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想着,卻在下一刻發生了變故。
隻見林奇雙手飄逸地又把些零件安裝在手環上,手環随着他的改裝逐漸改頭換面,整體成圓形的它在雨水澆淋下散發出金屬質地的雨水溫度般的冰冷。如果細看,就可以看出,它與那隻神秘出現又神秘消失的神秘儀器也是林奇防制的那隻的外表有些微微妙的相似。
他們靈敏的本能對此産生一種汗毛直立的悚懼,數次在生死間徘徊也曾救了他們數次的直覺正不停叫嚣着要遠離危險,而這在改裝前也是不可能存在的。速戰速決!幾人默契地對視,定下了戰術。
但是,一切都已來不及了。
他們自己,無可否認的,對他們産生過輕視。但這一絲輕視也在改裝後蕩然無存。
所以以他們高超的實力定會在發揮後将蟲豸碾成粉末------如果不是那該死的限制實力的話,代表時間的那個數字還敢更小一點。
但是,還是那句話,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從他們心存輕視,從林奇深陷魇境,就注定了他們會全軍覆沒。這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個主宰命運的神靈,故意使這些人的人生之路坎坷多舛。
所以然,當那已經看不出是手環的手環發出幽幽藍光,清掃一切時,林奇恍惚聽見在雨點纏繞的冰冷空氣間有一聲冷笑的時候,他隻把它當成幻覺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他不知道,這聲冷笑的主人早在他還是嬰兒,第一次遇見古樸令牌并在上面滴了血時,它就注定會和他交纏一生了。
他現在還不知這份不知道是甜還是鹹的大餡餅已經砸在他頭上了,所以他隻是爲自己一招立下的豐功偉績而歡欣鼓舞,他還不知道在不久的将來他會不會欲哭無淚,泯滅世間。
蓦然,變故又生。
在此時,伫立虛空中一位正悠然自得惬意觀看一切的宏大存在無法抑制地發出與他地位不符而惱羞成怒至極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怎如此?”“這人竟敢如此?”“居然會如此?”他點了那位一直默不作聲的同行者,要求其出手将計劃外的這人滅殺。白袍男子隻抱着劍,後背挺得筆直,虛立虛空,一聽這般,便擡眼看他。他面皮一抽,恨恨答應将那件經曆一番挫折才到手的新得且頗佳的盔甲拱手讓出。他心痛至極之際的一彈指,射出一道彩虹般的絢麗光練。那光練快如雷急如電閃如風,瞬息間便将那手環毀滅至一灘灰燼,快速得連雨絲都沒有粘身。
與此同時,白衣男子緩緩擡腳,做出他的第一個動作。
擡腳,一個簡單的動作,卻使他身前空間撕裂,勁風徐徐。
但這些都沒有阻擋住他的步伐,他又一步邁出虛空。
令人震悚的是,這時候那威力極大且無比疾快的光練才剛剛行至行走路程的一半。
那光練頓時被襯得如同他的主人一般黯淡無光。它主人也很是應景地暗中咬了咬牙。小心别讓我抓到你犯的過錯!他心下惡限狠的想着。足以見得他本人是個十分具有發現精神的勇者。
上蒼似乎聽見了這位偉人的心聲,很快讓那光芒萬丈的白袍男子出了兩個不符家族利益的差錯,讓那暗中咬牙切齒的家夥拍手稱快并想盡手段辦法趁機将其以磨煉之名行流放之實。不過白袍男子倒正想外出散散步也散散心,就勉強随了他的願。
那可笑的跳梁小醜此時并無未蔔先知的超能,隻是瞪大眼來抓差。這可是高高在上力量無邊的那位大人的親自吩咐!
他并不知曉所謂的那位大人僅是一位孤獨的代表的一滴鮮血,更不知大人欽點要滅殺的那小麥色皮膚的家夥是孤獨的代表所說的一聲随口吩咐,又怎麽會知道這個在白袍出手下在他眼中即将逝世的遍體鱗傷的女子也是孤獨代表的一滴鮮血?
林奇并不知曉一切夜幕掩映下的勾心鬥角,他隻知道現在作爲他最大依仗的失敗品被一股看不清的力量莫名擊碎,而一絲殺機悄然間緊緊認準纏住了他。刹那間他隻覺得背後發涼,腿軟心跳。
雨點敲擊地面的噪音極佳地掩蓋住了與那聲冷笑的音色一般無二的一聲因付出極大力量而脫口而出的悶哼,然後林奇感到一絲溫暖從令牌溢出,順着血管向四肢各處遊走,驅趕走了那白袍男子漫不經心的登門禮。
那雨似更急更大更密,将一切戰争的跌宕起伏和人心的波濤洶湧掩蓋得完美無暇。
在很長一段時間的後來,林奇還會在回憶起這個漫長夜晚時長歎一聲,這歎息中飽含複雜。
他轉頭看見一個陌生男子,身着一身夜中極爲晃眼的白袍。天地間,一人斜劍長身獨立,潤濕千裏蒼穹的雨絲卻潤不濕他的一寸衣衫衣角,周圍透明的氣體成圓形的籠罩着,将他牢實穩固的包裹起來,将外界的一切冰涼傷害都拒之門外。
林奇恍惚間似乎回憶起什麽似曾相識的,好像經曆過的一些畫面,空曠渺渺的景色中陡峭山崖上有一塊奇異的月白磐石,一名行迹奇異的白衣女子,一名擁有圓形透明氣罩護衛的男子……
冰冷的雨水一下下叩在他心上,使他從沉浸的記憶澗中猛地醒覺過來,那股來自令牌且四處奔波的暖意不知何時不辭而别蕩然無存,也正因如此才将他又喚進這千鈞一發危機四伏的戰場。
那白袍人将劍緩緩出鞘,修長手指隻一閃,一道白光刹那從劍匣中發出,"晶晶然如鏡之新開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選自古文《滿井遊記》)。那光在天地間明晃晃的閃耀着,宛若聚集一切目光将陽光普照撒遍每片戰地的太陽的光輝,直晃得人眼發花頭發暈腳發軟。
此劍本不是凡物,驕傲如斯,怎肯讓紅塵沾了身!
