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平風聽完法官判決後,腦子裏一片空白。近乎自言自語地喃喃道“我不是,你們搞錯了,你們真的搞錯了。”聲音無比沙啞。
他的神色很平靜,眼睛裏卻是驚濤駭浪。但是他沒有大喊大叫,因爲這些天以來,他試過很多次了,除了傷害自己的嗓子,什麽效果也沒有。
流放,這就是他的結局。這些天的耳濡目染,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但是,判決中的那個伊吉斯,跟他真的沒有哪怕一丁點關系啊。
他叫方平風,19歲,地球人。千軍萬馬的高考獨木橋,他被裹挾着勉強過來,去了一所在宣傳畫冊裏美輪美奂,實際上乏善可陳的二三流院校。回想起當時父親的神情,方平風就鼻子酸酸的。
他家裏的條件不太好,而學費卻需要很多。父親沉默着将一沓錢交給他,長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他永遠忘不了那種難言的沉默。
他想要發奮圖強,卻不知道該怎麽努力。“高考是人生第一個轉折點,誠不欺我啊”。方平風痛苦地回憶。高考之前,人生的目标清晰至極,努力也有方向,但是現在,他想自強都不知道該怎麽做。
方平風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遊逛,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經意擡頭間,看見面前站着一個穿着頗爲古怪的男人,那男人朝他微微一笑,自言自語了一句什麽,不過方平風沒有聽清。那個男人伸手朝他一指,方平風毫無征兆地眼前一黑,昏迷過去之前,似乎看到五彩斑斓的光幕,然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方平風才在迷迷糊糊中清醒過來。他隻覺得周身上下無一不痛,剛想動一下,才驚駭地察覺自己竟然被綁縛着。
他霍地張開眼睛,明亮的燈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等适應之後才發現自己似乎是在一個金屬的房間裏,上下左右都是銀白的。他掙了掙,手腳都被結結實實地綁着,他動彈不得。
“我又不是美女,也不是富家子弟,綁我幹嘛啊。”方平風正想着,旁邊光潔的牆壁上突兀地顯出一個金屬大門。大門緩緩開啓,方平風費力地扭頭看去,驚恐地看見“自己”正從門外走了進來。
來人竟然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你……你……”方平風連話都不知道怎麽說了。那人微微一笑:“時間緊迫,來不及說了。總之,你總有一天會感謝我的。”說完也不管方平風什麽反應,抓住綁着方平風的金屬床就向門外拖去。
“你是誰,你要幹什麽?”方平風用力地掙紮起來。來人卻恍若未聞,隻顧拖着方平風向前走。
走廊走到盡頭,那人扭開了又一扇金屬門,将方平風推進去。方平風急速轉頭四顧,就見房間裏擺滿了各種各樣不認識的儀器。他腦子裏似乎有一道靈光閃過,卻什麽也沒抓住。
在方平風詫異的目光中,卻見“自己”轉過頭來,露齒一笑,一隻手朝嘴裏伸去。“你……”方平風正要開口,就見那人從嘴裏掏出一顆彈珠大小的銀色圓球,上面沾滿涎液,滴滴答答。
“呃”,在方平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突然将那顆銀球塞到了方平風的嘴裏,那銀球入口,就順着喉嚨翻滾了下去。然後那人朝金屬床旁邊的一個按鈕一拍,縛住方平風的繩索馬上自動解開收進床下。
“嘔……嘔……嘔……”方平風連起身都顧不上,伏到床邊就幹嘔起來,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啊。他伸手到喉嚨裏一陣亂掏,但是什麽也沒有吐出來。
那人已經走到門口,此時忍不住回頭說道:“你自己的口水也這麽惡心嗎?”說着朝旁邊一指。
“什麽我自己……嘔……”方平風又幹嘔一陣,才朝那人指的地方看去,他立時驚呆了。
那裏有一面鏡子,鏡子裏的人影因爲嘔吐雙眼充血,涕淚橫流,狼狽不堪,但是方平風根本不認識鏡子裏的人是誰。他怔怔地朝鏡子伸手摸去,鏡子裏的人影也伸出手來。方平風悚然一驚,觸電般收回手來,鏡子裏的人影也縮回手去。
方平風驚恐地回頭,門外空空蕩蕩,半個人影也沒有。
方平風發瘋一般跑到門口,走廊一覽無餘,那人已經無影無蹤了。方平風又跑回鏡子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隻覺得手腳俱軟。
“伊吉斯,你已經無路可逃,還不束手就擒。”方平風聽到旁邊的揚聲器裏傳出一個清冷的女聲。他有些遲鈍地環目四顧,竟不知身在何方。
