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大黑天佛堂,幾把狼眼手電把佛像後面的那堵石牆照得透亮。
果然,牆上密密麻麻排列了數不清的壁畫,每一幅都有兩米見方,但因爲年代久遠,很多壁畫都被微生物和水分腐蝕嚴重,看不清畫面叙述的内容。還有的在靠近天花闆上,黑暗中肉眼無法看清。
衆人略微浏覽一遍,發現壁畫的内容相當豐富:包括樵采、農耕、祭祀、戰争、藝術幾乎一切可以涵蓋的領域,完全沒有頭緒。
“你說的進入王陵的方法,難道就在這些雜亂的壁畫當中?”關越問蕭然道。
“沒錯。”蕭然點點頭。“南诏是白族人的政權,但是你們仔細看看這些壁畫上的人,有沒有什麽異常?”他說着随便指出了幾幅壁畫,衆人随他所指看去,畫面上可以看出是幾個婦女正在養蠶,還有婚配以及打獵的記錄。
“她們穿的是苗族的服飾,這些畫的都是苗人!”關越看了片刻,猛然醒悟道。他一邊說一邊迅速按動着快門
蕭然走到牆壁旁,用手觸摸着斑駁的牆面道:“你說的對。世人隻知蒙舍诏統一六诏,建立南诏國。史學也稱南诏的興衰就是白族和彜族的興衰,可是史載南诏是以烏蠻蒙姓爲王,以白蠻大姓爲輔助,集合了西南所有的民族建立的國度,這也是雲南多民族的原因。而西南各族,源于蚩尤。蚩尤敗于逐鹿之戰,退居黃河以南,建九黎國,爲苗人始祖。有很多迹象都表明,苗,白,彜,漢源自一族。南诏政權,一定有苗人幕後籌謀。”
歐陽巧問道:“那這和這些壁畫有什麽關系?”
蕭然指着較高處的幾幅壁畫道:“你們看這幾幅,描繪的是什麽?”大家将光線集中,看見的畫面是兩個穿着不同部族的人正在打鬥,還有一副畫着幾個人擡着一個被綁的人。其中一個部落帶着銀制的铠甲和頭冠,應該是苗人。
“這是......戰争?”羅伯特說道。
“不,這是屠殺。”一直習慣沉默的沈西關突然說道。
“眼鏡說得沒錯。”魏征南直接點着了一支煙,“就算是戰争也是敗仗。”
姜遙點點頭道:“你們看,苗人的數量明顯少得多,他們正在向畫面外逃亡。還有這個被綁的人,應該是苗族的首領。傳言古時候彜族曾進攻苗族,綁殺苗人,竊取物産和文化。這也能解釋爲什麽苗族和彜族在習俗和穿着上有諸多相似之處。”
姜遙見大家都不說話,接着說道:“這也是苗人在雲南稀少的重要原因。漢唐時期,雲南的苗族就已經大量遷往湘西等地,和山越等後裔融合,唯有黑苗一族的根系在曆史上消失了,你們覺得他們在哪裏?”
“是陵墓。千百年來,就是他們在設法守護南诏王陵。”蕭然緩緩說道。
大家恍然大悟,都認爲這個推論很有道理。歐陽巧又問道:“你們别賣關子了,到底進入王陵的方法是什麽呀?”
“歐陽姑娘問得好。”蕭然似乎胸有成竹,“黃昏的時候我在懸崖上看了看周圍的地勢,這個盆地處于瀾滄江支流的上遊,是無數河谷的入口,而且連接着方圓幾百裏的原始叢林,如果沒有線索,找到王陵的入口如同大海撈針。如果我是苗族先民,我一定會留下某種提示來指示進入王陵的方法,否則王位更替,死去的國王如何入葬陵墓?”
青蘭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所以他們在廟宇遺迹的中心留下線索,以便後人下葬并防止敵人入侵。那線索呢?”
“線索其實很簡單,我也是無意間發現的。”蕭然轉身指着佛堂中間的大黑天神道,“你們仔細看,這座佛像有沒有什麽不順眼的地方?”
“不順眼?我看他哪裏都不順眼。”莫杭他們被弄得摸不着頭腦。姜遙、關越和羅伯特三人走近去仔細打量佛像。大黑天神手持法器,怒視着窺探他的人們。關越依次檢查了佛像的頭飾,法器和穿着,都是唐代規格,似乎沒什麽問題。
三人端詳了片刻,姜遙靈光一現,正要開口,羅伯特興奮地搶先叫了起來:“手!是他的手!佛像的六隻手都不一樣!”
“廢話,手都一樣了才不正常,兔子你别瞎激動。”莫杭不屑道。
姜遙搖搖頭:“他說的是手的朝向。佛教造像中,哪怕是手最多的千手百相觀世音,所有的手雖然姿态各異,也都是朝着前方的。但是這......”衆人擡頭看去,果然,大黑天的六隻手臂竟分别指着六個不同的方向,的确非常别扭。關越着重找的是佛像形象雕刻的錯誤,加上佛堂黑暗,大家幾乎都把這一點忽略了。
“原來如此!”歐陽巧冰雪聰明,立即就知道了其中的奧妙,“怪不得這佛堂中除了這幾百幅壁畫就隻剩這尊佛像,原來這大黑天是在給我們提示壁畫中隐藏的玄機!”
