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骨的眼洞大小正好可以夠一個人鑽進去,但是蕭然卻猶豫了。
“就在這裏面。你怎麽了?害怕啦?”歐陽巧看他一臉嚴肅的表情說道。
蕭然搖搖頭,自己從前也遇到過很多事,經曆過許多詭異的場面,與其說害怕,不如說是焦慮。他的心裏有一股讓他難以言狀的焦慮感,到底在擔心什麽,他自己也不知道。
這片大象的墓地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岩洞,除了兩人爬進來的縫隙,四周沒有看到任何的出入口。當年肯定是有洞口的,否則這麽多大象無法安然走進自己的葬身之地,但是洞口很可能是多年的地質作用下坍塌了。眼下,這具大象頭骨的内部,是他們唯一可以繼續前進的地方。
蕭然從附近撿起一塊骨頭碎片,掂量掂量就朝着眼洞裏扔了下去。碎片滾落的聲音一直持續了十幾秒才停止。
“這麽深,”蕭然道,“就是把這頭大象的腸子扯直也該從屁股裏拉出來了。下面肯定有東西。”
“什麽屁股不屁股的,多難聽!”歐陽巧白了他一眼。
蕭然一直盯着眼洞道:“這怎麽就難聽了?誰沒有屁股,就是孔子、孟子、蘇格拉底這樣的大賢他也得有屁股啊。”
“我看你是和莫杭那小子呆久了,嘴也學會貧了。”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蕭然嘿嘿笑了兩聲,“咱們下去吧。這個我們就不講女士優先了,我先下去探探。”
蕭然說罷就矮下身鑽了進去,歐陽巧緊跟在後面,兩人一鑽進大象的眼洞中,腳下一空,就像鑽進了一個螺旋滑梯一下就滑了下去,一路停不住。歐陽巧尖叫了一路,最後兩人從通道中沖了出來,蕭然一下子就摔到地上,“咔嚓”一聲也不知道壓到了什麽東西,屁股和腰火辣辣地疼。
蕭然撐着腰一臉痛苦地說道:“今天真是倒了血黴了,一天摔三次,我回去直接買台輪椅得了。”
蕭然嘴裏抱怨着,眼睛朝周圍掃了掃,驚奇地發現他們現在正在一個很小的石室裏,四面和天花闆都是用很大的石頭砌成的密不透風的牆壁,石室面積不過二十個平方,裏面還有個水池。水池裏面的水是乳白色的,就像在沸騰一樣,正在翻滾着冒着氣泡,之前的“咕噜”聲原來就是這個水池發出的聲音。
歐陽巧摔到他身上,倒沒什麽大礙。
當她把蕭然扶起來的時候,冷不丁看到他背後赫然出現了一個白森森的骷髅頭,旁邊還坐着兩具完完整整的骷髅。
歐陽巧“啊”地叫了一聲就放開了手,蕭然一下子沒站穩又摔在地上,立刻就叫苦不疊。
蕭然呻吟着,翻身爬起來仔細一看,頓時額頭就冒出了冷汗,因爲他發現這裏原本有三具骷髅,而其中一具被他摔下來的時候一屁股給坐成了一堆骨頭渣子,隻剩下一個頭了。
他本是無神論者,但是在這個詭異的地方,他是甯可信其有,于是趕忙雙手合十,給被他壓扁的屍骨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晚輩無心冒犯!無心冒犯!”
“這裏怎麽會有骷髅?”歐陽巧摸着心口問道,她畢竟是女孩子,對死人骨頭之類的天生就很抗拒。
蕭然倒是沒覺得怎麽害怕,由于父親曾經的身份,讓他有機會接觸了很多警界的人員和相關資源,自己甚至直接經曆過很多詭異的兇案,幾具骷髅還不至于讓他驚慌失措。
蕭然蹲下身來開始仔細檢查這三具骷髅。他琢磨了半晌不說話,歐陽巧開口道:“蕭警官,你看出什麽名堂來了嗎?”
蕭然用手指從地上挑起幾縷黑色的東西道:“你看,這是這些人衣服的纖維,他們不僅全都成了骷髅,而且連衣服幾乎都爛完了,光用看的話,準确時間已經沒辦法計算了,不過我推測這三位至少也是死亡了十年以上了。”
歐陽巧看着他熟練的動作,就道:“你這模樣倒像個法醫。”
蕭然搖搖頭:“法醫可厲害多了,而且可以依據很多現代的科技手段去對屍體進行詳細系統的檢查。我隻懂一些皮毛,而且現在什麽條件都沒有,充其量隻能算是個臨時仵作。”
他看着歐陽巧疑惑的眼神,就解釋道:“仵作就是驗屍官,相當于古時候的法醫。屍體總會在不經意的地方留下蛛絲馬迹,仵作的工作就是從這些蛛絲馬迹中提煉出有價值的訊息,來判斷死者的身份或者死因。”
歐陽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道:“那你還從這幾個死人骨頭身上得到了什麽訊息?”
蕭然指着兩具坐着的屍體道:“根據盆骨寬度的對比,左邊這具是男性,右邊是女性。因爲同等條件下,女性的盆骨明顯比男性寬,就像他們倆。”說着他把拇指和食指放到骨骸盆骨處,确實如他所說。
“那這個人呢?”歐陽巧指着已經碎了一地的可憐屍骨道。
蕭然抓了抓後腦勺,尴尬道:“這具給我坐碎了,我也沒法辨别他的性别了。”
“那他們是怎麽死的你知道嗎?”歐陽巧還是不放過他。
“要調查死因,光用眼睛看可不行。”蕭然站起來道,“我得仔細檢查屍骨的各個部分,但是我們不請自來,壓壞人家已經很不禮貌了,再動人家的身體不太合适吧?”
