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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慕堯的聲音都啞了,看到他眼裏閃爍的淚光,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安慰他,因爲我也不甘心,我也憤怒,爲什麽老天要這麽對我?我經受的苦難難道還不夠多嗎?
“啪嗒”一聲,裏面往下通往石太歲的階梯上好像有東西滑了下去,唐栾一陣風似的沒了影,再出現時,一手提着一個孕婦,全都暈了。..
她們下身沾着血迹,也不知道胎兒還健不健在。
就在這時,一個清幽的聲音清晰地竄了進來:“都給我出來!”
是何浏欣!一想到這個人妖,我心裏立馬升起希冀,也許,他有辦法幫我解除最後一片纏魂煞!
江慕堯深吸了一口氣,推推唐栾:“把伊伊帶上。”
唐栾回頭看了一眼泡在血水裏的我的屍體,嫌棄地撇開頭想拒絕。
我忙讓江慕堯松開我。準備自己把屍體弄出去。
唐栾翻了個白眼,很不高興地哼了我一聲:“我說過不同意了嗎?擦擦你的眼淚,醜死了。”
我心裏堵得慌,要不是江慕堯趕過來了,我不知道自己還會做出什麽傻事來。南宗的咒語現在正暢快地在我腦海裏遊動,雖然我看不懂它們的意思,可隻要張嘴就能随意念一句出來。我隻想冷笑,需要的時候它們不出現,死了才能被我自由運用又有什麽用?
何浏欣看到我的樣子後愣怔了下,難以置信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死了?”
這一次,江慕堯二話不說就跪了下去,堅韌的臉上第一次對何浏欣表現出誠摯的哀求:“伊伊隻差最後一片纏魂煞未解了。求你幫幫忙。我不想她下輩子再經受這樣的折磨,她已經被折磨了三世,真的夠了。”
何浏欣很詫異,他不知道煤礦裏發生過什麽事情,但看我們的狼狽也猜得出來剛才經曆過一番殊死的搏鬥。
說殊死搏鬥誇張了點,唐逸宸即便有了麒麟章。也遠遠不是江慕堯他們的對手。
看到從不肯低頭的江慕堯爲了我這麽委曲求全,我心頭一顫,軟了腿腳趕緊跪下去抱住了江慕堯。我不知道說什麽,除了難受還是難受。
之前我問過他,如果我死後選擇不投胎,跟他做一輩子鬼夫妻可好?他搖頭說不行,他說我的命本就是正常的,強行留在陽間做孤魂野鬼,就要天天過着被陰差追捕的日子。
逃亡不好受,他不希望我受那種罪。可他呢,他跟唐栾何嘗不是逃亡了近百年?
唐栾看不得這麽服軟的江慕堯,歎了一口氣就要轉身回煤礦:“麒麟章還在裏面,哎,我還是撿去把它找出來吧。”
那東西太邪門,要是被别人撿去,隻會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和傷害。..
“麒麟章?”何浏欣懶懶地重複了一遍,突然沒了影。
他剛才嫌棄煤礦裏面髒,所以不肯進去,才會在外面招呼我們出來。可他一聽到麒麟章,卻立馬興奮地進去找了,沒過多久,他就興沖沖地舉着麒麟章出來了:“真是這鬼東西,嘿嘿,不過怎麽少了半截?”
“另外半截在唐靜怡的棺木裏,被我撿到了,就放在我家抽屜裏。”我抽抽搭搭地回了話。
沒想到何浏欣的眼睛當即開始發亮,眉眼彎彎地笑得極其妖娆:“這事辦得好。走,回去,我幫你解纏魂煞!”
他說纏魂煞很容易解,隻要跟纏魂煞先關的雙方都在,而且雙方一方在陰另一方在陽即可。如今我爲陰,我媽唐靜怡爲陽,解法還是跟之前一樣。
不過因爲我媽現在還不記得之前的恩怨,所以需要何浏欣先恢複了唐靜怡的記憶才好。
再次見到我媽時,我們已經陰陽相隔,她被繩子綁在床上。兩隻手彎在胸前,就像在抱小孩子似的哼着搖籃曲。我一看到她這樣眼淚就出來了,即便神志不清,她心裏最重要的人還是我。
回來的時候江慕堯已經幫我把身上的血漬都清理幹淨,可我還是怕吓到她,遲遲不敢上前。
江慕堯明白我的心思。拉着我上前,眉頭劇烈聳動,半晌才幹啞着嗓子叫了一聲:“媽。”
有什麽情緒在我心裏劇烈地炸開,我側頭看江慕堯,感慨萬千,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一世,唐靜怡是他親媽,這一世,她是我親媽。我們這一群人,總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兜兜轉轉幾世,終究還是碰到了一起。
我媽茫然地擡頭看我們。我嘴巴抖得厲害,顫着聲音喊了她一聲。
她呆呆地凝望我很久,最後眼裏突然凝了淚,遲疑地喊出我名字:“伊伊?”
這下我再也繃不住了,抱住她就開始痛哭。我想過很多個結局,可我從來沒料到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的親媽原來就是當初害我最深的唐靜怡。
誠然如何浏欣所說,她帶着纏魂煞投胎,世世凄苦,該受的罪也當時受了。
在得知她是唐靜怡的那一刻,我就發現我恨不起來,讓我恨唐靜怡可以,可讓我恨自己的親媽。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紅眼龍圖就在她的後背上,如果之前我能緩一緩解“隔世報”的步子,好好照顧她兩天,就能在幫她洗澡的時候發現這個圖。
而周旻他們肯定一早就發現了這個圖,畢竟負責照顧我媽的大嬸是他們的人,可周旻卻一直對此緘默。可見其城府之深。
這一次,我死了,碰上紅眼龍居然沒反應。
我茫然地看向何浏欣,他皺着眉頭半天沒說話,等唐栾不耐煩地催問,他才不大高興地說道:“這東西雖然叫纏魂煞,可它隻纏陽間的人,她現在都死了,纏魂煞當然對她沒反應。”
“那怎麽解?”
