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巧這時候不敢再往前邁動步子了,而那兩個男孩子雙眼血紅,就像鬼上身一樣,一步一步地朝她逼過來。
那時候歐陽巧還是個名副其實的千金小姐,哪裏經曆過這種詭異的場面,趕緊轉身撒腿就跑。
那兩個男孩子看她逃走,立刻就追了上來。歐陽巧聽着身後急迫的腳步聲,心裏非常恐懼。可是沒跑多遠,她就意識到她腳上那雙精巧的高跟鞋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累贅,聽着身後的腳步越來越近,她慌忙脫下鞋子,光腳朝森林的深處跑去。
歐陽巧不管地上的石頭把腳磕得生疼,不斷拼命地朝前奔跑。森林裏非常地安靜,越往裏面樹林越密集,很快僅剩的一點陽光也被巨大的樹冠給遮蔽了。
一個不注意,歐陽巧就被地上突起的樹根絆住,一下子就摔倒了。她顧不上疼,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好在身後已經沒有那兩個男孩子的蹤影了。
歐陽巧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己終于把那兩個奇怪的人甩掉了。
當她正準備靠在樹邊歇腳的時候,猛然卻瞥見不遠處的森林裏,一棵樹下站着一個非常高大的人影。那個人被樹影掩蓋,看不清樣貌,但是十分高大,如同一個小型的巨人。憑他的身形就知道,這覺得不是任何一個遊戲參與者,因爲參加遊戲最大的孩子也才十六歲。
歐陽巧很好奇,就慢慢地朝那個人影靠近,想看看是不是父親安排在森林裏給玩家指路的工作人員。她剛走了幾步,忽然看到那人影的手上居然拿着一把非常巨大的斧頭。
她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這把斧頭讓她想起了電影中行刑的劊子手。
随後她看到那人影從樹下拖出了一個東西,他一把将那東西提起來然後扛到了肩上。等他從樹蔭中走出來的時候,歐陽巧驚恐地發現,人影肩膀上的是一個參加遊戲的小女孩。此時這個小女孩就像一個斷線木偶一般耷拉在那人影的肩膀上,她也許是昏過去了,還也許是已經......記得幾天前自己偶然聽傭人們議論說這片森林裏住着一個食人魔,專門抓誤入森林的人帶回家剁碎了當食物。
歐陽巧不敢再往下想了,朗朗跄跄地就往後退,誰料一不小心腳跟就踩斷了一截地上的枯樹枝,發出“咔嚓”的脆響。
森林裏十分安靜,那人影立刻就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歐陽巧和他對視了僅半秒鍾,那怪影随即拖着那把巨大的斧頭就朝歐陽巧走了過來,斧頭在地面上拖拽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
歐陽巧吓壞了,驚叫了一聲,立刻轉身狂奔。她此時已經完全搞不清方向,心裏隻剩下逃生的念頭。爲了甩掉那個可怕的人影,她鑽進了樹木最密集的地帶。
她一直跑到精疲力竭才停下來,四周全是造型扭曲古怪的大樹。直覺告訴她這裏并不安全,但是她已經實在沒有力氣再逃跑了。
果然,沒一會兒,身後不遠處就傳來了斧頭摩擦地面的可怕動靜。
歐陽巧喘着氣躲到一棵大樹的樹幹背後,聽着那聲音越來越近,她隻能拼命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來。
這時她頭頂的樹叢突然動了動,把她吓得跳了一下,一隻手冷不丁從樹葉之間伸了出來。
“手給我。”這隻手的主人說道。
這聲音聽起來像是個正常人,歐陽巧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感覺拉住那隻手,然後使盡全力爬到了樹上。
她爬上樹,在樹冠構成的一個“帳篷”裏,她看到了這隻手的主人。這是一個看起來年齡和自己相仿的男孩子,穿着小西裝,手裏拿着木制的弓箭,看來他也是一個遊戲的參加者。但歐陽巧覺得他和其他來賓的孩子有很大的差别。
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這個男孩子的那雙眼睛,那眼神裏透露出的不應該屬于他這個年齡的深邃和堅定,歐陽巧至今都沒有忘記。
當她正想開口的時候,男孩把食指放到嘴唇邊,示意她别出聲。這時斧頭的摩擦聲來到附近,停在了兩人藏身的樹下。
歐陽巧死死地抓住這個男孩子的西服衣角,緊張地要命。而男孩卻似乎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意思,他竟然小心翼翼地用手将樹叢撥開一條縫,去窺看樹下的情況。
歐陽巧也忍不住好奇,探頭朝樹下看去。那個怪人身材高大,穿着一件寬大的灰布袍,他的臉上纏滿了繃帶,看不清長相。她發現怪人肩上的小女孩已經不見了,而那件異常陳舊的灰布袍上則沾滿了暗紅色的不明污迹。
那女孩子怎麽了?
