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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然從鐵絲網上跳下來,正值午夜。
“咚……咚……”
空中突然傳來十三聲沉重的嗡鳴,把還在鐵絲網上的莫杭吓了一跳,失手摔了下來。
“我去……”莫杭捂着屁股罵道。幸虧高度不夠,隻是摔了一身泥,并沒什麽大礙。
“你能不能靠譜點,我們現在可是在追蹤。”蕭然看了看天,剛才應該是午夜的鍾聲,自己來的時候好像也确實看到古堡背後有鍾樓。
四周完全沒有燈光,好在現在的智能手機上都有電筒軟件,兩人把手機打開,小心翼翼地摸進了古堡廢墟裏。
二人從一扇窗戶溜進屋内,第一感覺就是好冷,雖然是夏天,但一進屋溫度就明顯下降了。蕭然用手機照了照,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懸空的回廊上,下面和山莊一樣有三層,最下面似乎是一個很大的大廳。牆壁上結滿了蛛網,表面都是焦黑的,看來以前确實遭過大火洗禮,而且連天花闆都被熏黑了,火勢之大可想而知。
莫杭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道:“這裏是殡儀館嗎?怎麽這麽冷?”
“你他娘能不能念點好?”蕭然罵道,“走,下去看看。”
地上到處是各種碎片和殘渣,兩人盡量避開,以免踩上去發出聲音。穿過回廊下到最底層,一樓面積很大,但同樣滿目瘡痍,大量的木質長桌和長椅被廢棄在地上,中間甚至有一個很大的吊燈殘骸,應該是大火時從天花闆上掉下來的。這裏仿佛曾經是霍格沃茲魔法學校的餐廳。
“阿然你看。”莫杭指了指大廳的正前方道。
蕭然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大廳正前方的牆壁上挂着一張巨大的灰色幕布,足有二層樓那麽高,一直垂到大廳的地面上。窗戶灌進來的風把幕布吹得緩緩飄揚,顯得十分詭異。
蕭然知道歐式古堡一般都會在大廳上懸挂巨幅油畫,而且往往畫得是家族成員。看這幕布的形狀,後面應該也是遮着一幅畫。他不禁慢慢地朝幕布走過去,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他,讓他想要把幕布扯下來一探究竟。
蕭然來到幕布前,他已經看到了幕布後面的巨大畫框的邊緣,他伸手抓住幕布的一角,緩緩地把幕布掀起來鑽了進去。幕布太大了,蕭然不得不使勁把它撐開一角,然後借着有限的手電光芒去辨認油畫的内容。
正當蕭然在幕布後面窺探的時候,卻被莫杭一把抓住肩膀拖了出來。
“你幹嘛?”蕭然被吓了一跳,正想發火,卻看到莫杭捂着嘴,一臉抽筋的表情,不停地指着頭頂上。
蕭然擡頭一看,冷汗瞬間出了一身,差點沒叫出來。借着連續的閃電,他看到一個人身蛇尾的不知道是什麽怪物的東西,正抱着一具屍體從天花闆旁邊的柱子上緩緩挂了下來。
蕭然慌忙将手機屏幕摁滅,把莫杭抓住,兩人立刻掀開幕布躲了進去,幕布和油畫之中的空間很小,兩人站在後面一動也不敢動,否則那怪物恐怕立即就會發現幕布上的兩個人影。
遮住兩人的幕布可能是因爲年代久遠,上面破了許多小洞,兩人可以通過這些小洞偷看大廳的狀況。
這尼瑪是個什麽東西!蕭然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在倒流。那怪物上半身是人形,但是就像被水泡過一樣浮腫,而且沒有眼球,臉上隻有兩個枯萎的黑洞。下半身是一條很長的蛇尾,渾身長滿了墨綠色的鱗片,詭異至極。
蕭然明顯感覺到冷汗從自己額頭流到了鼻子上。
妖。真的是妖。蔣笠沒有說錯。
人首蛇身的怪物維持着倒吊的姿勢,在半空中弓着身,慢慢地把手中的屍體放到地上。兩人定睛一看,又是一陣哆嗦,這不正是死在天台上的女傭嗎?
