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姜遙用繩子把幸存者們都帶到“水簾洞”中。
“這皇鲵真是夠嗆,不過也虧得它把我們拖到這裏,誰會想到這瀑布下竟别有洞天!”關越擰幹體恤衫上的水,興奮地說道。
“關二哥,是不是還要感謝它差點要了你的命?”莫杭沒好氣道。
“上帝保佑,我居然能活下來,真的非常感謝你,魏老先生。”羅伯特心有餘悸,對魏征南道謝。
“噓!”姜遙豎起食指,示意大家不要出聲。他摁開手電筒,這種狼眼手電的光源在近地面可達150米,此時卻無法穿透山洞的盡頭。
“好深,”姜遙轉頭招呼道,“魏爺,麻煩上亮子!”
魏征南敲開僅剩的幾瓶藥用酒精,用紗布和船槳的斷木柄做了幾支簡易火把分發給其他人,火焰把每個人的臉映得頗爲陰森。
青蘭重新把頭發紮成幹練的馬尾,見他們收撿裝備準備進入洞穴,驚道:“你們要進去了?蕭然他們怎麽辦?”
“我們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折返了,他們現在隻能靠自己,誰也幫不了他們。”姜遙說着把一把鋒利的雙刃匕首遞給魏征南。魏征南掂起匕首倒綁在武裝肩帶上,這是爲了他能在任何緊急的情況下都能迅速拔刀,在近身戰時往往比荷槍實彈有更效。
姜遙剛要直起身,突然被柳眉倒豎的青蘭一把扯住領子。青蘭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三年不見,你一點也沒變,還是這麽冷血。”
姜遙沒有動,無奈笑了笑道:“你一定要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才願意搭理我嗎?”
“你明知道這雨林有多危險,他們隻怕熬不過今晚!”
“Easy,Easy(放松點)……”羅伯特感覺氣氛不對連連擺手道,“大家都冷靜一點,别傷了和氣。”
一旁的莫杭驚訝道:“你們?認識?”
沈西關至始至終都保持沉默,好像什麽事都和他沒關系。
兩人對峙了片刻,青蘭道:“虧你還學過佛法,見死不救!”
姜遙正色道:“正因爲我學過佛法,兩條命和七條命,孰輕孰重?”他說完語氣一軟道:“葉子,我知道你善良。”
不知是不是多年闊别的稱謂讓她心有所觸,青蘭緩緩放開了手。
“夠了,那小鬼很機靈,有巴朗跟着,出不了大亂子。”魏征南打斷道,“都把招子放亮,我們可不是來消遣的!”
爲了不讓兩人再吵架,魏征南讓姜遙打頭,和青蘭分開。七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話。
洞穴越走越窄,到後來隻能讓一個人勉強通過,所有人都摸着洞壁行進。通道出奇的長,而且筆直,明顯是人工修築的。
艱難行進了很久,火把的酒精都快燃盡的時候,排頭的姜遙突然摸了個空。借着火把的火光,衆人發現自己正置身于一個大型天然溶洞中,成片的鍾乳石筍懸挂在頭頂,水滴順筍尖滴下,發出水晶般的光華,甚是好看。受喀斯特地貌影響,溶洞的四周布滿無數洞口,整個洞穴形成一個巨大蜂巢。
衆人走在溶洞中,仿佛置身夢幻。“真是鬼斧神工,難怪南诏人要把陵墓修在河谷之中,這就大大縮小了工程量,這是一個天賜的墓穴啊!”羅伯特贊道。
“羅伯特先生你先别歎,這下我們隻怕有大苦頭吃。”關越皺眉道。
“關先生的意思是,這裏的風水有問題嗎?”羅伯特問。
“大頭風水我不懂,我的意思是隐蔽。”關越道,“你們看這蜂巢式的構造,溶洞内部錯綜複雜,而且規模龐大,因爲這洞是天然形成的,每個洞的大小、形狀這些都是沒有規律的。”
“魏爺,你看……”姜遙說着回過頭去,誰知身後卻絲毫不見魏征南的影子。
“魏爺?”
“魏老先生?”