“轟”,一陣天旋地轉,方平風頓時化作了滾地葫蘆。等他掙紮着坐起來,就看見幾隻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自己,當先一個穿着奇怪制服的持槍女子短促地喝到:“上!”方平風從來沒見過氣質這麽獨特的女子,頓時呆住了。
她的身後迅捷地閃出一個壯漢,大踏步地沖上來。方平風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見壯漢飛起一腳朝自己踢來。“你們……”,方平風下意識地伸手一擋,“啪”地一聲被一腳踢飛,那個大漢的腳力竟是大地超乎他的想象。
方平風眼前一陣陣發黑,耳朵裏嗡嗡直響,隻感覺自己被五六隻手胡亂地按住,隐約聽到那個壯漢嘀咕了一句:“伊吉斯怎麽這麽弱?”他頭一歪,終于暈死過去。
等他恢複一點意識,迷迷糊糊地動了一下,發現自己又是雙手雙腳被綁在床上,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這伊吉斯真是倒黴,慌不擇路竟然跑到了“黒死域”,進退不得,不然我們哪有這麽容易追上他。不過相傳伊吉斯不是身手極高嗎,怎麽我一下子就把他撂倒了?”一個興奮的聲音漸漸轉爲疑惑。
“誰知道,八成是你小子走了****運!”另一個男性的聲音響起,充滿了酸酸的味道。方平風正沉住了氣想多聽一會兒,就聽腳步聲響起,然後胳膊上一陣鈍痛。他微微睜眼,就看到一個小小的針筒正把一管淡黃色的液體推入他的胳膊,再朝上看去,就見一張難描難畫的美好臉容離自己隻有咫尺,一陣無法抵擋的倦意襲來,美好的容顔模糊了,方平風又沉沉睡去。
當他再次醒來,處身所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房間,簡單的布置,鐵門鐵窗,手腳的鐐铐。“監獄?!”方平風大驚失色,爬起來朝鐵門外看了又看,終于确定,真的是監獄。
一個身穿黑色制服,手拿一根棍子的獄警慢慢地從旁邊踱過來,微微仰着臉說:“伊吉斯,老子知道你是十六級的強者,不過既然到了我這裏,那就得聽老子的,如果不聽,嘿嘿……”
方平風隻是一個大一的男生,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十九年來見過的最兇惡的就是中學外面閑逛的殺馬特小混混。想起聽說過的監獄的種種傳聞,禁不住害怕地點點頭。
那獄警眼見傳聞中有數的強者如此膿包,微微失神,無所适從地說:“……呃,老老實實呆着,别有不該有的心思,配合調查,反正我們也沒有死刑。别想着逃跑,你身上植入了炸彈,離開監獄就會把你炸得粉身碎骨。”
“這是哪裏!?”方平風這才發現獄警說的是自己從沒聽過的語言,回想抓捕自己的飒爽軍官,他們說的都是同一種語言,而自己竟然毫無障礙就聽懂了。方平風無意識地說了一聲“知道了”,也是他們的語言,自己也愣住了,禁不住心亂如麻。那獄警怔了一怔,無語地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讓方平風覺得分外難熬。期間有一個白大褂的醫生過來給他做了全面的檢查,用的儀器方平風也全不認識。但是當他聽到那醫生下了他就是伊吉斯的結論之後,幾乎陷入了歇斯底裏,最後好幾個獄警牢牢按住他,醫生給他注射了鎮靜劑才算了事。
方平風之後又多次極力抗争,還算有效,監獄方面換了一個醫生重做檢查,但是結論依舊。
方平風靜靜地坐在床上,其實檢查的結果他早已料到,鏡子中的人影根本不是自己,隻是他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整容?移魂?他不知道,“應該不是整容換臉,畢竟基因檢測的結果不會騙人。”
“陰謀,這是陰謀。”方平風苦笑:“但是這******是爲什麽呢?”他陷入了彷徨無助,隻有那個借走了自己身體的“伊吉斯”說的一句話“總之,你總有一天會感謝我的”,這句話不時浮上腦海,讓他能勉強保持冷靜。
日子一天天過去,方平風對整件事了解得越來越多,可是他的疑惑也越來越大。
“這裏已經不是地球了,這點确認無誤。”
“伊吉斯據說是十六級的強者,可是自己身上毫無異狀,而且比自己之前還要虛弱。這點并不難猜,伊吉斯和我互換身體之後肯定是用了什麽手段把修爲拿走了。”而官方的看法是伊吉斯修煉出岔子,修爲盡失。這也解釋了爲何伊吉斯被抓捕小組輕松拿下的問題。
“伊吉斯犯了危險研究罪,遭遇通緝,因此擄了我去,互換身體,随後潛逃。我他媽這是招誰惹誰了!”
在漫長的等待中,審判的日子終于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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