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凱跟豬仔隻顧着打屁，——“怎麽？冒你有啥子疑問？”我擡頭見老頭用個小破簸箕裝着些花生一邊遞給我一邊問

“哦，沒——沒有，這是您的電筒吧？”我接過花生遞給豬仔然後把電筒遞給老頭問道（我跟老頭挨着，阿凱跟豬仔挨着，其實我也是跟豬仔挨着的）

“不是啦——我跟你們說吧——”沒等老頭開口豬仔就插上話來了，阿凱則像個豬似的嚼花生嚼得嘴角冒白沫——超級惡心的樣子

“就我們仨快到涼灣那會兒，我肚子疼，像是要拉肚子，所以我就快點跑想找個地方解決，就在路邊有塊大石頭那裏我剛要蹲下去——一個挑水的老婆婆拿手電筒使勁的晃我眼睛，把我吓得——你們知道那感覺太他媽尴尬了，還好老子沒有扒拉褲子啊——不過，你們猜怎麽着？那老婆婆并沒有罵我隻是對我說‘冒，你哪家的崽哦，快站起來！！’然後又說‘你是不是逃學回去啊？天都黑了等我挑好這挑水把電筒借給你，你下次上學路過遇到我們寨子的人隻要說還王麻子家的電筒就行了’、、、、、、、、”

後面的話果然同我猜的一樣不差分毫！我跟阿凱聽到最後嘴巴都成了O一動不動的

“怎麽了？诶，你們電筒又是哪裏來的？也有好心人借你們的？”豬仔一把搶過我的那把借來的電筒——“還真的，咱們都遇上熱心人了？這電筒都差不多的哎？估計他們寨子都是統一訂貨的吧？”聽着豬仔喋喋不休的那些屁話，阿凱終于沒有那麽沉着——

“你他娘的豬仔啊？咱們遇上麻煩了！”此話一出，連同老頭也朝我們幾個定着眼睛的望着——就等着故事的來龍去脈似的。不過老頭卻又沒有驚吓的意思，那感覺就像是在知道有某種事情但好久沒有發生過，突然一天發生了就心裏還是挺有數的那種感覺

“冒，你慢慢講清楚點|——”果然引起了老頭的興趣？

于是我打斷咋咋呼呼的阿凱，把我們涼灣的所見所遇一字不漏原封不動的講給老頭聽

老頭聽完後——臉色很平靜的樣子，看樣子也不是我們所猜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嘛，就在我自以爲是的松口氣——

“你們仨回去用一斤紙錢在十字路上把這電筒燒了就行了”誰知老頭來這樣一句搞得我們個個都一頭霧水的，最後還是阿凱沉不住氣——

“老公公，您開玩笑吧？這電筒是金屬的哎——怎麽可能一堆紙就把它給燒了？這恐怕要高溫煉才會化吧？還有——您都沒說是怎麽回事就要我們什麽十字路什麽的，我們哪懂啊？”阿凱就是這樣一個人，好似挺愚鈍的，但是卻不怕出醜，他不像我們不懂的事情就暗暗悶着也不問，就怕被人笑話不懂啥的。

“小胖哥，你就跟你那倆哥們兒學學吧，我老人家不說的你們就不要問，小孩家家的，我跟你們講你們也不見得懂得起！我是爲你們好的！”

見老人家挺固執的樣子，阿凱吐吐舌頭也不敢再羅嗦了

就剛才老人說了那麽多話的時候我順便打量了他一番——稀稀落落的頭發長短不一的樣子，應該是很久沒有理發任其肆意妄爲的結果，倆道劍眉被年齡沖得有些淡了，但是隐約可見威嚴，額頭很寬很高，所以不用我說可以想象到他是典型的大方臉——很男人味道的一種臉型。隻是臉上都已經堆滿褶子，還赫赫的有些老人斑。身上披的是一件我小時候見爺爺披過的那種綠色的軍大衣，隻是老人家的這件軍大衣到處是花花綠綠的補巴（補丁），還有些地方爛太多了幹脆讓棉絮往外翻着，這位可能當年英勇萬分的男人如今也就這光景？！

聽着老頭的那些話我也了解個大概，我小時候經常會有人請爸爸幫燒夜紙——比如說誰家小孩子今天一天哭鬧有些奇怪，就會請爸爸幫忙算算是怎麽回事。這種情況大多數就是小孩不經意間招惹了些東西——比如踩到到啊尿到啊，有時候即便是路過也會被調皮難纏一點的東西給跟回家來。這樣的話，爸爸提供的方法就是燒夜紙——就是送點錢把那東西送走的意思，基本上是一送一個準的，如是遇上頑劣一些的就多破費些——多燒幾晚上，基本上都是行得通的了

所以我也見怪不怪，不像阿凱他們會有那麽多疑問

“那我們就走吧，老公公，挺謝謝您的，那我們就走了”我站起來跟他倆打了個神色又跟老頭告别，阿凱臨走還貪婪的使命往褲兜裏揣花生，搞得我好難爲情，老頭卻笑呵呵的——

“來來，你們把這點花生分咯，我一個老頭子牙齒都嚼不動，再放就要生蟲了”

剛剛我也偶爾有吃花生，好多時候都吃得一嘴的黴味

我們走到門口，老頭子手裏拿着一根竹片

——我小時候見過是用來照亮的，但是現在都是很少見了

“來，我幫你們點上”說着老頭子用打火機點燃那竹片頭——一簇小小的通紅的絢麗的火焰就跳動起來

“冒，記得我說的話吧？”臨走老頭子特意看着我說，“那電筒就不要用了，聽到沒？！”我點點頭，阿凱跟豬仔說着謝謝一邊又唧唧咋咋的要舉火把走在中間

漸漸我們下了河壩沿着水渠岩越走越遠，那座小屋被遠遠的甩在了身後——仿佛老去的男人一樣——再也無法跟上年輕人們的步伐——隻得等在原地希望年輕人有朝還記得他再看看他

我想，再過些時候恐怕就不會再有守水庫的人了，工資就那麽幾個錢，還得遠離鄉親鄰裏的，估計也沒誰再稀罕那些隻夠小孩買糖人的工資了吧？所以再過些時候，再也不會有小屋的老頭用陳年的老花生款待逃學晚歸的小子們了、、、、、、

走在最後面的我揣着那倆電筒——是什麽樣的電筒？竟然一堆紙錢就可以将其燒掉？是不是真如老頭所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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