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狄公和我帶着衛士,離開了都督府。
晚上,虎敬晖看着集合的剩餘衛士,嚴厲道:“你們一定要多加小心,現在的都督府是是非之地,讓弟兄們把眼睛都給我睜大了,一刻都不許松懈。”
“是。”
揮了揮手,讓他們繼續巡邏去了。
來到李元芳的房裏,推門一看,狄春正在給他喂藥。
“虎将軍。”狄春看到虎敬晖進來,喊道。
“嗯。”走了過來,幫狄春一起把李元芳整理了一下。看着他,虎敬晖憂心道:“怎麽樣了?”
狄春搖搖頭:“還是那樣,老爺說,吃完這幾付藥再看結果。去正堂看看吧。”
虎敬晖點點頭。
二人離開後,去沒有發現原本昏迷的李元芳竟然睜開了雙眼,那到他是假裝的?
黑夜,永遠有一些人喜歡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時候,也是最會出事的時間。
三更剛過,聽着外面傳來的敲更聲,一人穿着‘蝮蛇’的衣物,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躲過在巡邏的衛士,‘蝮蛇’站在裏原狄公的卧房。打開房門,輕輕的走了進來。走到盡頭,看着放在那裏的榻,拉開下面的暗格一看,一個人正躺在那裏,人被蒙着面,沒有看清,但這并不妨礙。
‘蝮蛇’推回暗格,拔出寶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進榻中。隻聽傳來一陣滴血聲,‘蝮蛇’緩緩地拔了出來。
“噌。”一柄刀尖從下面刺了出來,猛的像‘蝮蛇’的腳下滑去。
‘蝮蛇’急忙後退,橫刀立在前方。榻好像被人推了出來,轉過90度,立了起來。
‘蝮蛇’靜靜地看着,手緊緊地握了握劍,猛一跺腳,直刺向榻。不等他刺到,一柄無刃的刀就沖了出來,‘蝮蛇’一揚,刀從他的臉龐滑過,刺入身後的房牆,榻跟着朝‘蝮蛇’逼進。好個‘蝮蛇’,連忙在榻上竄了一下,借力往後退去,可很快就碰到門。榻直接撞在他的身上,被撞到的‘蝮蛇’在後退時,不退反進,隻此榻。一聲巨響,榻被撞的四分五裂。‘蝮蛇’穿過榻後,卻不喜反憂,因爲地上沒有一絲血迹,轉身看了看四周。
“呠。”一雙腳落在‘蝮蛇’的肩上,擡頭一看,人正在自己的上面,剛想動,卻沒有想到那人先旋轉起來了,利用雙腿,帶動‘蝮蛇’一起旋轉。剛一轉身,腳出現在他的面前,狠狠地踢了踢他的前胸,‘蝮蛇’猛吐了口血,終于支持不住,“呯”的一聲,狠狠地被撞到在桌子上。
一人慢慢地走進,‘蝮蛇’擡頭一看:“啊。”
“沒想到吧,老朋友,我們也見面了。”正是李元芳。
“砰,砰。”有人的腳步聲傳了過來,‘蝮蛇’往那裏一看,最不願意見的人還是出現了。似乎不想被他看到現在的模樣,‘蝮蛇’慢慢地爬向床出,扶住床邊,低下了頭。
“現在,讓我們看一看你的真面目吧。”說話的正是狄公,而我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擡手抓着‘蝮蛇’的面具,慢慢的往下拉,虎敬晖的面孔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狄公看着他,好像意料之中,又好像是意料之外:“真的是你。”看着他,輕歎了一口氣,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虎敬晖聽了狄公的話,輕歎一聲,低下了頭。
狄公拿着‘蝮蛇’的面具,緩緩地轉過身,遞給李元芳。李元芳接過後,看了看面具,又看了看他。
緩緩的走到他掉劍的地方,撿起它,看了看它,喃喃道:“我曾經懷疑過元芳,懷疑過大有,李二,甚至連方焱我都懷疑過,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
虎敬晖看着他,冷笑道:“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爲什麽?你爲什麽要做這種大逆之事?”狄公看着他,不解道:“皇上對你有天高地厚之恩你不到四十就做了千牛衛中郎将,正四品下的官職,爲什麽?我不明白你這到底是爲了什麽?”
虎敬晖哼了一聲:“大人知道我爲什麽姓虎嗎?”
我們對視了一眼。
“其實我不姓虎,我姓蝮。”
“叮。”狄公一聽,劍掉在了地上都沒有發覺,指着虎敬晖:“你?你是王皇後的後人?”
