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芳不敢再往下說了。
狄公不停地徘徊着,他已陷入了沉思中。李元芳和狄春在一旁伺候,大氣兒也不敢出,生怕打斷他的思路。我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靜靜思索着什麽。
忽然,狄公站住,回過身來:“一日之内竟接連聽聞三個姓吳的廢命,你們不覺得有些蹊跷嗎?”
李元芳一愣:“三個姓吳的?”
狄公道:“湖州的兩名死者和崇文館學士吳孝傑。而且,三個人都是京城長安人氏。”
李元芳一驚:“您的意思是,這二者之間有着某種關聯?”
狄公沉思着,徐徐搖了搖頭:“我并沒有這麽說。而且,現在缺少證據,下結論爲時尚早。”
李元芳和狄春互望了一眼,點點頭。
我說:“大人,也許我們可以從這裏的兩個命案開始調查。”
狄公微微一陣詫異:“方焱?你不是在長安嗎?怎麽來湖州了?”
聽到狄公這一句,我們三個先是一愣,然後齊齊的捧腹大笑。
我也苦笑一聲:“大人,卑職都在這裏坐了怎麽也有半柱香了吧,您怎麽才發現啊?”
“我也是想案子太入迷了而已,有什麽可笑的!。”狄公好像有些惱羞成怒地說。
難得看到神斷狄仁傑狄大人露出這種窘迫的樣子,我真恨怎麽沒有把照相機一起帶過來這個時代。
狄公道:“算了,算了,我們還是着眼于湖州的這兩宗命案。兩名吳姓死者都是長安人氏,又都身穿繕絲所制的衣物。我們來做這樣一個分析:一般情況下,長安城中,哪一類人比較喜歡穿繕絲衣物?”
李元芳、狄春和我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再次笑了起來。
狄公有點“生氣”的說:“嗯,你們怎麽了?都說算了,又笑什麽?”
李元芳道:“大人,您可能沒有發現,狄春就穿着一件繕絲外衣。”
狄公定睛一看,不禁也笑了出來:“果真是。”
李元芳笑道:“狄春現在是狄府的大總管。府内所有執事總管都穿這種質料的衣物。”
狄春笑道:“不光是咱們狄府,京城中除了太子内坊之外,所有官宦人家的管家幾乎無一例外。”
狄公點了點頭:“嗯。還有呢?”
狄春想了想:“那可太多了。”
狄公道:“隻限于長安城中。”
狄春一拍腦門:“對了,這個範圍就小多了。嗯,長安城裏喜穿這類衣物的還有綢緞莊、茶莊、錢莊、銀号、飯店、酒肆的老闆、生意人,各衙門裏的師爺、執事,管賬先生、各府的幫閑教師、镖局裏的镖師,各坊的裏長……基本上也就這麽多了。”
狄公沉吟着:“好,幾乎囊括了各個行業。”
李元芳眼中一亮:“大人,現在可以用排除法了。”
狄公擡起頭來,哈哈大笑:“知我者,李元芳也!看來,我這一套斷案經驗,你已是了如指掌。也罷,就聽聽你說吧。”
李元芳猶豫了片刻道:“首先可以排除的是镖師,因爲一般情況下,镖師護镖絕不可能單獨行動。”
狄公點點頭:“嗯,有道理。”
李元芳接着道:“師爺也可以排除。因爲,兩位死者都是小衣短打,師爺是不會穿成這樣的。”
我點了點頭:“而且,死者的包袱中除了衣物、銀兩之外,連一本書也看不見,這可不是做師爺的樣子呀。”
李元芳道:“要說是老闆、生意人、管賬先生,似乎也不太對。”
狄公道:“嗯,說說看。”
李元芳道:“第一,穿着打扮不像;第二,如果是大老闆,身旁定會有小厮随侍;第三,假設是小生意人來做買賣,那麽兩位死者都姓吳,都是長安人,目的地又都是湖州。如果說他們是一家人,來湖州是爲同一宗生意,卻爲何要一走水路,一走旱路?這一點對于生意人來說是絕對說不過去的。如果說他們素不相識,那麽,兩個同姓、同地的生意人,同時來到湖州,同時被殺,又同時被嫁禍,這種巧合的幾率,幾乎可以說是零。”
狄公連連點頭。李元芳繼續道:“第五,從常理推斷,殺死生意人和管賬先生,主要目的就是爲了圖财。可現在,這兩位死者身上的銀兩并沒有丢失,真正的兇手用那些銀子嫁禍了張春和王五。因此,現在看來,不論上述的哪一點,都可以排除這二人是生意人的身份,或者說,他們至少不是來湖州做生意的。至于各坊裏長,那就更談不上了。”
狄公聽罷,高興地大笑:“好個李元芳,你現在到大理寺去做個司刑少卿應該已經不是問題了!”
李元芳笑了:“如此看來,恐怕隻有官宦人家的管家、仆役的身份還可以沾得上邊兒,從穿着打扮,到二人同姓,都極像是這一類人。”
狄春笑道:“不錯,咱們狄府不就有狄安、狄福、狄貴這些仆人嗎?”
狄公點點頭:“好,我們姑且說他們是長安城中吳府的管家,那麽,他們來湖州是找誰呢?”
李元芳被問住了:“這……”
狄公微笑道:“官門講的是門當戶對,當官的仆役絕不會來找一位普通百姓。因此,隻有兩種可能,第一,這位當官的家在湖州;第二,他有朋友居于此地,因此,才派仆人前來探望或是送些重要物事。”
話音未落,外面響起了一陣腳步。狄公笑道:“來了。”
曾泰的聲音響了起來:“卑職,曾泰告進。”
狄公道:“貴縣請進。”
門聲一響,曾泰走了進來:“閣老,您囑托卑職的事情已經查清了,湖州境内做過京官的隻有一位。”
狄公道:“哦。哪一位?”
曾泰道:“西郊外劉家莊的主人——劉查禮。曾任兵部司農郎,十年前因事辭官歸田。”
狄公的臉上露出了微笑:“果真是他!”
李元芳恍然大悟:“大人,看來您早已想到這兩位死者的身份了。”
狄公點了點頭:“這也隻不過是推斷而已。貴縣,明日擺駕劉家莊。”
曾泰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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