歐陽巧非常害怕,她強忍着不讓自己叫出來,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怪人拖着斧頭,就在附近徘徊,卻沒有離開的意思。歐陽巧長時間蹲在樹上,又沒有穿鞋,漸漸就感覺支撐不住。
男孩一直保持一動不動的潛伏姿勢,這時他回頭看到歐陽巧難受的表情,原本嚴肅的臉露出一絲焦慮。可是那個怪人此時就在樹下,他們此時下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就在歐陽巧覺得自己快要暈倒的時候,男孩突然發現在距離兩人藏身地大約十五米的樹冠上挂着一個足球大小的胡蜂窩。歐陽巧看到他咬了咬嘴唇,然後拉開了父親發給遊戲玩家的那把木弓。
難道他想要僅憑這玩具一般的木弓和沒有箭頭的木箭去射中距離那麽遠的蜂巢?歐陽巧覺得這完全是不可思議,可她不敢說話,隻好緊張地看着男孩引弓瞄準。歐陽巧知道,一旦他沒有擊中,木箭就會暴露兩人的位置,那後果将不堪設想。
可是她小看這個男孩子了,當他松開弦兩秒之後,那個胡蜂巢一下子就從樹冠上掉了下來。
蜂巢砸到地上發出一陣響動,繃帶怪人立即就被胡蜂巢吸引了過去,不過等待他的卻是一群發瘋的胡蜂。大量受驚的胡蜂從蜂巢中鑽出,在半空中形成一股胡蜂潮,兩人在遠處都能清楚地聽到那可怕的“嗡嗡”聲。
胡蜂亂竄,繃帶怪人首當其沖,立刻就被蜂群包圍。他發出很低沉的嘶吼,瘋狂地揮舞着那把巨斧,周圍許多樹枝都被他砍落,兩人躲在樹上,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最後,那怪人受不了胡蜂的瘋狂報複,拖着巨斧倉皇消失在森林裏。
過了片刻,胡蜂失去巢穴,也四散飛走。躲在樹上的兩人終于松了口氣。歐陽巧急忙從樹上下到地面上,卻“啊”地一聲一不小心扭到了腳,疼得坐到了地上。她拉起裙子一角,腳踝腫得不輕。
“你沒事吧?”男孩從樹上跳下來道,“鞋都沒穿幹嘛着急跳下來?”
歐陽巧對男孩的箭術和機敏非常欽佩,正想自我介紹的時候,男孩開口道:“你是這裏主人家的小姐吧,爲什麽要跑到森林裏來?”
“你們能來我爲什麽不能來?”歐陽巧噘了噘嘴道。
“這森林真奇怪,大家一進來好像都變得不對勁了。”男孩伸手把西裝裏的襯衣領口解開,摘了領結,似乎嫌它束縛了脖子。
“嗯。”歐陽巧點點頭道,“你射箭好厲害,你也是來找我爸爸藏起來的黑色寶箱的吧?”
男孩搖搖頭,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道,“箭術是我的必修課。我隻是覺得這個遊戲有意思,想看看這森林裏有什麽秘密。那箱子就在前面一棵大榕樹上,不過我沒興趣。”
歐陽巧這時覺得他倒是有點可愛,和剛才的嚴肅截然不同。
“倒是你,怎麽連鞋都跑丢了?”男孩問道。
歐陽巧有些不好意思,把光腳往裙子裏縮了縮道:“我迷路了,被那個怪人追,很可怕,我剛剛好害怕......”
“你一個小女孩,一個人在野外,當然會害怕啊。”男孩拍了拍身邊的大樹的樹幹鄭重地說道,“以後你要是迷路了,害怕的時候,就爬到大樹上,大樹是森林裏最安全的地方,它會保護你的。”
“保護我?”
“嗯。”男孩點點頭,摸着樹皮道,“你别看大樹一動不動,它們也是有感情有想法的,它們會在你需要的時候幫助你。”
“有感情啊。”歐陽巧看他說得一本正經,覺得很有趣,也學着他伸手去撫摸樹幹。
“好了我們回去吧,這裏很危險的。”男孩站起來看了看四周道。
歐陽巧剛站起來一邁步子,腳踝就一陣生疼,疼得她又坐到地上。“你先走吧,我等會兒就好。”不知道爲什麽,歐陽巧不想在他面前丢面子。
“真拿你沒辦法。”男孩又蹲了下來,然後拍拍自己還很不結實的後背道,“上來吧,我可不能見死不救。”
歐陽巧猶豫了片刻,還是趴到他的背上去了。男孩用力将她背起來,朝森林另一端走去。
“你知道怎麽回去嗎?”
“我做了記号。”男孩似乎很有自信。不過當她看到所謂的記号就是一些挂在樹枝上的襪子和鞋帶時,她忍不住笑了。
“你爲什麽要學射箭啊?”歐陽巧抱着他的脖子好奇道。
“這個嘛......”男孩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可以保護對自己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歐陽巧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感覺自己好累,慢慢地在男孩背上颠簸着進入了夢鄉。當她醒來的時候,和煦的陽光已經再次出現在頭頂上。
找到寶箱的孩子們大笑着和父母們分享在森林裏的趣事,沒有人不正常,沒有人失蹤,那個拖着斧頭的繃帶怪人到底是誰也沒人知道了,一切似乎都是一場夢。
有人找到了黑色寶箱,出人意料的是裏面竟然是歐陽集團1%的股份。但是這些孩子都沒有資格打開,因爲他們全都已經是一身的顔料,除了一個眼神非常深邃的男孩。
男孩把歐陽巧放到草坪上,然後遞給她兩個東西,點點頭就離開了。歐陽巧低頭,看到的是自己那一雙精巧的高跟鞋。
當她急忙回頭再去找男孩的時候,發現他已經走到草坪最前端一個男人的身邊去了。那是一個看起來相當穩重的中年男人,穿着非常筆挺的黑色西服,别着和男孩一樣的領結。
歐陽巧隻記得那好像是一位很有名的警官,他正在和自己的父親歐陽徽交談。父親和他談笑風生,兩人都是那麽神采奕奕。
故事到這裏就告一段落了,密室之中,蕭然沉默了許久,緩緩說道,“我記得,那個男孩,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