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中緊緊握住的那口劍舉過頭頂,神思恍惚。
此時他所處的,是一個寂寥空曠的房間,處于巍峨高樓之上。東牆上那幾扇落地窗被雨點打出淅淅瀝瀝的聲音,兩邊的金色柔軟窗簾像藤蔓一樣纏繞在古樸柱子上。因瓢潑大雨而予人冰冷的空氣争先恐後的像千萬條絲絲縷縷的細長毒蛇一般,悄無聲息地從落地窗與房間的的縫隙鑽了進來,緩慢但堅定地吞噬屋中的一切,于是整間房的每個角落都彌漫着冷冰冰的氣氛。
我爲什麽會在這裏?林奇想。緊接着後腦傳來一陣陣難以忍受的刺疼。他痛苦地使勁甩甩空茫茫的頭腦,努力集中精神,于是回憶中幾星零散的畫面閃過,襲擊,夏榕,傾盆大雨,機械,黑衣人,匕首.....但是......回憶戛然而止,他的心口狠狠抽痛一下,像是迎來迎面一擊。耳邊似乎傳來一個女聲的驚呼,接着是當的一聲兵器交接的聲音,從身前的勁風來看是夏榕把一把匕首打回去了,他幾乎可以想象得到被雨擦亮的冰冷鋒利是如何被大力擋回,可卻就是掙脫不出這間房間,什麽也看不見的感覺十分糟糕,糟糕到他的呼吸不覺急促了。他好像陷入了幻覺,或是夢魇,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可是,眼前這一切看上去真實得似曾相識。是存在于他潛意識的一幅圖像?抑或是經曆過但被不争氣的大腦皮層遺忘的一幕場景?
他試圖動一下,身體卻沒有任何反應,隻是靜靜地握着一口劍,筆直地站在房間裏。整間房間隻聽得見他一個人的緩緩地呼息聲。
蓦地,窗前那個伫立的人影開口了,“你既已說出這自信滿滿的話,爲何不把它使出來呢?”使出來?使出來什麽呢?林奇覺得他又有點混亂了。開口的這個人聲音感覺很熟悉,腦海裏卻沒有一點印象。這種失去一部分記憶的感覺使他幾乎要發瘋,困惑的轉着眼珠盯着窗前那個人。
這時雨仍在淅淅瀝瀝的下,這是與另一個他可以感受到的世界唯一相同之處。
他舉起手來了,或者更準确地說是,他在另一個世界的肉體舉起手了。然後,狠狠地一揮。這一揮,揮出了摧枯拉朽,一往無前之勢,卻不是覆水難收,而是一揮過後又圓潤的繞回,形成一個黑色的圓圈。漩渦幽深,有股一陷就永無回頭後悔之感,閃爍着神秘而危險的光澤。
詩人但丁說過,圓是最美的圖形。他随着這一擊想到。
但很快又一陣混亂襲來,但丁,是誰?他拼命的想,一無所獲。
“就是這樣,居合中圓!哈哈,黃家的列祖列宗啊,我黃尚且沒有給你們丢臉!!”人影粗犷豪爽的聲音狂喜的傳來,伴有一陣瘋狂的大笑。
這,這,他敢肯定他從來沒有學過這種招數,卻如此自然而然,駕輕就熟地宛如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演練後的返璞歸真。他的心跳與呼吸随着普通的一劃加快不已,甚至有種脫力的感覺。
随着這一揮,整個世界蓦地失聲了,随即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樣嘩啦啦的剝落。緊張的林奇松了一口氣,總算可以擺脫這種詭異狀态了。他有意無意的無視了心間那股與熟人分别的似有似無的失落感。
雨水沖刷身體予人潮濕而冰涼的難受再次襲來,卻給他一種腳踩堅實大地的安心。顧不得處理身上新添的八處傷口,迅疾地擡目望去,嗯,那個不遠處踩着積水渾身外傷正一臉驚愕舉眸視來的小麥色皮膚的女子是夏榕。他快速掃視了一遍,傷口多了些,内疚瞬間襲上心頭,可不要是因爲我剛才的發怔。再環視而去,嗯,地上那麽多隻東倒西歪的黑色與閃亮是武藝高強的黑衣人和他們的銳利武器......
什?
什麽?他狠狠地眨了眨眼,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地上躺倒而失去戰鬥力的人似乎一瞬間變多了。他突然明白爲什麽站着的那些好似失去七情六欲的人臉上會是如此的不可置信。居合中圓?林奇慢慢咀嚼着這個熟悉而恍若聽聞的名字,若有所悟。
雨仍舊在淅淅瀝瀝的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