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南讓所有人拿出裝備中的尼龍登山繩,十分鍾功夫,他用這些繩索做了一個簡易的軟梯。
姜遙用嘴巴叼着狼眼手電,率先下去探路。繩子放了很久才停,似乎下面的高度不低。他到達底部後晃了晃手電表示沒問題,緊接着關越和沈西關也先後下到底部。
關越從軟梯上跳下來,腳立即踩出了清脆的響聲,他四下一照,地面上竟鋪滿了動物的骨頭,大部分都已經風化成了碎片,通過手電光可以看到空氣中到處彌漫着白色的粉塵。因爲塵埃的關系,洞穴裏能見度不到五米,但從腳踩出的回音可以感覺四周似乎是個相當大的空間。
他惡心地用手扇了扇,剛往前邁了幾步,突然踢到一團白色的東西,手電一照,那是一具鬼面枭的屍體,醜陋的頭顱很怪異的耷拉着,應該是是被人簡單快捷地扭斷了脖子。
“這老頭下手也太狠了吧。”關越心說。他用鞋尖撩了撩鬼面枭鋒利的前爪,這種怪鳥體型巨大,站起來比人都高,渾身長滿白森森的羽毛,要不是親眼所見,實在很難想像野外竟存在這樣的詭異生物。
姜遙走過來看了看,苦笑道:“魏爺還真是……”
“剛剛那怪物雖然沒有眼珠子,但逃跑前看我們的眼神還真有點滲人。”面前雖然隻是一具屍體,關越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姜遙道:“鬼面枭是相當記仇的東西,你看它襲擊人的手段就知道,它們有很高的智商和記憶力,要是被鬼面枭盯住,會很麻煩。”
“會怎麽樣?”
“世間再見,決不留情。”姜遙一字一句道,“它必定會設法報複,直到殺死目标。”
“哦?我可不認爲它剛剛是手下留情。”關越摸了摸後腦勺,譏諷道。
姜遙聳聳肩:“你放心,它中了我一劍,就算再遇到也必定是沖我來的。”
兩人說話間,其餘人也都順着繩子下到地面上,青蘭被激起的一地的骨灰嗆得咳嗽:“怎麽這麽多灰塵?”
魏征南從地上捏起一把聞了聞,立馬變色道:“這都是人的骨灰。墨鏡男,照明彈!”
沈西關抽出照明槍對着頭頂放了一發,德國貨質量很不錯,一團火球猛地竄了上去,伴随着鎂急速燃燒的刺鼻氣味,達三千度高溫的火球瞬間沖上半空,如同小行星爆發,整個洞穴頓時亮如白晝。
光明降臨刹那,混沌初開,七個人全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Dear gad!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在這個面積有四個足球場大小的溶洞裏,聳立着一方巨大的金字塔形石造建築,整個金字塔全用轎車大小的石塊堆砌而成。更奇特的是,金字塔總共有八面,形成一個巨大的傘蓋,每個側面都鋪設層層階梯,往上可以到達金字塔頂端;每一層塔的凹槽都有種滿了紅色和黃色的豔麗花朵,花海覆蓋了金字塔的絕大部分,洞穴中環繞六條地下河,在金字塔基層交彙,剩下的地方都鋪滿了人的骨灰。七人就站在金字塔的倒數第三層上,和整個金字塔比起來,自己不過是積木上的螞蟻。
仿佛站在上帝的腳下仰望,所有人幾乎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這簡直是神迹!不行,我必須全部記錄下來!”關越激動地語無倫次,說着就開始在包裏翻找相機,唯恐錯過這個絕好的小說題材。
大夥正在出神,一旁的羅伯特不顧滿地的骨灰,直接就拜倒在地,如同基督聖徒經千裏跋涉來到了耶路撒冷。足足拜了有一分鍾,羅伯特才緩緩起身,也不拍掉滿身的骨灰,直接手足并用地往上爬了一階,眺望一周後興奮道:“全是大理石造的,真是太壯觀了!這裏如果被開發,一定可以媲美吳哥窟和瑪雅金字塔,不!一定會超越吳哥窟,而我們将被永載史冊!”
“這就是魏爺說的曼珠沙華嗎?好美。”青蘭絲毫不理會兩人的欣喜若狂,她被金字塔上栽種的紅色花朵吸引,慢慢走到一大片花叢面前蹲下,準備用手去觸碰那嬌豔如血的花瓣。
“别碰!”姜遙一把抓住她的手道“這花有毒!”
魏征南看了看皺眉道:“這不是羅刹爪,這叫虞美人,是一種劇毒的罂粟,果實可以提煉毒品,在金三角很常見。”
“這些人也抽大煙?”莫杭用腳撥了撥花瓣道。
“是朝拜。”沈西關道,“這裏應該是祭祀的場所。”
姜遙抓起一把骨灰道:“原來如此,古人把罂粟種在金字塔上,地下河提供水源,然後骨灰當肥料,這些花就可以得到源源不斷的給養。很聰明的生物栽培模式。”
青蘭吓了一跳,趕緊把手縮回來,同時瞪了姜遙一眼。
姜遙自讨沒趣,走到旁邊一塊大理石壁前,蹲下去觀察片刻,似乎發現了什麽東西。看了一會兒,他伸手抹去上面覆蓋的塵埃,幾串來自遙遠時代的古怪銘文,在經曆千年的埋藏後,逐漸暴露在空氣中。
姜遙回頭道:“羅伯特先生,你認得這東西麽?”