何浏欣掐着蘭花指,撈起一把頭發把玩:“她缺失的魂魄呢,你們一并拿回來了吧?”
江慕堯點點頭,掏出一個小黑袋子。裏面正是玉葫蘆。玉葫蘆裏還有黑氣在湧動,是我媽被吸出身體的那部分魂魄。
何浏欣接過去,輕輕一掐就把玉葫蘆給毀了,而後他抓着要逃散的魂魄往我媽腦門上一拍,我媽當即倒在床上開始抽搐。
我急了,趕緊去握她的手:“這是怎麽了?多久才能複原?”
何浏欣沒吭聲,江慕堯拍拍我的後背,安慰我說沒事。
等了十幾秒後,我媽這才幽幽地睜開眼,她的眼神不像剛才那麽渾濁了,眉頭緊得可以夾死一隻蚊子。她茫茫然看了一圈,最後将視線徘徊于我跟江慕堯臉上,長歎了兩聲後往裏别過頭去:“你們還是在一起了。”
“媽。”我叫了一聲就哽咽了,她這是不想見我?
“胤馳,你們都出去,我想跟伊伊單獨聊聊。”
江慕堯頓了下,很不放心地看着我,溫柔地幫我擦了擦眼淚。示意唐栾出去。唐栾聳聳肩,也沒管何浏欣,自己走了。
何浏欣沒擡腳,隻盯着我媽看了兩眼:“小美人,初伊已經死了。現如今隻差你這最後一片纏魂煞未解,我勸你還是放開手。彼此好過。”
我媽的身子顫了下,聲音裏透着哭腔:“美人哥哥?”
她已年近半百,可她喊出這四個字的時候一點都沒有矯情的味道,相反,裏面該摻雜着很複雜的感情。她顯然想起很多事情,雖然何浏欣沒應聲。她卻自顧自地歎了一句:“當初你要是能這麽勸我該多好。”
“路是你自己走的,誰也怨不得。”何浏欣丢下這麽一句話就走了。
媽轉過頭來時,臉上一片淚痕。看到江慕堯還在,她無奈地扯了扯嘴角:“你怕我傷她?她是我女兒,是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是我相依爲命親手撫養大的女兒。我會傷她嗎?”
她問後一句的時候,明顯是在問她自己。
江慕堯面帶難堪,微微垂下眸子:“媽,讓過去的都成爲過去吧。”
媽沒說話,爬起身想抱我,被布條牽制住。江慕堯揮了兩下手,那些布條就被解開了。
她淚眼朦胧地盯着我看,手抖得特别厲害,想摸我的臉時,整隻手卻從我臉上穿了過去。我趕緊看向江慕堯,我剛剛做鬼,不知道怎麽控制自己的身體。
他拍拍我的後背,讓我不要太緊張,而後他拉着我媽的手再度撫上我的臉,這一次成功了。
她就這樣望着我,而我心裏也堵着很多話,可我們終究是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江慕堯也不催我們,就在旁邊靜靜地看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是媽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伊伊,你恨我嗎?恨唐靜怡嗎?”
我艱難地點點頭,她的臉上立馬落下一層愧疚,而後我又搖搖頭:“之前很恨,恨她這麽殘忍地對我,對我的孩子,可現在不恨了,因爲你是我媽。”
她聽到這話,立馬哭出了聲,抱住我一個勁地道歉。
江慕堯看到我們哭得傷心,說話的時候也有點哽咽:“媽,伊伊的最後一片纏魂煞。你幫她解了吧。”
“伊伊已經死了,我不知道怎麽解。”沒想到我媽居然說了這麽一句話!我跟江慕堯都愣住了。
好在她接下來又說了一句讓人安心的話:“不過‘隔世報’當年是我下的,肯定能撤銷,有美人哥哥在,他能幫我。”
說來也奇怪,我跟唐靜怡之間的恩怨不是一兩天能說得完的。可我們娘兒倆抱頭哭了這麽一會兒後,誰也沒再提當年的事情,是相互道了歉,我心底的那種不釋懷就煙消雲散了。
愛,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愛走偏鋒會生出恨。愛到極緻亦能給人無窮的力量。
剩下的事情很輕松也很順利,何浏欣要了我媽的一碗血,以血作墨在我額上畫了一幅紅眼龍圖。而後我媽摸着我額上的圖,将“隔世報”的咒語倒着念了一遍。
除了感覺渾身蓦地輕松下來,沒有特别的事情發生,不過我媽後背上的圖案倒是消失了。
何浏欣問江慕堯接下來有什麽打算,他看着我後沉默了。
我們已經可以投胎轉世,但我們手上都有殺孽,短時間内是沒辦法投胎的。
也許我們需要像故事裏說的一樣先下地獄受盡折磨才能再世爲人,可這都不算什麽,我怕的是,下輩子如果不能再遇到江慕堯怎麽辦?我們自打結了冥婚後就沒有安生過過一天好日子,如今好不容易什麽事情都解決了,真要這麽趕着再去受罪嗎?
江慕堯沒吭聲,我腦子裏也很亂,等聽到何浏欣問我還有沒有什麽未解的心願時,我小心翼翼地看了江慕堯一眼:“周懷瑾該怎麽辦?”ド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