雖然魏征南性格暴躁,但絕不冒失,多年的戰争生涯培養了他嚴格的紀律性,怎麽會一聲不坑就消失?姜遙舉着火把試着喊了兩聲,他的聲音被放大數倍後,沒人回應。
衆人面面相觑,姜遙心裏更奇怪了。關越還想喊,他伸手制止道:“别,我去看看。”
“我跟你去。”關越背上突擊步槍追了上去。青蘭來不及阻止,兩人已經走到溶洞深處去了,氣得她一跺腳:“這兩個白癡,怎麽能擅自行動?”
溶洞裏一片死寂,隻有水從鍾乳石上滴下發出的清脆聲音。走了不遠,關越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隐隐約約,仔細一聽就像貓的嗚咽,讓他頭皮忍不住一陣發麻。可這地下哪兒來的貓啊,難不成是貓妖?
“喂,你聽到沒有?”關越碰了碰姜遙的手臂。
姜遙把食指放在嘴邊,古劍已經反握在手裏,一步步地朝那聲音摸了過去,關越暗罵一句,隻好硬着頭皮跟上去。
“嗚嗚嗚嗚……”随着距離越來越近,那詭異的聲音雖然斷斷續續,卻越發地清晰,關越頓時聽得一身冷汗,比起貓叫,這更像一個女人在黑暗中低聲哭泣!
兩人貓着腰,緩緩向哭聲源頭靠近,到了一個洞口處,姜遙示意滅了火把,頓時兩人就陷入了絕對的黑暗中。
人在失去視力後,聽覺總是異常敏銳,黑暗中關越感覺自己手心已經捏出了汗。
摸黑走了一段,已經非常近了,關越使勁捂住自己已經開始微微發抖的手。就在此時,嗚咽聲突然戛然而止,四周頓時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靜中。
姜遙暗叫一聲“不好”,左手一翻立即淩空甩出一支冷煙火。
“呲……”一陣耀眼的白光刺破了黑暗,照亮了低矮的洞窟。隻一刹那,關越渾身寒毛都戰栗起來。冷煙火在十步之外,映出一個渾身慘白的人影,“它”正跪在地上,長滿白毛的雙手蒙住了臉,發出“嗚嗚”的哭泣。
那白色的東西被冷煙火的光刺激,立即停止了哭泣,猛地擡起頭,兩人立即看見一張夜枭般的怪臉,最恐怖的是它嘴角的裂縫,幾乎裂到了後腦勺,那女人般的哭泣就是從它嘴裏發出的。
“哇靠!”關越驚叫一聲,頓時頭皮一炸,端槍就打,姜遙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就在他開火的瞬間,那怪物尖叫一聲,翻身竄上了洞頂,身手靈敏如一隻老猿。
關越追着它的蹤迹打出了一條弧線,石灰岩的碎片被打得四濺,冷煙火也不知怎麽滅了,兩人再次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那是什麽妖怪?”他剛想打開别在腰間的手電,突然肩膀一陣刺痛,“啊!”
“噓!别開燈!”姜遙松開他的肩膀道。關越忙閉上嘴,豎起耳朵去聽,前方不遠處再次隐隐約約地傳來窸窣的聲響,而且明顯在不停地改變方位,他立即明白了,那怪物是在伺機偷襲。
魏征南會不會被這東西幹掉了?
