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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叔用黑布幫我把無影鏡包裹好,塞進了苗苗姐的背包。
我們等了将近二十分鍾,周懷瑾才拖着一個人回來。那人一直弓着腰,背駝得幾乎與地面平行,我立馬想起老媽半夜馱鬼的情形,這個人的腰椎傷得比我媽嚴重多了。好像壓根直不起來。
他身上的衣服很髒,一接近就有股很濃的酸臭味,不知道多久沒洗澡了。
周叔看不到他的臉,周懷瑾幫忙把他的臉往上擡時,他立馬“哎喲”一聲扶住了腰,苗苗姐一聽聲音臉色立馬變了:“王丘?”
王丘那雙渾濁的眼睛瞬間露出一絲清明,旋即又黯淡下去。
周叔歎了一口氣:“老王,短短兩年,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師傅,他手上有黑印。我估計是鬼契。”周懷瑾拉住王丘的右手,他瑟縮了下,沒能掙脫。
他右手背上有一塊很深的黑印,不過因爲他手上很髒,乍一看壓根看不出什麽形狀。
苗苗姐趕緊掏水幫他洗手,我從各個方向看過去,不确定道:“蝴蝶?”
翅膀上還印着骷髅。正展翅停在他的手背上休息。
“不,它翅膀平攤,是飛蛾。飛蛾夜間行動,而且會撲火喪命。”
不知道那個字眼觸動了王丘的神經,他整個人顫動了兩下。周叔也沒介意他身上的肮髒,隔着衣服将他的脊梁骨從上到下按壓了一遍,最後搖頭:“太久了,估計好不了了。”
“師傅,看來當初那把火确實是他所放。”苗苗姐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一眼,“屋主是他,當初那把火來得不明不白。不是他燒的又是誰?估計他受不了這面銅鏡的折磨,就選擇了這種方式。”
苗苗姐的話似乎讓王丘回憶起往事,他突然捂着腦袋蜷在地上,不停地哀求,斷斷續續口齒不太清,但每一句都要說一遍“饒命”。沒多大會兒,他就跟瘋子一樣滾着滿地的焦炭開始踢蹬腿腳。樣子可憐得很,連一直不說話的李寶紮都同情地看了他好幾眼。
可周叔突然冷笑起來:“老王,不用演戲了。看你現在不人不鬼的樣子,不覺得累嗎?我們有六個人,你最好别耍花招,把瓦片放下!”
我們所有人都愣住了,再一看,王丘果然趁着剛才撒潑耍瘋的樣子偷偷拿了一小塊瓦片在手裏。廢墟裏也隻有這個東西帶丁點殺傷性,不知道他意欲何爲。
王丘剛才還渾濁的眼神立馬恢複了清明,他嘿嘿一笑,半邊嘴角揚起,半邊嘴角不動,看起來極其奸詐。
他想爬起來的時候,周叔立刻朝畫溟和周懷瑾使了個眼色,倆人會意,周懷瑾要蹲身阻止王丘起來。畫溟卻徑直踩住了王丘的右手。他一個吃痛,立馬把手裏的瓦片松了。
苗苗姐白了他一眼,撇着嘴用做了個往兩邊扒拉的動作,意思是讓周懷瑾把王丘上衣脫了:“你以爲師傅剛才真的是在摸你脊梁骨?師傅又不是學醫的,怎麽會知道你脊梁骨有沒有問題。”
我真佩服他們的心眼,王丘演得特别好,我剛才完全沒看出來他是在故意撒潑。
剝開外面的羽絨服,他裏面的衣服居然很幹淨整潔,而且面料還不錯。周懷瑾這下不心軟了,也不管王丘怎麽嚷嚷着腰疼,他三下五除二就把人衣服給全部扒了下來。
我突然想起跟他親熱的那些個夜晚,他是不是也這樣給我脫衣服的?可腦子裏居然一點畫面都想不起來,除了一抹黑還是一抹黑。
心口又錐痛了下,昨晚洗澡的時候我檢查過,左胸口除了兩顆痣之外沒有其他異常,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髒出了問題。
王丘瘦得皮包骨,脫下外衣就能看到他皮下突出的肋骨,完全欣賞不來。
“伊伊,我的不夠你看嗎,别一直盯着他看。”江慕堯這個色鬼居然又跟我說話了,聲音有點打飄,還帶着半分幽怨。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習慣了他的神經質,我沒剛開始那麽反感他了,畢竟人家剛才該幫我取無影鏡來着。
不知道周叔是怎麽猜出來的,王丘的整個上身布滿了鬼畫符,全是黑印,有粗有細有的還打着彎。
周叔瞟了苗苗姐的背包一眼,那裏面有無影鏡:“你是跟這邪物定的鬼契?契約内容是什麽?”
