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這丁旅長也沒有找這尚福的麻煩，尚林覺得這丁旅長定是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了尚福。之後就是更加嚴酷的訓練。尚林在部隊有些日子了跟着久了也就逐漸适應了。但是尚福畢竟還是個十五歲的孩子，雖然體質不錯但畢竟年紀還小，有些時候力不從心。

這舊軍閥體制下的軍隊大抵是這個樣子。當兵的總有些兵頭頭，他們也不是官甚至沒有軍銜。但是因爲有些手段總會聚集一幫人，在連隊裏有些勢力，有時連連排長都得給他們些面子。而這些人大抵上都是欺軟怕硬的主，要真是大的長官他們也不敢惹，就會欺負些老實的新兵蛋子。

尚林在部隊有些日子了所以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對這種人也是敬而遠之。而尚林爲人熱心、正直打仗的時候敢打敢拼，也救下過不少人。所以這那些拉幫結派的人對尚林算是敬重。沒事兒也不找他的麻煩，畢竟是戰友有些時候還一起喝個酒什麽的。

不過這尚福就不同了，本來就是新兵年齡又小。長得像女人不說，有時候那傲嬌的小脾氣和說話細聲細氣的那樣兒就成了這被欺負的重點對象了。不過好在每次尚福被整的很慘的時候尚林都會出現幫忙，這幫人也不敢太造次。隻是這一來二去的，尚福是越發粘着尚林。而尚林呢？似乎也是非常喜歡跟這尚福天天在一塊兒……

大半年過去了，尚福也不算是什麽新兵了。部隊也補充的差不多了。在部隊的日子久了，兩個人就越發的思念家鄉。可是，他們誰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再踏上那片土地了。

這幾日局勢緊張得很。西邊的馮玉祥、閻錫山還有李宗仁說話就打過來了，丁德勝的整個旅被緊急調往徐州駐守。作爲蔣介石嫡系的精銳部隊，丁德勝被放到徐州防守陣地的最前沿。然而沒過幾天，駐守的部隊接到命令沿着隴海鐵路向西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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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裏歇會兒吧！”

尚林扭頭對後面十幾個兵小聲的說着。尚林所部剛打了幾場小仗，損失不大士氣蠻高的。剛駐紮下來就接到命令向前偵查敵情。作爲偵察連的加強排，尚林他們排率先出發。其他兩個派在側翼保護。

這走了兩個多小時，來到了一個山坡。這地方離鐵路不遠而且地勢還挺高，挺适合做伏擊的。這一帶，尚林他們排已經偵察了一會兒了，确定比較安全。通訊兵跑來說讓個班原地構建防禦戰壕，偵察連準備暫時駐紮到這裏。

這地方視野不錯，若是設上炮兵可以掩護西面的鐵路。偵察連很快就在這裏構建了稠密的戰壕網。尚林、尚福這些天接的命令就是駐守這裏。可以看到山坡下面每天都有很多部隊從這裏往西走……

這一晚西邊的天空被戰火照亮了，整整一宿都沒有停。第二天炮營就撤到了後山，很多部隊稀稀拉拉的從西邊往東撤。

“看來……那邊是打了打敗仗了……”尚林站在山頭上往下看……

“林哥……那你說我們什麽時候撤？”

“我們？”尚林清楚自己所站的這塊地方有多麽關鍵，後山的炮營可以直接掩護前線。而西邊也一定有一些阻擊的部隊。所以這晉綏軍要是想把自己這邊重創的話，就會繞道北邊攔腰截擊。而這山坡就是這陸海鐵路線這一段唯一的一個屏障。也就是說，在這個時候旅長是不可能把偵察連撤下去的……

果然沒有過了幾分鍾丁德勝要求死守的命令就下來了。很快這山坡陣地上又增了一個營的兵力駐守。而尚林清楚，整個旅的大部隊正在拼命地往東跑……

炮兵剛駐紮下來就開始了向西面開炮，整整轟了一整天在傍晚的時候炮兵營接到了命令繼續往東撤，走的時候開走了所有的汽車。再往南看，山坡下的部隊源源不斷的往東撤。而且往東跑的人嫌得越來越疲憊……沒過了多久，北面就看到了揚起的灰塵……想必是截擊的部隊趕過來了。

各個班都進入了自己的防禦陣地，從這裏俯射應該還是能堅守一陣的。尚福雖然當兵有一陣子了，但是還真沒有見過這陣勢。剛準備從戰壕裏探出頭來看一看情況，就聽見空中有什麽東西呼嘯而過！

“轟！轟！”

