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白天,但陽光幾乎都被極其茂密的樹冠遮住,隐約可以看到那團詭秘的藍色光芒在河道上浮動。
“小心!不要靠近!”魏征南低聲警告道。所有人都下意識往後縮,并遮住口鼻,所有人都非常忌憚随着藍光出現的那股迷香。
船頭的關越單手舉起相機,對準藍光準備連拍,誰知快門聲一響,那團藍色光芒立即一陣騷動,形狀開始變化,随後就散作無數的藍色小光球迅速消失了。關越什麽也沒有拍到。
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蕭然突然想起一件事:“滕王乘船的壁畫中,船頭的河面上也畫有藍光!”
“難道壁畫想要表達的意思是,藍光就是指示道路的指向标,李元嬰是跟着這團藍光才進入葬蛇谷的?”青蘭提出假設。
“那這下好了,關二哥把那光都吓跑了,咱們趁早歇了吧。”莫杭打了個哈欠道。
關越打開相機中所拍下的那幾幅關鍵的壁畫照片,說道:“如果是這樣,那水裏的黑影又是什麽呢?”
魏征南催促道:“現在說什麽都是廢話,我們趕緊出發,看看能不能再遇到藍光再說。”
姜遙拿出坐标看了看指出,這條水路應該隻是一條支流,他們需要一直順着水流前進,最後彙入幹流,而葬蛇谷應該是河流的下遊的隐秘河谷,因爲地形的關系,無論有多少支流,水流的方向是不會變的,所以不用擔心走岔。
因爲水流平緩,加上陰沉木舟非常沉重,雖是順水推舟,但獨木舟的速度卻不是很快,大約三個多小時後,河道明顯變寬了,水流也急了不少,沒多久就到了第一個彙流口。
關越坐在獨木舟的最前方,他一直在用單反記錄沿途的情況,說是要爲新的創作收集素材。忽然他“咦”了一聲,伸手虛指前方道:“你們看,這不對勁啊。”
蕭然在關越身後,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也吃了一驚,原本理論上應該是支流交彙的地點卻出現了一個向前的三岔口,河水一入岔口就分别往三個方向流去,若不是水流的方向正确,他幾乎以爲獨木舟是在逆流而上。
水流越來越快,關越回頭看向姜遙:“怎麽有岔路?那城堡主給的坐标不會耍我們吧?”姜遙沒答理他,也一臉凝重地看着前方的河道,轉頭說道:“魏爺,先把船停住再說吧。”
魏征南早就試圖撐住船槳,卻阻止不了獨木舟向前的趨勢,水流在岔口處加速形成了漩渦,獨木舟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伴随着領個女生和羅伯特的一聲尖叫,獨木舟被水流的力道卷進了正中的河道,順水而下幾十米,三岔口被遠遠抛在後面。
慢慢地水流稍微減緩,青蘭一面梳理着被河水濺濕的頭發,一面問道:“怎麽辦,誰知道這條路是不是正确的,我們要不要倒回去看看?”
“蘭姐瞧你說的,”蕭然抹掉臉上的水道,“這又不是快艇,怎麽可能逆流沖過岔口,如果硬闖說不定還會被卷進漩渦,太危險了。”
“可我們時間緊迫,要是因爲走錯路誤了行程,那豈不是更糟?”羅伯特說話都在抖,剛剛的漩渦把他吓得不輕。
魏征南看了看四周道:“别吵了,這裏是個網狀水系,河道交錯相通就是一個天然迷宮,不管走哪條道,岔口都不會隻有一個,否則南诏人怎麽把他們的祖墳藏起來?”
獨木舟繼續前進,接下來的河道寬敞了許多,由于是雨季,河水裏攜帶了大量的泥沙,水下一片渾濁,天空逐漸出現在衆人頭頂。
沒過多久,第二處岔口出現了,這次一共出現了四條河道。
“你們确定方向沒問題嗎?我覺得不可能每條河道都通向一個地方。”青蘭提出了質疑。
沒人可以回答她,魏征南看了看四周,隻好繼續任意選了一個河口進入。沒過多久,又是一個差不多的岔口,這樣持續了好幾次,千篇一律的岔口和灰蒙蒙的天空迅速消磨着成員們的耐心。
又過了一個三岔口,水面上開始出現許多枯死的浮木。“不能再這麽亂闖了,這樣下去會迷路的!”關越忍不住說道。
莫杭就道:“這得怨你,誰讓你拍照把那藍光吓跑了。”
關越正想回頭争辯,就撞見一個冰冷的槍口,魏征南正端着突擊步槍對準他。後面的姜遙和羅伯特都是一臉鐵青,他的腦袋離槍口僅有幾十公分,随時可以被爆頭。
“你……你幹什麽?”