王丘又咧開右邊嘴角笑了,但他不吭聲。
“苗苗打電話給你,你故意不說千目村的事情,爲的就是引我們過來吧?想拿我們的命喂食那些鬼嗎?”估計周叔也是滿腦子疑惑,情不自禁地連問兩個問題。
王丘還是不說話,不過我被周叔這麽一提醒,豁然開朗了:“他身上這些黑印,會不會是陰物給他下的印章?比如他達成了契約就給他畫一道,用來證明他的功績。”
“有可能。”周叔居然點頭了。因爲王丘身上的黑印沒有任何規律可言,整體看來雜亂無章,好像是随意印上去的。
之前在附近失蹤的人可能也被王丘引過來害死了,那麽多焦鬼,每人咬一口立馬殒命。
王丘不肯說話,所以周叔也沒再繼續浪費時間。天陰沉得厲害,好像很快要下暴雨。
帶着王丘離開時,無意間瞄到他一直在看苗苗姐他們幾個的背包,顯然是想知道無影鏡在哪裏。看來他的怪異确實跟無影鏡有關系,周叔帶上他也是爲了更加了解無影鏡。
我特意觀察了下那幾塊青石闆,除了我們六個人的名字外,果然還有陌生名字。
不過有一點我百思不得其解,苗苗姐不可能把我們六個人的底細提前透露給王丘,他是怎麽知道我們六人的姓名的?
剛上車,飄雨大雨就下來了,董師傅搖搖頭不肯開車。山路本來就崎岖,雨天打滑很危險,更别說這種視線都不清晰的天氣了。餘溝餘扛。
畫溟和周懷瑾壓着王丘坐最後,倆人正在觀察王丘身上的圖案;苗苗姐高冷地不說話,李寶紮更是個悶葫蘆,我百無聊賴,瞥到董師傅湊近周叔嘀咕了幾句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他聲音特小,我一個字都沒聽清楚,隻看到他用手指奇怪地在車子前玻璃上劃拉了幾下上面的水汽。我調整角度循着董師傅的目光往外看,隐約從雨簾中看到個門形。
心裏咯噔了下,我趕緊揉了兩下眼睛,再一看,門形消失了。
我緊張地握緊口袋裏的懷表,每次握緊它都感覺勇氣足了許多。
雨水忽大忽小,我保持剛才的角度死死盯着窗玻璃看,越看門形越清晰,忍不住驚詫道:“周叔,你是不是也看到了?村口怎麽會突然多出一道無形的門?”
周叔吃驚,回頭看了我一眼:“你也看到了?苗苗、小瑾,你們也看看,能看到嗎?”
應該是角度問題,他們幾個居然都沒見到那道門。
這時,江慕堯再度出聲:“确實有門,昨天夜裏我并沒看到這道門,可能跟無影鏡的事情有關系。伊伊,别讓他們下車去看,等雨停了早點下山。”
可這場雨卻好似沒完沒了,一直沒有停歇的迹象,我們等了半個小時,雨水沒有停歇的迹象,反而越來越大,伴随着轟隆隆的雷聲,總感覺天上的閃電要朝我們這輛車霹來。這場雨像是想把我們困在山上,看着越見陰暗的天氣,車裏的氣氛越發緊張起來。
周叔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條線,他終于出聲了:“老董,下山。實在不行,我們徒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