原來是山下的晉綏軍往山坡上開炮。這炮彈打過來形成的風，把尚福的鋼盔都吹飛了……再聽聽身後，爆炸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尚福轉過頭看見二十幾米開外的地方是個剛形成的彈坑。原本趴在那裏的兩個人已經被炸成肉末了……戰壕裏一片血肉模糊。

尚福哪見過這場面？站在那裏被吓壞了……這時天空中又響起炮彈的呼嘯聲，尚福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撲倒了……

“小福子！小福子！”尚林看着剛被自己撲倒的尚福，拍着他的臉。再看看尚福，一個人睜着眼睛，一副吓傻了的表情。這尚林哪顧得上那麽多？等這一波炮擊完了，趕忙背着尚福往掩體裏跑。

尚林畢竟是老兵了，從容不迫的在戰壕裏穿梭。而戰壕裏呢？四處可見炸斷腿，炸傷眼睛的士兵……醫療兵正冒着炮火忙活着，四處是哀嚎和叫喊聲……

“小福子！你沒事吧？看着我！”尚林背着尚福到了掩體，把他放到了地上扶他坐了起來。雙手托着尚福的臉，讓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沒事了，沒事了！”

尚福呢？盯着尚林，慢慢的回過神來，然後“哇！”的一聲竟然哭了出來。這大男人哭成這樣着實把掩體裏很多老兵吓了一跳。

尚林見狀把這尚福一把抱在懷裏，小聲的安慰道……這一幕着實讓人覺得詭異非常。很快，炮火攻擊就結束了。山坡下，黑壓壓的部隊壓了上來……尚林他們被排長叫出了掩體，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兩軍很快就交起火來……戰鬥了個把小時，晉綏軍的先頭部隊被打了下去。沖鋒部隊剛撤下去，這火炮就砸了下來……這樣的情況持續了整整一天。尚林所部勉勉強強的把陣地守了下來。但是原本七百人的守軍就剩下不到兩百個能喘氣的了。

尚林他們班也就剩下五六個人了，眼看着月亮升了起來，尚林皺起了眉頭……

“趕快去收集些彈藥吧！”尚林指揮着手下幾個人去搞些子彈回來，再看看身邊的尚福一臉的焦慮。今天這尚福可是一槍沒發……尚林心裏知道尚福這樣不是個辦法，就蹲下身子……

“小福子，怎麽樣啊？”

“……”尚福沒有一點回應，尚林看着他也是沒有一點辦法。

“小福子，這子彈專咬害怕的人你知道麽？”

尚福聽了擡頭看了看這尚林：“爲什麽？”

“因爲它能聞到恐懼的味道！”尚林拿着一顆步槍子彈扔給尚福，“拿着吧！把子彈上了膛！在戰場上我們隻做一件事，那件事不是完成命令，而是盡量讓自己活下去！”

“砰！”一聲，有人往天空打了一發照明彈……接着陣地上就熱鬧了起來。機槍聲、步槍聲還有連綿不斷的爆炸聲夾雜着喊叫聲和哭聲……敵軍開始趁着夜色強攻陣地。

那是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上午，連長過來點人頭，就剩下了八十多個人。這八十多個人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再看看山坡的南面，鐵路兩側已經沒有部隊通過了。連長給上級發電報要求撤退。但是上級的回複永遠是兩個字：死守！

昨天一夜的戰鬥，尚福的右臂被刺刀刺穿了。經過簡單的包紮止住了血。天上又下起了雨，在山頭上風一吹很冷……敵軍今天對陣地炮轟了一整天，想必是準備第二天在組織人進攻。入了夜，尚林、尚福被派到最前端的戰壕放哨。

“林哥……今兒，敵軍會夜晚進攻麽？”

“不會！今兒晚上沒月亮~”尚林指了一下正在下雨的天，“沒月亮太暗了，什麽也看不清。他們不敢上來的。你就安心的睡吧！”

“我……睡不着……”尚福眼淚說話就掉了下來。

“都兩天沒合眼了，怎麽睡不着啊？”

“我冷……”尚福打着哆嗦，把身子縮成一團……想想也是，這戰壕裏積水也不低了。氣味裏夾雜着濃煙和血腥味，讓人很是難受。

尚林聽了尚福的抱怨，轉眼看看這尚福楚楚可憐的模樣。脫下了自己的衣服抱着尚福。那一夜，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山崗。在一個冰冷有血腥的戰壕裏。兩個男人脫光了衣服，相互依偎在一起取暖。就在某一瞬間，這兩個難兄難弟在内心突破了世俗的看法，彼此傾心。此時沒有人能夠見證，即使是月亮都被烏雲掩蓋去它的光芒。雨依然下着，他們的衣服就這樣蓋在他們赤裸的身體上。他們彼此感受着對方的體溫、呼吸，還有愛和彼此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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