“你閃開!”魏征南用唇語說道,槍口卻沒有移動的意思。
關越立刻意識到魏征南的目标不是自己,他轉身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獨木舟前方大約五米開外的水面上橫着一根巨大的枯木,上面盤着一條大腿粗細的斑紋大蟒,蟒蛇頭垂到半空中,血紅的信子一進一出,不停地發出嘶嘶的聲音,警告着船上的不速之客。
女生們吓得捂住了嘴,巴朗躍上船頭,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嘶吼聲,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蕭然手心幾乎捏出了汗,他很清楚這樣近的距離,即便魏征南、姜遙身手不凡,在船上也施展不開,一但蟒蛇進攻他們必然非死即傷。
人蛇對峙近一分鍾,斑紋蟒猛然發起了襲擊,碩長的蛇身一弓,在最前面關越毫無準備,長滿細小尖牙的血盆大口瞬間就殺到面前,生死之交,他腦中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躲閃。
千鈞一發之際,魏征南按下了扳機,隻聽得一連串爆響,蟒蛇頭在關越面前變成了一朵綻開的紅花,蛇血從半空中噴灑而出,形成一陣血霧,空氣中頓時彌漫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關越滿身是血呆立當場,其他人隻覺得胃中陣陣翻騰,幹嘔不斷。蟒蛇被魏征南打爆了頭,剩下的半截蛇屍就像斷線的木偶,“撲通”一聲落入河中,大片水面頓時被蛇血染紅。
衆人驚魂未定,蕭然趴到船邊看那蛇屍緩緩沉入水中,皺眉道:“蟒蛇很少主動攻擊人,也許我們遇上了交配季節。除了母蛇,其它一切生物誤入它的領地都會受到攻擊……”
“這條蛇實在害怕其他什麽東西。”一直沉默的沈西關開口道。沈西關幾乎不會和其他人交流,總是戴着墨鏡一個人在角落抽煙,很容易讓别人忘記他的存在,但他總在很特殊的情況下才說話。
姜遙一看那泛紅的河水,表情變道:“此地不宜久留,這裏到處是蛇血,再不走怕是真要出什麽事了!”
不用說大家也不願意在這血腥味裏呆下去了,船尾的兩人同時用力劃槳迅速離去。船行不久,天色暗了許多,天空開始裹上更厚的一層灰幕,兩岸的樹冠搖動着,遠處一群野鹭驚叫着四散飛走。
山雨欲來而風滿樓,這是暴雨的前兆。
獨木舟已經不知道通過了幾個岔口,河道已經拓展到數十米寬。河面上彌漫着濕熱的水霧,所有人都不說話,氣氛壓抑到了極點。蕭然看了看驚飛的鳥群,心裏産生了一絲不安的情緒。
沒過多久,蹲在魏征南身邊休息的巴朗突然耳朵一豎,縱身一躍跳到船頭,對着水面不斷狂吠。蕭然心中一緊,這條德國黑背訓練有素,不遇到真正的緊急情況是不會如此緊張的,面對蟒蛇都絲毫不懼的巴朗,到底水下有什麽東西可以讓它如此狂躁?
巴朗的叫聲讓舟上的人心神不甯,魏征南揮手讓姜遙停下,然後低聲道:“操家夥,我們有麻煩了。”
姜遙迅速從腰上抽出了那柄古劍,正是在古堡中擊殺蠱人的那把劍。關越也拿出突擊步槍,一把扯下防水布,把魏征南抛來的彈夾上膛,然後把槍口對準了灰暗的河面。
獨木舟安靜地漂在河心,所有人都不說話,緊盯着水面。
“咚!”
