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爸爸拿着一沓紙錢過來,媽趕忙跑到竈邊揭開鍋蓋——“哎呀,狗日崽崽——水都要幹了也不曉得看到哈?!”于是她一邊從水缸裏舀水加到鍋裏又似乎疼愛的說“等水開就可以吃了——餓死了吧?”
“晨晨要再餓一會兒再吃”爸爸站在門口那裏似乎有些着急的問“你一個人回來的?”
“哦,不是,還有阿凱跟豬仔”
“快去把他倆叫過來!”刻不容緩卻又沒有很急躁的感覺
爸爸坐下來抽了根煙看了看媽“你幾十歲的人了,一點都不懂還是裝糊塗蛋子啊?”
媽似乎要想要争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接着像個小姑娘似的吐了吐舌頭跟爸爸翻了個白眼
爸爸對我們仨姐弟都不兇,但卻是話如聖旨沒人會羅嗦,心裏有時候即便有疑問也會對自己說“爸爸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聽爸爸準沒錯”
我起身就要往外走——
“冒,拿個電筒啊?”媽在身後趕緊叫我
“這麽幾步路,這麽大個男子漢了,看你唧唧咋咋的!”
父母的談話已經遠遠留在溫暖的小廚房裏,我在院子邊上撿了根木棍,向下穿過寨子中心,一路上的狗叫——不過我此時卻不覺得怕狗——反而有種很安全的感覺
阿凱家在最下邊,豬仔家在靠近毛毛家的寨子入口處,所以我的路線自然是先到阿凱家
“角卵幹——”突然叫他這個綽号——我們好像很久沒有這樣叫了,其實這感覺挺輕松的
“啊?哪個啊?”吱的一聲,是嬸子(阿凱他媽)打開廚房門出來——
“晨晨啊,吃飯了沒——”我一聽個“吃飯”心想壞了!于是我一個小跑就沖進了他家廚房——阿凱正端着碗見我沖進了就騰地站起來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凱,再餓一陣子!跟我去叫豬仔!”大概阿凱聽出我的急切了,所以他即便腦中一片空白也顧不得過問就一頭霧水的跟我出門,身後隻留下嬸子——“這倆個鬼崽崽,搞什麽屁名堂的?!”
阿凱依舊争着走在我前頭,一路的狗叫是必須的,否則是個死寨子
“豬仔——”剛到豬仔家大門口凱就開聲了
搞得豬仔家的狗虎子猛的從他家牛棚那裏竄出來“汪汪——汪汪”玩命的叫
“虎子——回去睡好!”從廚房跑出來的豬仔手上還拿着鍋鏟叫道
看見我們來豬仔頓了一會兒問“有事?老子飯都還沒吃呢?”
“要的就是這效果!”阿凱把頭一歪神秘的說
“豬,放下鏟子到我家去——”我清清楚楚的說
就這樣豬仔跟在我後面,阿凱依舊是最前面,我也不顧他什麽“仨人晚行,切莫當中”的鬼話,我還不信就在這活人聚集的地方還能容讓那玩意撒野
說到剛剛手拿鍋鏟的豬仔,我跟阿凱阿昊或者牛仔即便已經不再的毛毛,似乎都比他幸福一些吧?
豬仔沒有父母,我也不知道他父母是過世了還是怎樣的。反正從我們一起瞎混的那天起我們就知道他隻有個駝背獨眼的老爺爺。小時候不懂事,經常會有伢崽會拿他無父母的殘酷做玩笑開,我好像也開過一次。之後一堆毛頭小孩被豬仔拿着磚頭追了幾條田坎路。再之後,沒有小孩子再敢耍橫了
爸爸看見我們進屋就站起來“你們仨坐一排”我們仨乖乖的一個并一個的坐在火炭邊
隻見媽把一個放了小瓷碗的圓形篩子(農村用來篩谷子)遞給爸爸,
那篩子就在爸爸的手中從我們仨的頭頂上來去竄了三圈,這之間還一直伴随着爸爸叽叽咕咕的一些什麽口訣之類
“好,這就給您送去,”說話的是媽,爸爸也随即帶着紙錢跟那篩子什麽的出門,“彭——”這門關得不是一般力道吧?這要是擱到平時我這樣關門的話,恐怕又要聽媽的緊箍咒之類的,但是這次恰恰是媽親手關上的門,就在關門的瞬間還“呸呸呸”了三聲,搞得阿凱跟豬仔異常緊張的不敢出氣。不過我倒是見過很多次,除了每次都想笑出來沒有什麽其他特别的感覺
媽關好了門也圍到火炭旁坐下,看了看我們仨沒有說話。自然我們仨都沒有一個人敢多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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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感覺像過了很久很久,門外漸行漸近的腳步聲才響起來,很顯然應該是爸爸回來了
“不用去開門——你伯父自己會開!”正準備起身拉門的阿凱聽見媽媽不容置疑的口氣馬上坐下一動不動的跟我們一起等着那門外的爸爸自己進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近了!似乎馬上就踏上了廚房的階沿——
但是——過來好久,當然客觀來說也就十來分鍾,就算從我家院子尾巴那裏走到廚房門口的是個三歲大的小孩子,估計這十分鍾也是足夠的了。但是——我們沒有等到門被打開的那一刻!!!
我看看媽,她的表情從沒有聽見開門聲的那一刻起變得有些忐忑不安
阿凱跟豬仔更是雙手緊拽着拳頭仿佛等着那破門而入的瞬間的到來!但說真心話,如果門外的不是爸爸——我們仨又有個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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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大概過了相同的時間,“咳——咳”這回我聽得真真的,如果說腳步不足以證明是誰,但是這喉嚨癢癢的一倆聲咳嗽我可是聽了十幾年了!腳步聲的音量也漸漸的在耳朵裏擴大開來——就在門外了!——
“爸——”我嗓子自動的跳出了半個“爸”字的瞬間——門沒開!!腳步聲也嘎然而止!??
還有那咳嗽聲再沒有響起!!!!!???
我呆呆地望着門足足有一分鍾!!我想心跳到嗓子眼的不止我一個,我回過頭看他們???——沒人!!!!!!我媽呢!!???凱???豬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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