關越深吸一口氣,退到姜遙身旁,兩人形成靠背防禦,這時聲音突然加快,兩人已經無法辨别怪物的方位。片刻,聲音微頓了一下後,迅速朝兩人所站的方向逼近。
“小心!”姜遙低吼一聲,關越立即擡起槍口準備扣動闆機。誰料哭聲又在離兩人幾米外驟然消失,整個溶洞裏就隻剩滴水聲和兩人的呼吸聲。
氣氛異常緊張,關越怕光源會暴露自己的位置,不敢輕易打開手電,但如果這鬼面怪物是夜視眼,那事情就玩大了。
幾分鍾後,哭聲再次響起,但這次卻無比清晰。
随之一股冰冷的、另人作嘔的腥臭在脖子上繞了一圈,鑽進了鼻孔,關越瞬間感覺渾身汗毛都炸開了,再也顧不得危險一把扯下手電,打開了開關。
當手電亮起時,關越渾身一震。鬼面怪物正扭成一團倒挂在他頭頂,關越幾乎和它臉貼着臉,一雙血紅的眼睛正靜靜地盯着他。
“躲開!”姜遙話音未落,那怪物開裂的嘴角翹起一個詭異至極的笑容,甩開關越猛地朝他撲來。這樣的近距離下,姜遙躲閃不及,瞬間被撲翻在地,尖利的爪子立刻嵌入他的鎖骨中,姜遙疼得身體一扭,劍也脫了手。怪物力氣相當大,凄厲地怪叫着,每一次攻擊都是殺手,姜遙被制在地上動彈不得,隻能死死卡住怪物的脖子,不讓那長滿尖牙的嘴咬到脖子,但肩上的劇痛讓他力不從心。
關越怕誤傷姜遙不敢開槍,情急之下抄起槍托就往怪物背上砸,誰料立刻就被怪物鞭子一樣的尾巴掀翻,結實地磕到一旁的石筍上,幾乎疼暈過去。
關越捂着後腦勺呻吟着,掙紮站起來,一陣劇烈的暈眩頓時襲來。
這時姜遙奮力将怪物踢開,那怪物還沒反應過來,姜遙已經迅速撿起古劍淩空而起,從上至下當頭一斬!
那白毛怪物頭部受到重創,發出一陣哭喪般的叫聲,迅速跳到了離兩人幾步外的石筍上。暗紅色的血液染透了怪物的白毛,在手電光的映射下格外恐怖。
姜遙撐着洞壁站起來,他雖然一擊得手,但肩上也傷得不輕,兩人就這麽硬着頭皮和它對視。
“你在幹什麽,區區一隻鬼面枭都對付不了嗎?”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嚴厲的訓斥,黑暗中漸漸走出一人,單手握着突擊步槍,正是失蹤的魏征南。關越見他身上血迹斑斑,夾克上全是被撕開的口子,想必也是經過一番惡戰。
鬼臉怪物似乎相當忌憚這個男人,沒等他走近,立即轉身以極快的速度竄入了黑暗。關越下意識舉槍瞄準,姜遙卻伸手阻止了他。
“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關越問魏征南道。
姜遙脫下體恤綁住肩上的傷口道:“鬼面枭,是一種生活在地下水脈的貓頭鷹。”
“貓頭鷹?貓頭鷹能裝女鬼吓人?貓頭鷹能把我們揍成這樣?開什麽玩笑!”關越說着就笑了,覺得無比荒唐。
“這東西很邪門,它們裝成人樣跪在地上哭,以前很多進山打獵的人聽見這哭聲,當成是迷路的女人,結果遭到鬼面枭伏擊,然後被拖入巢穴活活吃掉,我以前在大興安嶺也見過這東西,東北人好像管它叫‘白媽媽’。”
魏征南冷笑道:“大作家,在這鬥裏,你不知道的東西多了去了,留心你的小命吧。”
青蘭等人循聲趕來,莫杭就道:“大叔誰把你抓成了乞丐裝?”青蘭捂住嘴巴道:“你們受傷了?”
“我身上都是那些兔崽子的血。哼,要不是它們一起偷襲,害我跌進一個地縫,也不會搞成這副模樣。不過有一隻已經給我做掉了,沒想到你們差點中了它的套。”
“怎麽,還有一隻?”關越驚道,對他來說一隻怪鳥就已經是超出自己的邏輯範圍了。
魏征南揮手示意跟他走,衆人深入了約五十米,地面有向下的趨勢,随後溶洞中央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裂縫,鍾乳石上滴下的水流從四面八方彙入其中。
“就是這裏,老子差點給拖進去。”魏征南指了指裂縫道。
姜遙再次燃起一支冷煙火從洞口抛下去,誰知冷煙火掉到半空中無緣無故熄滅了。
“灰塵有點大,”魏征南沉吟一聲,起身道,“把所有繩子都拿出來,咱們下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