接着蛇妖從柱子上下來,圍着女傭屍體不斷遊走,發出“嘿嘿嘿嘿”的一陣狂笑,嘴裏竟探出了一條猩紅分岔的信子,一吞一吐。蕭然驚愕地看着它的動作,竟然和尋常蛇類如出一轍。
“這……這是條白素貞啊?”莫杭在害怕的時候還不忘撇過頭來貧嘴。
“你家白素貞才長成這樣,閉嘴别說話。”蕭然壓着嗓子罵道。
說到人首蛇身,中國上下五千年,最先想到的就是人皇伏羲和地母女娲,傳言女娲除了造人還仿造自己的樣子造出了騰蛇和白矖兩個蛇神,女娲以身補天,兩蛇亦以身補天。不管是哪位蛇神,反正都不是眼前怪物的這副德行。
緊接着蛇妖開始用自己的蛇尾把屍體一圈一圈地裹了起來,然後一口咬在屍體的脖子上,這是典型的蟒蛇捕到了獵物用力絞殺的行爲。然後它開始就腔飲血。蛇妖越來越用力,絞殺的力量把血液從屍體中擠壓出來,“咕咚咕咚”的吮吸聲和屍體骨頭碎裂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清晰可辨。
躲在幕布裏的兩人隻看得頭皮發麻,胃裏不斷翻騰。蛇妖吸完血,心滿意足地把屍體放開,又開始“嘿嘿嘿嘿”地笑。地上隻留下一具螺旋狀的幹癟屍體。
這蛇妖百分之一百二就是敖山命案的真兇,蕭然終于知道那些人是怎麽死的了。沒想到敖山沒有吸血鬼,卻有比吸血鬼更可怕的妖物存在。别說蔣笠了,就是那些整天滿嘴唯物主義的大學教授看見也非得抽過去不可。
蛇妖吃飽喝足,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在大廳裏遊走一陣,居然盤在大廳旁一個石雕上小憩起來。蕭然和莫杭怕驚動蛇妖,大氣都不敢出,一直保持直立不敢妄動。幕布後的兩人直站得雙腿發麻,加上神經高度緊張,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這樣僵持了近二十分鍾,蕭然偏頭看了看莫杭,莫杭的臉已經擰得不能再擰,就差抽過去了。蕭然心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于是使個眼色,示意莫杭趁那怪物睡覺趕緊溜到大廳一邊的那堆木頭桌子後面去,然後從來時的樓梯回到三樓。
莫杭會意,兩人就蹑手蹑腳地撩開幕布,一步一步地往大廳邊上移動。蕭然走在莫杭後面,每一步都極度小心,生怕驚醒了正在大廳中央睡覺的蛇妖。誰知還沒走到十米遠,走在前面的莫杭一不留神把地上的一塊已經燒成黑炭的木頭踩個稀爛。隻聽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雖然聲音很小,但足以讓兩人心驚肉跳,立馬定在了原地。
聲音一響,蛇妖本來埋着的那顆人頭立即就昂了起來。
完了!蕭然腦子裏“嗡”了一聲,正想招呼莫杭拔腿就跑,誰知蛇妖隻是昂頭東張西望了一番,卻沒有撲過來,好像看不見面前的兩個人一樣。
對峙十秒,蕭然心中不禁一陣狂喜:這怪物沒有眼球,無法憑視力探得兩人的位置。它應該是很蛇一樣,必須用舌尖的器官去感知空氣中獵物的體溫。但兩人被大雨淋透,加上吓出了一身冷汗,體溫很低。這怪物似乎不如真正的蛇那般敏銳,所以沒有發現他們,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果然,蛇妖隻是吐了吐血紅的信子,又把頭埋進了自己的尾巴裏。這就給了兩人寶貴的逃生時間。
此時兩人已經緊張到了極點,一刻都不敢耽誤,趕忙貓着腰繼續朝樓梯口移動。人在生有留戀的時候,這種命懸一線的感覺就會非常難受,不過當求生的欲望過于強烈的時候,人反而會變得異常冷靜。兩個人現在正處于這種狀态之中,隻用了幾分鍾,他們就到達了空中回廊的樓梯口,蕭然回頭看了看,蛇妖還是盤卷在雕像上一動不動,不禁舒了一口氣。
兩人剛踏上第一級台階,突然一陣雄壯的“閃電部隊進行曲”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響了起來,在空曠的大廳裏動靜大得驚人。
莫杭在學校自稱“情場希特勒”,這首被他稱爲符合自身身份的霸氣手機鈴聲,誰知現在卻成了兩人的催命符。
莫杭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哪個孫子這時候給我打電話?”
