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王五吓得魂不附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蒙面人道:“不相信嗎?”
話音未落,一道寒光閃過,牆角邊發出“吱”的一聲,張春、王五扭頭,見一隻老鼠被鐵蒺藜釘在牆角。張春、王五渾身顫抖。
蒙面人走到二人面前,慢慢地蹲下身,伸出手拍了拍二人的面頰,輕聲道:“相信我,我說得出,做得到!”
張春吓得上下牙碰得“咯咯”作響;王五吓得屁滾尿流,屁股下濕了一攤。
王五劇烈地顫抖着,語無倫次:“然後,他、他、他……”他說不下去了。
狄公問:“他怎麽樣?”
張春道:“我來說吧。說完那些話後,他告訴我們第二天在公堂之上該當如何認罪,并且讓我們重複了一番,這才離開。”
狄公點點頭。王五淚流滿面,道:“這時候,小人才明白了,原來是要我們替人頂罪。”說着,他痛哭起來。
狄公眼中冒着火焰,一字一頓地說:“你們放心,遇到這種事情,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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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夜,曾泰和師爺坐在縣衙二堂上,桌子上放着一個包袱。曾泰把它打開來看,裏面是幾件随身的衣物和一百兩銀子。
師爺道:“大人,這是在王五的船裏搜到的。”
曾泰點點頭:“好。現在可以定罪了。”
師爺道:“看起來,張春和王五并無冤情。”
曾泰點點頭,微笑道:“今日之行頗有斬獲,不但定了張春、王五的罪,最難得的是抓到了那個漏網之魚懷英。此人夥同張春殺人,今日被本官抓到,竟然氣定神閑,不慌不忙,由此看來,這厮定是一名在逃的慣犯。”
師爺喜得眉飛色舞,乘機恭維道:“在狄大人到來之前,一日之内勘破兩宗命案,大人真乃神人也!”
曾泰聽得順耳,得意地笑了:“明日堂審,将張春、王五定罪收監。至于那個懷英,等到狄大人來後再審。”
師爺巴結道:“大人高明,請狄大人看看咱們的能耐。”
兩人一唱一和,談得非常投機。
正在此時,堂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縣丞推門進來:“太爺,州裏緊急公文,說黜置使狄仁傑大人已經到湖州!”
曾泰觸電般彈起來:“什麽?狄大人已到湖州!”
話音未落,一名捕快快步進來:“太爺,門外有一個人自稱是四品鷹揚衛中郎将,叫李元芳,要見太爺。”
曾泰一愣:“什麽?”
捕快将手中的象牙腰牌和文牒遞過去,曾泰趕忙接過來,看了看腰牌,上面大篆刻着八個字:“鷹揚衛中郎将正四品上”。他又迅速打開文牒,隻見牒上加蓋着大大的玉玺。
曾泰渾身一抖,大聲道:“趕快出迎!”他小跑着沖出二堂。
夜色朦胧,李元芳正靜靜地站在二堂門前。曾泰率衆衙屬沖出門來,倒身下拜:“卑職不知将軍到此,有失迎迓,望将軍恕罪!”
李元芳很客氣地道:“貴縣請起。”
曾泰誠惶誠恐地問狄大人是否确實已經到達湖州,李元芳道:“大人輕車簡從,微服而來,已到三天了。”
曾泰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那、那,李将軍,大人現在何處?”
李元芳道:“今早我與狄大人分頭辦事。傍晚,我回到館驿,發現狄大人并未回來,這才前來尋找。”
曾泰吓得面如土色,說話也不太利索了:“卑、卑職也未曾見到狄閣老啊!”
李元芳道:“狄大人化名懷英,用的身份是教書先生。請貴縣馬上知會衙屬,立刻查找!”
曾泰吓傻了:“懷、懷英?教書先生?”
李元芳道:“正是。”
曾泰從懷裏掏出那張名帖,顫抖着遞了過去:“李将軍請看一看,這、這是不是狄閣老的東西?”