雨絲纏綿悱恻地柔動,試圖溫潤那抹鋒銳,終無所得。
天地間詭異的安靜下來,那人與正護在夏榕身前的林奇對峙着。
林奇明白無能爲力的自己可以讓開道路奔馳避走,對方隻顧獵殺夏榕,趁此機會跑緊快些便能逃出生天。一走了之這己重複過千萬遍的動作倒并不難,擡腿便是。但他也不知曉爲何身體不聽從大腦的命令,竟生根似的穩穩立于前。或許是因爲那明明筋疲力竭卻還逞強爲他挺身而出的身影,或許是因爲那二人相處多年的光陰,或許是因爲……或許什麽也不是,他不想看着這個曾經歡笑着的爽朗家夥的鮮血淋漓着毫無生氣,她畢竟是那個曾經輕快地拍着他肩膀并痞痞地沖他挑着眉詢問他有沒有中意女生的人啊,他怎可棄她而去?怎忍得舍得容得他以後的時光裏這個人都永遠不再出現,然後随着成群的過隙的白駒鐵蹄踏過,将她的一切痕迹就如那神秘出現而又神秘消失的儀器那樣如同從未存在?
是的,林奇動動肩膀活動着已疲憊不已但接下來的劇烈戰鬥中還需用到的細碎精密的關節,他的忠實于己的心告訴了他,回答是什麽了。
那白袍人腳下飄忽不定,定用着極玄妙的步法,速度極快的留下幾道潇灑殘影,猛地揮出自認必中無疑的一劍。
這一劍,将那纏綿雨絲無情穿插而過,由于那極快的速度而導緻震顫,發出嗡鳴聲的寶劍所灑下的殘影,竟使那纏綿雨絲像是排成整齊隊列在劍上挂着,驕傲的雨點似乎懾于這劍的強悍威力俯首稱臣,任人施爲。
此名,刺雨!
随着這一擊,空際隆隆的雷聲穿梭而過。這一擊,竟使天地變色!
這應了一句在該白袍出名後流傳極久極廣的話,刺雨劍一出,誰與争鋒?誰敢争鋒?
這一劍牽動了天地勢氣,誰敢與天地對抗?
可偏偏,一個愣頭青冒出來,用手中相效而言無比脆弱之劍來抵抗天地間積蓄的廣冽力量,盡管他明顯撐不住太長時間,但畢竟這份勇氣是可嘉的。
這并不是句空話,在洶湧而來的大自然威勢下一般人早已逃之夭夭,所以然,愣頭青也是在某種方面很厲害的。
但這厲害并不屬于他自己,而是那聲冷笑的主人。至于他付出多少,又目的爲何,現在的林奇也沒有心思想這些,因爲那白袍似是驚訝至極,抓住劍就又是一刺,目标昭然若揭而又顯而易見。他的用心簡單,你忙着抵抗上一招,剛好給我機會完成任務。
林奇大腦一片空白,此時他來不及想,要做些什麽,本能的就像呼吸進食般的撲了過去。
那冷笑的主人忍不住狠狠磨牙,又給我弄出事故來!
白袍微怔,看着那人擋在目标前,好似看見曾經的自己,他也曾爲一個他所傾心的清澈如水的素雅女子這般不顧安危地奮戰……但以那位大人之力,這家夥也不過僅是在做無用功。這樣想着,手腕鬼使神差地一抖,劍身一側,直直地貼二人耳邊穿刺而過。他面色淡然一如既往,既不去想在虛空中暗暗興奮的墨長老,也不去管那全然侵入林奇腦海的劍氣,正在裏面翻江作浪胡作非爲地大肆破壞。
而這時,與那被劍勢牽動的雷音所對應照示的閃電才閃進人眼。
白袍瘦削的身形一晃,正待再揮手補上一劍,耳廓微扇,隻聽得墨長老驚惶失措的一句總部遇襲,面色首次有了動搖,袖袍一展,将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盡數收去,再在雨水沖刷下穩步邁進虛空,來無影去無蹤,隻揮揮衣袖,告别地上昏迷不醒的兩人和東邊被拂曉的晨曦照亮的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