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我們才吃了熱騰騰的飯菜,但畢竟是有的吃,三嬸一家大小恐怕隻顧得上釋放滿腔決堤的悲傷思念跟委屈。我盡管年幼卻早已懂得同情,雖然我相信幹媽說的前世來生的因果輪回,但當真真切切的面對人的痛楚面容時心裏的痛楚卻抑制不住。大人們一直聊着,聽得懂得或者聽不懂得我都愛聽,或許很着迷那種淡淡憂愁無奈坦然卻又深埋着勇氣的氛圍。倆姐姐都乖乖的去寫作業然後睡覺,我卻死撐着裝着很清醒就是爲了去看那些神奇真實存在的空間。幹媽的百寶袋裏放着三狗的那套舊衣服,隻是幹媽把它裝扮成了像姐姐們的布娃娃一樣,還在裏面塞滿了枯樹葉。後來長大點才知道那是槐蔭樹葉。差不多快晚上十一點,大人們就要動身出去,我慌忙爬到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的爸爸背上,卻被媽媽狠狠罵一頓連同爸爸一起,我知道我的那次昏迷長征路早已吓怕了媽媽。後來還是幹媽力保我絕對安然無恙媽媽才放口。臨近夏天,繁星點點的,沒有月光也用不着打燈。三嬸一家大小等在堂屋裏,似乎沒有移動過位置一樣,媽媽眼淚淺看着看着就轉過身忍住。三嬸紅腫着眼睛,輕聲的問幹媽“香紙錢都準備好了,還要其他什麽沒?”幹媽點點頭說“孩子們都到齊吧?每個孩子身上衣服剪一小塊布”,三嬸馬上找了剪刀來剪了六個孩子的衣腳送到幹媽手裏,“剛好子時到,花妹子你們一家人拿香紙出來四面八方的燒,要一邊燒一邊叫你們的先人享用!”幹媽吩咐好便拿出三狗衣服做的偶,又把孩子們的衣腳布又一小塊紅布裹好,連同偶一起放到白天時候挖好的堂管裏,幹爹便把土填平好。周圍的鄰裏同樣又圍滿堂屋,不過幹媽吩咐過外人隻能站在門檻外,就連爸爸媽媽和我都一樣的。幹媽站起來走到門口清了清嗓子高聲地說“黃(三狗姓黃)家的列祖仙人們,你們的後人子孫有難肉身逝于外地而魂魄不能歸來,終日受排負擠的,望你們能助他一臂之力,以便你你黃家家族繁榮昌盛永永不衰”繼而幹媽又轉過頭來對三一家人說“孩子都跪下,你們一家要把你們的當家人叫回來才好啊”于是瞬間都是帶着哭腔的呼喚聲“爸爸,你回來看我考了及格了”“我的崽啊,回來吧,你老爹老媽想你啊,””背時的啊,我沒罵你砍腦殼的了,你去打牌我也讓你去,你半夜打鼾像豬一樣的我也不說你了,你回來好不啊”幹媽聽到三嬸的話急忙上前輕輕地說“妹子,不要叫背時砍腦殼的,這是個不好的詞,用不得”三嬸回過神眨巴了幾下眼睛“哦,是是啊,我就喊黃富貴(三狗的真名),富貴啊,回來看看我們,你的丫頭啊獨胡瓜(我們那裏都管最後一胎才生到的兒子叫獨胡瓜)啊都乖了”一聲聲的呼喚招來鄰裏鄉親一陣抽泣聲,幹媽急忙要大家不要打擾到黃家人。大概十分鍾,我就看見堂棺那裏進了一股青煙,雖然很淡很淡但分明是存在的,”媽“我扯了扯媽媽的衣角”媽,那裏出煙了,哦不是,是進煙了“正默默流淚的媽媽被我說的驚了一下,忙蹲下來做了個閉嘴的動作說”小孩子不要亂說話,媽媽都沒看見你知道什麽?“話剛落音就聽見幹媽略帶欣慰的聲音”謝謝各位先祖啊,你們的當家人回來了,以後他的家還在這裏,跟你們在一起的,”媽媽的,這話如是外人聽來多瘆的慌,可在飽受思念之苦的至親的人來說這是多麽溫暖的慰藉。哭得淚眼婆娑的三嬸一家連連叩謝幹媽,幹媽也說不出個謙卑之詞,或者她也陷入迷惘或者她也有迷惘,迷惘的是她的幫助好像給悲傷找到了宿主,讓眼淚有了去處,但是能化解悲傷嗎,能減輕痛楚嗎?相反如隻是個衆人未知的謊言,到最後真真假假反而無人再糾結,可現在僅存的不管是希望還是僥幸都已拆破!但我卻深深贊同這種**裸勇敢面對的态度。這也許就是我從小就有“悟”的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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