當然,歐陽巧也沒任何打算讓他去碰那些骷髅。兩人在石室中繞了一圈,石室中除了牆壁和那個水池,還有那三具骷髅,什麽都沒有。他們走到水池邊上,乳白色的水散發出一陣很舒服的熱氣。
歐陽巧蹲下來用指尖摸了摸水,感覺非常的溫暖:“這,是股溫泉吧?”
蕭然也把手伸到水池中,頓時感覺水的溫度把手掌的血脈都舒緩了,确實是一口天然的溫泉。雲南位于大陸闆塊碰撞帶上,地下出現溫泉倒是很常見,他記得莫杭在火車上還提議等事情了解大家就去大理泡溫泉。
可是這件事能不能了結,蕭然自己心裏都沒底。
“算了,看來這裏隻是一個溫泉套房,沒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了。我們還是出去找找吧。”蕭然說着走回到兩人滑下來的通道邊。
“這一路髒死了,我洗洗,你不許轉過來。”歐陽巧趁他走開,就捧起溫泉水去清洗身體上多餘的泥巴。
“你動作快點哦。”蕭然招呼了一聲,就用手撐着洞壁,想鑽回通道裏,但是試了幾次都失敗了。這時他發現通道内壁被打磨地十分光滑,而且傾斜的角度很陡,來的時候兩人都沒有在意這點,因爲他們都認爲通道下面就是前進的道路,壓根沒有考慮過走回頭路的問題。
蕭然皺了皺眉,使勁了全力往通道裏跳,并試着用胳膊肘和膝蓋去抵住洞壁,但僅僅隻是進去上半身就立刻滑下來了。試了十多次,他的體力耗盡了也沒有鑽進去,就開始蹲在地上喘氣。
這時他的目光落到洞口附近的三具白森森的骷髅身上,頓時一股非常不詳的預感就湧上了心頭。
“二小姐,你說得對,恐怕我真的得驗屍了!”蕭然朝歐陽巧喊了一句。
他立刻湊到骷髅面前,朝三具骷髅鞠了一躬:“三位前輩,前輩得罪了。”然後就開始用手對骨骸進行徹底的檢查。歐陽巧對他的行爲感到很不解,走過來看着他一個一個地将屍骸的骨頭拿起來查看。
“各部分骨骼都十分完整,頭骨無破損,不是死于鈍器敲擊;頸部無刮痕,不是死于喉嚨窒息;骨頭無異色,不是死于中毒;肋骨及肢體無骨折,表面幾乎無刮痕,也不是暴力緻死......”蕭然一邊檢查一般将常規的死因一一排除,歐陽巧驚訝地發現他的額頭上竟然滲出了汗水。
“到底怎麽了?你爲什麽突然對這些人的死因感興趣了?”
蕭然沒有搭理她,直到他幾乎把每一塊骨頭都看了一遍後,他站起來盯着歐陽巧道:“他們全身幾乎沒有一點傷痕,也沒有中毒,如果排除其他非正常死亡方式的話......”
歐陽巧看到他的眼神此時已經嚴肅到極點,就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忙問道:“那,那他們到底是怎麽死的?”
“餓死的,”蕭然凝視着歐陽巧,将雙手搭到她的肩膀上緩緩說道,“巧兒......這裏是一間密室,他們是被困死在這裏的!”
“你沒開玩笑吧......”歐陽巧瞪大了眼睛,趕忙走到通道口,想要試圖往裏面鑽。
“沒用的,”蕭然無奈地搖搖頭道,“我已經試過很多次了。”連蕭然都爬不上去,歐陽巧的身形比他還小,更沒可能順着通道原路返回。
蕭然用手仔細地在通道内壁摩擦了一遍,說道:“這内壁是經過特殊打磨的,根本不能着力。這間石室是專門設計的,隻能進,不能出。唯一的辦法就是有人從大象頭骨外扔一根很長的繩子進來,把裏面的人拉出去,即使這樣也會費很大勁。”
話這麽說,但兩人都知道有人用繩子來救他們的概率幾乎無限接近于零。
“爲什麽要設計這個密室,難道隻是爲了把人困死嗎?”歐陽巧着急道。
“也可能是監牢,也許這三個人是囚犯......”蕭然使勁搖了搖頭,立刻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對,這樣的監牢工程量太大了,根本沒必要修成這樣,一個十米的垂直地牢就足以将一個赤手空拳的人困在裏面,何必大費周章地挖這麽深,還弄個溫泉在這裏?”
他越想越亂,心裏非常焦躁。
“你先别着急,我們冷靜一下。”歐陽巧看着他惱火的表情,輕輕牽住他的手掌,溫柔地說道,“如果不是監牢,這裏肯定還有别的什麽,一定還有這個密室存在的意義吧。”
“存在的意義......”蕭然喃喃道,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她手心傳來的溫度,語氣緩和道:“你說的對,我是該冷靜一下。”
他放開歐陽巧的手,走到石室中心把整間密室看了一圈,眼睛最後定格在溫泉池:“如果這間密室有什麽貓膩,那就一定在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