蕭然贊同道:“真聰明。這裏的壁畫就是一部苗族發展存亡的史詩,卷帙浩繁,越是懂佛學的人其實越不容易參透大黑天手臂的秘密,他們關注的永遠是深層次的東西。除非有姜先生這樣的心機,否則想要進入王陵的人永遠也找不到藏有核心提示的壁畫。”
魏征南不耐煩道:“小鬼别浪費時間,趕快看看壁畫的内容到底是什麽?”
衆人這才回過神來,立即順着大黑天手指的方向仔細尋找,果然立刻就發現了五幅特别的壁畫,這幾幅顔色隻比其餘壁畫顔色略深一點,不仔細觀察完全不能發現,當年應該是經過了特殊的處理。而大黑天左邊第一隻手所指的方向在石牆的頂端,肉眼難以辨認清楚。
“頂上的要怎麽辦?”莫杭指了指天花闆。
“我來。”姜遙示意大家退後,從腰間抽出一支冷煙火,随後縱身一躍,一踏腳蹬,僅僅攀着壁畫之間很窄的縫隙就上牆了,像一隻壁虎一樣迅速,最後挂在石牆的頂部抓着穹頂,伸手用冷煙火的光芒去找關鍵的壁畫。
“我靠,蜘蛛俠也爬不了這麽快啊。”莫杭咂舌道。
“找到了!”隻聽姜遙輕聲說了一句。
其他人心中好奇,但無奈都沒有他“飛檐走壁”的功夫,隻能在下面眼巴巴地張望。
五分鍾後,姜遙原路翻了下來。莫杭埋怨道:“蜘蛛俠你怎麽看那麽久?”歐陽巧白了他一眼道:“你上去挂一個試試?”
“好了,我現在來總結壁畫的内容。”蕭然拿出随身的筆記本,開始分條記錄下來:
1.一個男人(着唐朝服飾)正在宮殿中觐見一位首領,看打扮應該是苗族首領;
2.唐朝男子正在飲酒,有苗人帶着東西(禮物?)來見他;
3.唐朝男子在作畫(或寫字),背景是一座山谷中的陵墓,懸崖上有許多工匠在作業;
4.苗族首領指揮族人,從一個湖(或水潭)中撈出了一個盒子(未知);
5.唐朝男子(打開了盒子),裏面跑出了許多惡鬼?
“遙哥,你看到的是什麽?”
姜遙接過筆,在後面寫到:
6.唐朝男子在乘船,船頭挂着一盞燈,半空中有藍色物體在飛舞,水下有一團黑影。
歐陽巧歪着頭看了看道:“壁畫也出現了藍色,是我們碰到的那種藍色光芒嗎?”
“還不能确定,隻是做一個假設。”蕭然道。
羅伯特指了指筆記本道:“照你們的說法,這六幅壁畫都和一個唐朝男人有關,這個人曾被邀請去拜見過苗人的首領,還主持了某種工事,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蕭大人你看,這畫雖然畫得不細緻,但這個人衣着絕不像是唐朝百姓,應該是個大官啊。”莫杭說道。
“我覺得很接近了。”蕭然點點頭,“要弄清楚這壁畫到底描述了什麽事,我們就得确定這幾幅畫的順序。”
“隻有六幅畫,就算全部排列組合也應該難度不大吧。”青蘭說。
“不,我覺得有更直接準确的方法。”蕭然轉向姜遙和關越道,“姜先生和關先生精通佛學,我想問這大黑天六隻手是不是有先後次序?”
關越看了看姜遙,抓了抓後腦勺:“我記得摩诃伽羅六臂以右爲尊,第一隻是持三叉戟的這隻,最後一隻是拿念珠這個。”姜遙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我們就按這個順序排列看看。426153......”蕭然将六幅畫的内容按手臂的尊卑排列起來,果然有了端倪。“就是這個了!”蕭然略帶興奮地說道。
歐陽巧若有所思道:“那我來推測歸納一下:首先是苗人首領從湖裏,很可能就是洱海,得到了一個未知的盒子,卻解不開其中的奧秘,于是他派人帶着厚禮去請這個身着唐朝官服的男子前來助他一臂之力。這個男子乘着小船順遊而下,到達了苗人的宮殿中見到了首領。男子幫助苗人打開了盒子,不料盒子中跑出來許多的惡鬼。最後男子主持了按照他的設計圖建造的陵墓,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南诏王陵。”聽起來的确很合理,大部分人都表示贊同。
“我個人意見,歐陽姑娘這個故事,前面合情合理,最可後兩幅壁畫的内容鏈接得感覺有些牽強。”姜遙摸着下巴道。
“他們修築工事難道是爲了抵禦那些惡鬼?”莫杭指出。
關越拍了拍他:“傻小子!如果真的是鬼,憑你修個導彈基地也沒用啊。”
蕭然點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是這些壁畫畢竟已經千年了,我們也沒必要深究。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男人他确确實實地進入了苗人的核心地帶。”
姜遙笑了笑,盯着蕭然的眼睛道:“我覺得,蕭然已經知道這個唐朝男子的身份了。”
“我還隻是猜測,不過縱觀唐代,在建築、淫巧以及藝術繪畫中皆有傑出造詣的男人不多,而且還是封疆大吏接近南疆的話,那就隻有一個......”蕭然用筆将“唐朝男子”四個字圈出來道,“唐高祖李淵第二十二子,大唐滕王—李元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