我的脖子,溫柔地吻我,先是吻脖子,然後又吻嘴唇,這是一個長長的吻,我感覺這一吻,持續了千萬年。
與姜梨在一起整整一年,因爲約法三章,我沒有碰過她。現在,我把身上的一切能量,都釋放在了卧榻之上的這個女孩身上,我覺得她既是姜梨,又是姬桃。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一場夢,還是一場幻想,或者,是一場别的什麽東西。它如此真實,如此清晰,如此觸發我全身的感覺,我覺得它消耗了我長久以來積蓄的全部能量。
桌上酒尚暖,一夜溫存。我昏昏沉沉地睡去,不知睡了多久,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天早已大亮。還沒徹底醒來,迷迷糊糊間,我聽見了勺子的聲音。她果真醒過來了,如梅姨所說。我聽見她在喊叫什麽,仔細聽了半天,我聽清楚了。勺子在喊:“桃子,你不要走。你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