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滿地,北風如刀。
陝西華山長空棧道上,一老一少兩個人冒風前沖,向着玉女峰而行。
那老者須發皆白,卻不顯老态,精神矍铄,雖在寒風之中,身上卻隻穿着一件單薄的高彈麻白色馬褂,腳下穿着一雙千層底,行走起來猶如腳底生風,十分輕快。
那少年緊跟在老者身後,身上的衣物雖然比老者多了兩件,但與一般人比起來,卻也略顯單薄,隻是看少年面上的神情,好像絲毫不覺得寒冷,面色如常,就好像此時不是三九嚴寒,而是融融春日。
少年眼看前路越發艱險,初上山時,山路尚能使四五人并行,走到此處,已經窄了許多,隻夠兩人同行,幸得這些年來華山上來往的遊客越來越多,這山路兩邊雖然都是絕壁,但都裝上了護欄,以防有人不慎跌落懸崖。
老者帶着少年沿着護欄山路走出一二裏,前方的山路忽然分出了兩條來,一條通向西北方,護欄跟着修了過去,另一條路卻是往東南方向而去,山路平坦了許多,是條小路,又窄又長,看不見盡頭,隻能容一人通過,護欄更是見不到。
老者回首看了一眼少年,道:“明兒,跟緊了。這一段路隻能一前一後過去,爺爺可沒法兒護着你了,你自己小心點。”
少年點了點頭,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愈來愈窄的山路,道:“放心吧,爺爺。我跟得上的。”
老者也不多說話,邁開步子沿着小路行進,腳下的速度卻一點也不比剛才慢,少年面無表情的跟在老者身後,旁邊就是萬丈懸崖,卻是連看都不看一眼,腳下的步伐越走越是穩健,又是走出二三裏路,前方的山路忽的寬闊起來。
少年擡頭望去,隻見山路盡頭一塊巨石從山壁上突兀的伸出來,形成了一個寬闊的平台,那平台上一間木屋孤獨地矗立在上面,任由北風呼嘯,巋然不動。
老者帶着少年快趕了幾步,踏上平台,大聲叫道:“王三炮,老朋友來了,出來接客了!”
老者話音才落,那木屋之中,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了出來,道:“宋瘋子,你不在武當山享你的清福,閑的沒事跑我華山來幹什麽?”
少年聽了兩人對話,這才明白爺爺帶自己到華山來做什麽,暗道:“原來爺爺說的那個王爺爺就住在華山,這個地方有前面那段小路,還真不容易讓人找到。”
宋瘋子卻不管少年想些什麽,哈哈大笑道:“王三炮,你說說你,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粗人一個,老朋友來了,連門都不打開!有你這麽待客的嗎?”
“就你文雅,認識幾個字看把你能耐的,好像全世界就你一個讀書人了。”正說着話,木屋的房門被人從裏面拉開,走出一個身材壯碩的老頭兒,龍行虎步,大聲道:“像你這種惡客,能和你說上兩句話,你就偷着樂去吧!”
宋瘋子哈哈一笑,卻不管王三炮說些什麽,伸手一拉少年,閃身鑽進了屋子裏,少年四處看了看,見這屋子裏隻有一張木床,一個竈台,竈台旁邊堆着兩袋稻米,還有一些木柴,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這個時候,王三炮也走了進來,反手闩上房門,沒好氣道:“說說吧,宋瘋子,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來找我有什麽事?”
宋瘋子“嘿嘿”笑了兩聲,笑眯眯道:“難道我沒事就不能來看看老朋友?我這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少來!”王三炮斜睨着看了他一眼,不屑道:“你個老小子是什麽人,我還不知道?沒事?沒事你能來我這裏?你在武當山那麽多假道士,可比我這裏好多了。有事趕緊說,在我這裏,你裝個什麽勁?”
宋瘋子尴尬的笑了笑,拉過少年,推到身前,笑道:“明兒,給你王爺爺見禮!”
少年向前踏出一步,拱拱手道:“晚輩宋明,見過王爺爺!”
王三炮向前走了兩步,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哈哈笑道:“原來是你這小子啊!我記得上次見你,你還不會說話呢,這一晃眼,竟然都長這麽大了。你今年也有十歲了吧?”
宋明臉色微紅,習慣性的摸了摸鼻梁,回答道:“晚輩上個月剛過完十歲生日,有勞王爺爺挂念。”
就在這時,宋瘋子忽然說道:“王三炮,你看我這孫子怎麽樣?”
王三炮聞言一愣,又看了看宋明,贊歎道:“不錯!真不錯!要是我沒看錯,這孩子小小年紀太極拳已經初成了吧?形意一年打死人,太極十年不出門,這孩子如今的武功堪比常人十年之功啊!這天資,真是百年一遇!”
宋瘋子仰起頭,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孫子!我宋風的孫子天資能差嗎?就算不能比上我,也不能比你差吧!”
王三炮撇撇嘴,打擊道:“你就别自吹自擂了,這孩子的天資可比你這老小子當年好了太多了。雖然我比不了,你也一樣拍馬莫及!”
宋風氣哼哼的道:“就算比我天資好,那也是我孫子,嘿嘿,我好歹還有這麽一個争氣的孫子傳承衣缽呢。”
王三炮忽然氣勢一頓,垂頭喪氣,有些落寞的道:“是啊!你好歹還有這麽個争氣的孫子傳承衣缽呢。我這一身的本事确實想找傳人都找不到,等到我這一身暗傷發作,就隻能帶到棺材裏去了。到時候,我華山一派怕是就要斷了傳承了!”
王三炮說着,擡起頭,閉着眼睛,兩行清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咚”的一聲,竟跪倒在地上,大哭道:“華山派的列祖列宗,弟子王全林不肖,竟使我華山派傳承斷絕,愧對于列祖列宗啊!”
宋風見自己這麽一說竟然引出了老友的傷心事,頓時慚愧不已,連忙上前扶起老友,安慰道:“你說說你,哭個什麽?不就是沒人傳承你的武功嗎?你看看明兒怎麽樣?”
王全林頓時一愣,哭聲戛然而止,不可思議的看着宋風,又看看宋明,道:“你說什麽?你的意思是,讓宋明來繼承我的衣缽?”
宋風見老友不哭了,知道這事也就算過去了,扔下王全林,走到木床邊躺下,道:“怎麽?你不願意啊?要不是看你可憐,我能讓明兒學你的武功?”
王全林确認了宋風的話,也不哭了,站起身來,驚喜道:“你說的是真的?你舍得這麽一個天才?”
宋風歎了口氣道:“廢話,這麽一個天才,你能舍得啊?我的意思是讓他學咱們武當華山兩派的武功,到時候在找兩個傳人分别傳下華山和武當的武功。”
王全林怔怔地看着宋風,良久才道:“你……你想通了?你不是一直不同意這麽做的嗎?”
宋風老臉一紅,略微有些羞怒道:“你就說你要不要這個弟子吧!你要是不要,我們就回武當去,你自己找弟子去!”
王全林叫道:“要!要!怎麽能不要!你好不容易想通了,我如果不要,那不是虧大了!”
宋風氣哼哼的看了王全林一眼,扭過頭去不再看他,道:“明兒,行拜師禮!”
宋明聽了爺爺的話,走到王全林身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道:“徒兒宋明拜見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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