李元芳接過來看了看,蓦地擡起頭:“這正是大人的名帖,你是從哪裏得到的?”
“啊?!”曾泰一下子懵了,跌坐在椅子上。
不一會兒,牢房中的狄大人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曾泰、李元芳率湖州縣合屬官吏飛奔而來。曾泰“撲通”一聲跪倒在牢門前,以頭觸地,磕得“砰砰”響:“卑職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張春、王五吓得連連後縮。狄公站起身來,笑道:“貴縣請起吧。”
曾泰隻管磕頭:“卑職有眼無珠,膽大妄爲!求閣老責罰!”
李元芳沉着臉,冷冷地道:“還不将牢門打開!”
曾泰一激靈,這才醒悟過來,回頭沖身後的獄吏大聲道:“混賬,傻站着幹什麽,還不打開牢門!”
獄吏如夢方醒,以最快的速度打開了牢房的大門。狄公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李元芳低聲道:“大人,您還好吧?”
狄公笑道:“好,好極了!”
曾泰還在叩頭。
狄公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好了,好了。貴縣請起吧,我不但不會責罰你,還要感謝你哪!”
曾泰茫然,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元芳道:“大人讓起,還不趕快起來。當着滿牢罪犯,成何體統!”曾泰這才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起來。
狄公笑道:“若不是貴縣幫忙,我怎麽能夠進到獄中,又怎麽能夠見到張春、王五?”
曾泰一臉的尴尬,臉上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
當天夜間,狄公、元芳、縣令、師爺在二堂上研究案情。狄公放下了帶血的包裹,看了看曾泰道:“依貴縣說來,此案是證據确鑿?”
曾泰趕忙躬身道:“正是。”
狄公又看了看另一個包袱:“貴縣就憑這兩個包袱,便能定張春、王五殺人之罪?”
曾泰一愣,擡起頭來:“回大人的話,死者屍體、銀兩以及殺人兇器都是從張春家搜出的。另一個包袱中的銀兩和衣物,均是從王五船中所得。”
李元芳點了點頭:“大人,卑職奉命前往陽澄鎮王五家,到時,捕快們正在搜索,這個包袱确實是從王五船中搜出的。”狄公點點頭。
曾泰道:“閣老,卑職也曾懷疑過二人有冤情。可是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二人又承認殺人罪行……”
狄公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老了,多坐一會兒便腰酸背疼。”
曾泰一愣,停住了嘴。狄公淡然一笑:“貴縣可真是言辭鑿鑿啊!”
曾泰道:“卑職不敢,隻是述說實情。”
狄公點了點頭:“貴縣是不是再辛苦一下,陪本閣去仵作間看一看死者的屍體。”
說完,衆人一齊來到仵作間。兩具男屍躺在蘆席上,仵作已在一旁伺候。狄公來到兩具屍體旁仔細地察看,良久,他擡起頭來,靜靜地思索着。曾泰站在一旁望着狄公,臉色非常緊張。李元芳站在曾泰身旁,目不轉睛地觀察着曾泰臉部的表情。
狄公輕輕咳嗽了一聲,問仵作道:“驗屍結果是什麽?”
仵作道:“回大人的話,張春家後院男屍是頸部一處刀傷,沒有中毒迹象。湖中男屍是被勒死後,綁上石頭沉入湖底的,也沒有中毒的迹象。據兩具屍體的腐爛程度推斷,應該都是死于十天之前。”
狄公點點頭,對曾泰道:“屍體身上發現了什麽?”
曾泰答道:“什麽也沒有。”
狄公道:“那麽,在張春家竈間發現的包袱裏面,除了菜刀和銀子以外,還有沒有其他的東西?”
曾泰答道:“沒有。”
狄公點頭道:“把證物呈上。”
曾泰連忙從身後的衙役手中拿過在張春家搜出的證物,遞了過去。狄公接過菜刀看了看,刀身上染滿了血迹,刀柄上是一個大大的血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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