羅伯特從石階上跳下來,用手細細地在石壁凹凸的表面摸了一遍,喃喃道:“這難道是老苗文字?”
“你是說苗文?”
羅伯特搖搖頭:“我不能确定。我研究的一直是沙漠文明,夷族文化并不是我的本行。隻是兩年前我在敦煌,聽幾位研究古滇國的中國教授提起過,老苗文是一種圖形和文字的結合體,中國雲南的少數民族雜居,各種文字語言紛繁複雜,後來秦始皇統一文字,小篆傳入,加上頻繁遷徙和戰亂,這種文字就逐漸失傳了。”
“怎麽是滇國?不是南诏國嗎?”青蘭問。
“滇國存在的時間比南诏更早!”關越一面用單反拍下石壁上的文字,一面說道,“相傳滇國始于秦末,盛于西漢,據後世考證,這個古國曾擁有相當燦爛的文化,但至今發掘出的文物遺迹卻微乎其微。古滇國占據西南兩百餘年,奇怪的是,大約在司馬遷完成《史記》後,關于滇國的資料卻從此中斷了,後世的史書中再也找不到關于滇國的任何記錄,沒有人知道原因,這個曾經盛極一時的古國似乎神秘地消失了。一說是被漢武帝所滅;又一說是司馬遷個人因素,篡改了曆史;還有人說根本就不存在這個國家……到底哪種說法是正确的,也無從考證了。”
“這個你能翻譯麽?”姜遙問道。
羅伯特慚愧地搖了搖頭:“這老苗文,我也隻是識得,破不得……”
“兔子你專家是鑽了那家鑽這家,不靠譜啊!”莫杭拍了拍他道。
連羅伯特都沒轍,其餘人也就頓時失去了興趣,魏征南顯得很不耐煩道:“就是譯出來又能怎麽樣,這金字塔石頭上刻的字比星星還多,我們難道要在這寫本書不成?”
對于這個半老頭子的态度,關越頗有些不悅:“這血蘭破蠱的說法是你提出的,誰知道你是不是别有企圖?說了半天連棺材都沒看到一具?急有什麽用?”
魏征南毫不客氣地把槍口在關越胸前頂了頂道:“你不服氣,可以退出,少你一個老子照樣能端了這鬼地方!”
“你憑什麽對我們發号施令!憑你臉上多了條疤?”關越一下就爆了,手上的槍也上了膛。
魏征南見他拿槍,就冷笑:“怎麽?我沒聽錯?你這是要和我拼槍?”
“哼,你真以爲當過幾天兵就天下無敵了?”
青蘭幾個完全蒙了,怎麽也沒想到兩人會說翻臉就翻臉,而一旁的沈西關居然一臉平靜,對即将可能展開的火拼視若無睹,抄起雙手像是在看戲。
“夠了,關兄,魏爺,把槍都收起來吧。”姜遙閃身擋在兩人中間,歎氣道,“在這裏翻臉對誰都沒好處,比起内讧,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嗎?”
兩人都在氣頭上,但還好沒有到非得動槍的地步,莫杭和羅伯特也趁機附和,才勉強讓兩人冷靜下來。青蘭對沈西關坐山觀虎鬥相當不滿:“喂!你是木頭嗎?你到底說句話啊!”
“衆口爍金,越抹越黑。”沈西關淡淡一句話,讓青蘭頓時語塞,。
正如關越所說,在深入王陵内部之前,一切的争論都是毫無意義的。但通過這一個小插曲,青蘭明顯感覺到了一絲異樣,那是利益和立場的不同而産生對立的前兆,這僅僅是觀點的分歧,下此若遇上更大的考驗,絕不會隻是某兩個人的矛盾摩擦。青蘭凝視着姜遙,到那時,他是否還能用維系起這個破碎不堪的臨時團隊?
“羅伯特先生,我們怎麽能進去?”青蘭爲了打破尴尬問道。羅伯特四下看了看提議道:“一般來說,埃及金字塔的入口都在最底層,我們可以試着繞一圈,運氣好可以找到封石,否則隻能一層一層搜索,但這裏太大了。”
其他人都沒有表态,似乎各懷心事。
沉默半晌,突然一陣風吹來,地上的骨灰被吹得到處都是,所有人都趕緊蒙住口鼻。
“這地下來的哪門子風啊?”莫杭不小心吸了一些骨灰,一邊咳嗽一邊說道。
“這沒什麽奇怪的,”姜遙拍掉身上附着的骨灰,“地下河也有連通外界的洞口,風會從那些洞口不時地吹進來。”
“你們看這些花......”
青蘭指着前方,隻見大片大片的虞美人随風舞動,從罂粟花的花朵中逐漸飄散出一種同樣是紅黃相間的粉末,和白色的骨灰混雜在一起,開始在空氣中大肆彌漫。
“這是......花粉?”莫杭臉抽了抽,看向姜遙,“我可記得你和大叔剛剛說這花有劇毒......”
姜遙和魏征南臉色此時已經變了。
随即姜遙就大喊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