“跑!”蕭然大喊一聲,兩人不顧一切地朝樓上沖去。
可是已經晚了,盤在石雕上的蛇妖瞬間直立了起來,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渾身都鱗片突然像骨牌一般全部倒豎起來,并開始很有規律地抖動,在細長的身體上形成一連串墨綠色的褶皺。
腦殘都能看出來這是要攻擊的姿勢。蕭然暗叫一聲“不好!”蛇妖已經瞬間離開石雕,以極詭異的滑行動作遊了過來,速度之快幾乎是貼地而飛。
攻擊隻在一瞬間,跑在後面的蕭然立刻就聽見身後“嘿嘿嘿嘿”的喘氣一般的聲音,後背頓時就感覺一涼,整個人向前摔了出去。
蕭然隻覺得後背火燒火辣地疼,他艱難地轉過身來,立刻就被蛇妖死死地撲在身下,正看見蛇妖的雙手指甲都奇長,完全是一對尖銳鋒利的爪子。
蛇妖見抓住了獵物,立即又是一陣狂笑。
即便蕭然無比冷靜,此刻也絕望了,若是被那蛇尾纏上,隻怕立刻就會被絞殺。
“你笑你大爺!”莫杭平時雖然看起來不靠譜,關鍵時刻怎麽可能讓兄弟吃虧,隻聽他大吼一聲,也忘記了恐懼,随手抄起一把椅子就沖了上來,結結實實地砸在了蛇妖長滿鱗片的後背上。誰料椅子被火焚過早就腐朽不堪,砸到蛇妖身上立即就碎成了幾百個木頭片。
莫杭家境殷實,加上幽默風趣,平時在學校裏拈花惹草,情敵和看不慣他的大有人在,打架倒是家常便飯。可此時他鼓足全力的一擊不僅完全沒用,而且還被後坐力反彈摔到了地上,不由得他不心虛。
誰料蛇妖立即放開了蕭然,轉身撲向莫杭。莫杭來不及起身,被它死死地制住,慢慢地他感覺到蛇妖開始把它那大蛇尾巴往自己腰上纏。莫杭知道它即将開始絞殺獵物,不禁拼命掙紮想要脫身,但這怪物力量奇大,莫杭被壓在地上根本動彈不得。
蛇妖把枯萎醜陋的頭顱探下來,猩紅的信子在莫杭臉上摩擦着,一股強烈的腥臭立刻撲面而來,熏得莫杭連咬舌自盡的心都有了。
蕭然顧不了後背的劇痛,站起來準備和蛇妖拼命,突然頭頂一陣風聲,懸空的回廊上翻出一個黑影,從二樓瞬間跳下,緊接着蕭然隻見寒光一閃,蛇妖昂頭發出一聲慘叫,一把劍刃從蛇妖背後穿膛而出,鋒刃幾乎抵在了莫杭的脖子上。
兩人驚魂未定,劍刃已經被猛然抽出,腥臭的血立即噴湧而出,淋了莫杭一臉。緊接着蛇妖倒了下來,莫杭躲閃不及,直接和那張浮腫醜陋的人臉來了個親密接觸。
莫杭大罵一聲,死命推開蛇妖的屍體,跪到一旁幾乎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蕭然擡頭,一個人影左手拿着一把漆黑的古劍正立在兩人身後,劍刃上還滴着蛇妖的血。
隻聽那人朗聲說道:“女娲落凡塵,幽冥化蠱人。若渡三途川,緣滅複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