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跟你們廢話了，我就實話說了，我剛剛做了個奇怪的夢——蘇顔叫我幫她一個忙——而且還是必要要到她家去——應該就是她現在住的地方——她姥姥家。就在山下——”自從那次帶兄弟幾個走出寂靜林開始，他們都不敢再譏諷我的一切奇怪的舉動以及想法。

于是我們就偷偷的從女生宿舍邊上的那條提水長走的林蔭小石闆路溜走了。上午的天氣萬裏無雲，但這會兒卻有些變天了，天空晦起來了，像要下雨。冬天就像優柔寡斷的那一類人，完全比不上夏天的豪爽，所以我不怎麽喜歡冬天的。秋天可能是最多人喜歡的季節吧，不溫不火？得過且過？渾渾噩噩？

蘇顔的外婆家就住在學校山腳下的村莊裏，抱山環水的壞境放到現在絕對可以搞旅遊業了，可惜那時候僅僅能作“窮砂惡水”的解釋。我們經常打水的那口井也是她外婆寨子的第二用水井，其實根本就是他們寨子的人挖的。寨子有個挺名副其實的名字——冷水灣——繞寨而過的那條河确實清涼宜人，每每到了夏天學生都會偷偷蹦到河裏遊泳洗澡，校長經常帶老師下來抓人，畢竟水有夠深淹死人的。而此刻正是冬天，所以這條河給人的就不再是清涼那樣的意境，冰冷應該更确切了。如是溫度再低一點的話河面就會結一層薄薄的冰，又不像北方那樣厚實，所以經常會有調皮膽大的男孩子掉進冰窟窿眼去。河岸也一樣會結一層薄薄的冰塊，人踩上去莎莎的就碎成無數顆粒，像摔碎的鏡子。

沿着彎彎的河岸，微風從河面迎面吹來直灌領子啊衣袖啊涼飕飕的。對面的河岸上依稀有些婦女在洗衣服蔬菜之類的，不時地朝我們這邊看看唧唧咋咋的說着話。“哇靠，那些三姑六婆是不是看上我做女婿了？難道我真的這麽迷人？”豬仔甩了甩那頭亂糟糟的草窩裝模作樣的說，“去去，明明是在看我好不好？女婿當然要選身強力壯的類型！”“算了吧，我看我們倆都沒戲，可能是看上光了——白面書生氣的誰不喜歡？”聽到他們的最後一句話我終于感興趣起來“我真的有這氣質？”——“我去——”得到的回應竟是他們破天荒的異口同聲！？？我去！！！

走了挺有一會兒了，我無意回頭望望——學校山腳下的井，被遠遠的甩到身後——遠看才發現原來那井蓋正半仰着對準我們的那條小石闆路，井蓋是塊天然的石頭就地打磨成半圓型的，往上一仰頭就活像一隻魚嘴巴，我們原來都是在魚嘴巴裏打水！如果那是隻食人魚呢？你敢不敢在它嘴裏搶食？“光，你老往後看個毛線啊？”我才回過神來自己苦笑一聲“是看毛線”。

“光，你知道蘇顔住這個寨子，但是你知不知道哪一家？你又沒來過？這裏少說也有一百來家吧？”估計凱是走累了才開始喋喋不休起來，我跟豬仔就隻當比上課舒服多了，至于目的地除了我誰又在乎？“沒來過，找個人問問就行了，多大點事？！”說話的瞬間剛好有個佝偻的老男人趕着一頭水牛從後面來——“伯伯，蘇顔家在哪裏？”凱果然很急的湊到老人身邊禮貌的問道，誰知那老人自顧自的吆喝着根本就沒理凱？反倒是那頭牛都已經哞哞的轉頭跟凱回應？！

“哈哈，凱難道你說的是牛語？！哈哈哈”豬仔像是看了多大個笑話一樣幸災樂禍的。“别犯傻了，他是個聾子！他不光是個聾子還是個瞎子！”我把聲音故意壓低了看着前面佝偻的背影說道。“就是嘛，我說呢再怎麽着也不能這麽不給面子？”這總算是給凱一個很好的台階下。"什麽？你說他是個聾子我信，但你說有瞎子上山放牛的嗎？”豬仔不服氣的說，“我認得那個老伯的，他是汪森爺爺。你們難道忘記上次語文老師表揚并念的他那篇《爺爺》？裏面不是寫着——青光瞎跟耳聾同時降難于我已經佝偻的爺爺，似乎隻有那頭溫順的老水牛跟他能惺惺相惜共度殘年餘生？你們不知道汪森也是冷水彎的？”這話一出，他們都閉口啞言，齊刷刷的望着那漸行漸遠的老人背影——孱弱但不悲哀，至少他們是有信仰的！“光，佩服！你原來如此心細如絲？！”

稀稀落落的人家在我們的腳步聲中漸漸倒退。籬笆院子裏的門都是緊閉的，估計這會兒時間還早，男人女人們都還上山下地沒回來。溫馨的水泥小路上隻有我們幾個閑雜人等無事晃悠，偶爾會惹到路上閑散的三三倆倆的狗仔們裝模作樣的追我們幾步路叫嚣，仿佛在說“你幾個吊毛快離開！這裏我大哥的地盤！”，隻有凱有那閑情也裝模作樣的回攆狗仔們一頓吓得它們拼命的邊叫邊跑。“光，你看前面那人的像不像汪森？”聽見豬仔說起我擡頭一望果然見不遠處有一背影——挑着一旦東西——雖然有些弓背但确實很像他！？不會這家夥請假就是在家裏幹活吧？他那麽愛讀書應該不會這麽沒遠見吧？于是我們便小跑追着上去——“哎，森少爺嗎？（這個稱呼是凱給森起的，當時不知道凱是問森什麽問題，然後森很高傲冷漠的朝他笑笑，凱也不是吃素的就說”你他娘的還以爲自己是《金粉世家》裏的金少爺呢？“因此倆人還差點打起來。由此森少爺的稱呼就水到渠成了，其實還真别說，森還真的有金少爺的那種氣質）”大概離那背影兩三米時候凱最先開口問道。誰知那人并沒有任何反應，繼續前行，竟然一點要回頭的意向都沒有？！“不是吧？難道凱爺我今天全遇上殘疾人民？”凱自言自語的說着，我倒是打量起那背影來——跟我差不多高，比我胖點，挑着一對籮筐，裏面的東西沒滿出來所以得靠近了才看得清楚，但是無論我們加緊腳步或是跑幾步，他跟我們的距離始終就是三米左右？！

那人一直往前，我們也一直跟蹤，其實他可能根本就不在乎我們的跟蹤，又或者被凱蒙對了——又遇一殘疾人？眼看都快到冷水彎的寨尾巴上，（既然河水是繞寨而過固然這尾巴即又是河，河上有座很老的石頭橋可以通向下一個寨子或者更遠處。）突然他人就停了下來并輕輕的放下籮筐——一個人走上橋去？！他要幹什麽？他挑的是什麽？他這根本也不是要休息的節奏！他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