足足半分鍾後,衆人剛要放松緊惕時,突然船的右邊激起一陣巨大的水花,伴随着一聲沉重的撞擊聲,整條獨木舟劇烈地抖動了一下,船上的人猝不及防,險些摔進河中。“剛才是什麽?不會是鳄魚吧?”青蘭驚恐地四下張望。
蕭然趴到船沿朝水裏一看,冷汗瞬間就下來了,水下渾濁的泥沙中,緩緩遊過一個巨大的怪影,據目測至少有二十米長。怪影離水面很近,幾乎是貼着獨木舟的底部遊了過去,正好給了蕭然一個參照物,水下的東西寬度幾乎是獨木舟的三倍!要真是鳄魚,估計能一口把船吞了。
怪影出現僅幾秒後就消失在河水中,其他人顯然也看見了,關越沉不住氣,手一抖就扣動了闆機,頓時彈殼和水花四處飛濺,幾乎整盒的彈夾都要被他打入水中。這時姜遙突然起身用右手按住了突擊步槍的槍管,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動作。
魏征南勃然大怒道:“你他娘還敢說你會使槍!你……”話未說完,左邊又猛然激起一陣水花,這一次撞擊力道有增無減,衆人猝不及防,獨木舟險些被掀翻,船尾被撞得翹起,然後重重地摔回水面上。
“上帝啊!是水怪!再這樣下去它會把船撞沉的!”羅伯特驚叫道,很多中文發音的跑調跑得離譜。
“不行,跑不掉的,我們趕快上岸!”蕭然話音剛落,隻見那巨大的怪影迅速從水底浮了上來,水面上揚起陣陣浪花,水霧中他隐約瞥見了一條類似巨形蝌蚪尾巴的東西,表面幽黑光滑,和爬行動物生有鱗甲的肢體有很大區别。
這該死的是個什麽東西?蕭然咬了咬牙,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天下要是有這麽大的蝌蚪,那變成的青蛙不得活吃人啊?
“你們看,河裏有燈泡!”後排的莫杭指着河面叫道。蕭然聽得莫名其妙,定睛一看,水面上逐漸浮起兩個鵝卵石大小的暗黃色事物,确實像兩個白織燈泡,再一看,頭皮立即一陣發麻:那燈泡似的東西竟是水怪的兩隻眼睛!
“狗日的!”魏征南大罵一句,端起槍就開始掃射,他的槍法極準,每顆子彈都準确無誤地打進了水怪漆黑的背脊裏,一個彈夾耗盡,瞬間在水怪身體上打出了一排血洞。
城堡主提供的兩把突擊步槍是海豹突擊隊标配HKG36,德國造,彈夾容量30發,使用5.56毫米口徑子彈。如此短距離交火,就算是頭非洲象也照樣放倒了,但水怪體形碩大,而且皮糙肉厚,子彈似乎并未給它造成太大傷害。它隻是一陣翻滾,獨木舟立即被激起的水浪推出去好幾米。
每個人幾乎都濕透了,羅伯特被浪打翻,掙紮着從船底爬起來,嘴裏剛要罵出一個英文單詞,伴随一陣高昂凄厲的叫聲,翻騰的水花中探出了一個巨型頭顱,扁平的大嘴裏生滿了細小的尖牙。那叫聲極度詭異,就像是嬰兒的哭泣。衆人聽得毛骨悚然,立即回想起,這就是到達雨林的第一晚聽見的恐怖叫聲。
這就是壁畫上的黑影!這就是雨林的神明!
關越大叫道:“我靠!這是條大娃娃魚啊!”
蕭然本以爲是這是條成了氣候的巨鲶,聽關越一叫,果然看見水怪身體兩側生有兩隻長蹼的爪子,正縮在腹部,緩緩劃着水。水怪一個翻身又沉到水底去了。一瞬間,蕭然腦海裏閃過一個名字,他大概知道這是個什麽東西了。
在《射雕英雄傳》中,郭靖和黃蓉尋訪南帝療傷途中,曾描寫過一種被稱爲“金娃娃”的奇特生物。蕭然曾在一本醫藥古籍上看過一段記載,金娃娃即是一種罕見的娃娃魚,它和普通兩栖動物個光滑表皮不同,出生時皮膚上長滿了金色的鱗片,月明星稀的夜晚可以看見其散發出金色的光輝。金娃娃相當稀有,古時候隻有皇帝才會養上幾對,放在琉璃缸中欣賞,金色象征帝皇之氣,所以它有一個霸氣的名字:皇鲵。
歐陽巧是金老的書迷,自然知道這個橋段,聽完蕭然的猜測,質疑道:“這怪物身上光滑漆黑,哪裏有什麽金色鱗片,再說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金娃娃?”
蕭然臉色鐵青道:“皇鲵是蛇類的天敵,大叔斃了大蟒,它一定是被獨木舟上的蛇血吸引尾随而來。傳言皇鲵身上的鱗片會因爲常年捕食蛇類,被毒液侵染而脫落,皮膚顔色也會每十年變化一次,這……”
歐陽巧讀懂了他的意思,臉色立即變得蒼白:“這條娃娃魚,究竟活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