“我是皇後的侄子。”虎敬晖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身世:“四十年前,武則天構陷皇後,王姓一族,十五歲以上男丁盡被誅滅,我爹和叔叔都被車裂而死,當時我剛剛滿月。武則天以蝮爲姓,把我和家人發配到嶺南。我十歲時,姑姑、姐姐死于瘟疫,從那時起,我一個人在世上漂流。後來,突厥犯邊,朝廷征兵,我應征入伍,改蝮爲虎。因我作戰勇猛,屢立戰功,積公生至檢校豹韬衛将軍。後武則天南苑閱兵,稱我勇武過人,将我升至千牛衛中郎将。”看着狄公,嘲笑道:“大人說,皇上對我有天高地厚之恩,哼,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元芳,把他扶起來。”狄公看着虎敬晖,輕輕地對李元芳說道。
李元芳點點頭,走了過去,扶住他的手。
虎敬晖看了看他,艱難地坐到椅子上,看着狄公,不解道:“大人,您是怎麽知道我是‘蝮蛇’的?”
“你還記得,大柳樹村那個雷電交加的夜晚嗎?”狄公緩緩道:“那時我被雷電驚醒,感到口渴,所以我拿起了旁邊桌上的碗,剛剛要喝時,我發現碗的邊緣有一些渣滓。”
我問道:“那碗裏的渣滓是什麽?”
“是蒙汗藥。當時隻有我們四個,我不能确定是你們當中的那一個給我下了藥。于是我悄悄地走到外屋,我看見敬晖和方焱躺着,而元芳卻不在屋裏,于是我懷疑元芳。真真讓我對你起疑的是趙傳臣的死,還記得吧,當時趙傳臣正說到緊要之處,卻一命嗚呼了,這不能不令人起疑。然而查遍屍體卻找不到絲毫的傷痕,最後,我命仵作割開了趙傳臣的前胸,于是,就找到了這枚鋼針。”狄公從手袖裏拿出鋼針,問道:“這是你的暗器吧。”
虎敬晖點點頭。
“這鋼針釘在趙傳臣的心髒之内,方向偏左,于是我仔細地回想了那天我們幾個人所站的位置。當時元芳站在我的左邊,他有動作我一定會看得很清楚,所以隻有你才有可能發射暗器。”
“是啊,我的暗器就綁在胸前,射傷李二的也是他,名字叫無影針。”虎敬晖說着,從懷裏掏出暗器。
李元芳一看,害怕他還有什麽花樣,急忙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虎敬晖一頓,笑呵呵地把刀推開:“放心吧,我是不會傷害大人的。”說着,把暗器丢在桌上。
“然而,所有的這一切隻不過都是我的分析,沒有任何證據。我一直告示自己,也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比如說‘蝮蛇’一直就在窗外偷聽我們的談話,當趙傳臣說到緊要處的時候,他從窗外暗施殺手,幹掉了趙傳臣。雖然我自己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我仍然在不停的告誡自己。”
虎敬晖長長地歎了口氣。
“敬晖啊,你知道嗎。”狄公看着虎敬晖,動情道:“在我的心裏頭,把你和元芳還有方焱都當作我的親生兒子來看待,我真的不希望那個歹毒的冷血殺手‘蝮蛇’會是你們的其中一個呀。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永遠無法更改,就在這個時候,李二所中劇毒再次發作。我問了問大有,在李二中毒時隻有你去過,就在這時,我将目标鎖定在你的身上。然而爲了清楚你們下一步計劃,我并沒有驚動你,直到那天晚上,發生了毒蛇傷人事件,你爲了怕我懷疑你,竟然親手殺死了你豢養多年的毒蛇,殊不知,你這一舉動更加暴露了你的身份,也徹底暴露了劉金的身份。于是我想感收網了,但是我仍然對你抱有一絲幻想,也許這一切并不是你做的,因爲我并沒有直接的證據,于是在一天夜裏,我請來了一位關鍵證人。我讓方焱找來了張老四,他告訴了我那天公堂上是你讓他反的水。他的一番話打消了我對你的所有幻想,于是,我和元芳訂下了一條捕蛇計,首先我們料定你一定會去刺殺劉金。果然,你在那晚去了,其實,元芳的臉之所以發黑,是因爲吃了我爲他配制的犀角颠茄丸。”
“可笑,我還在爲那次巧妙的刺殺而得意。”虎敬晖聽了凄慘的笑了笑。
狄公得意的笑了笑:“第二,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監視我的動靜,于是在昨天夜裏,我故意讓你看到李二。等你走後,元芳來到我這裏,我二人就訂下計策引你上勾。但是現在,我隻有一點不明白?”
虎敬晖奇怪的問:“是什麽?”
“在小連子村陸大有家,你看到了李二,爲什麽不在那時下手呢?”
“因爲,我把随身的武器放在别的地方,而且,在那個小環境裏,隻有五個人,任何一個小的手腳,都會引起注意。即使我帶了毒針,也不會選着在那裏動手。”虎敬晖看着狄公,回答了他的問題。
狄公點點頭:“假蝮蛇死後,我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是我們錯怪了你,我派狄春帶着在我房外采集到的鞋樣前去比對,但我失望了。”
“從前我以爲自己是最聰明的,現在我明白了,我錯了,載在大人手裏,敬晖心服口服。”虎敬晖看着狄公,感歎着低下了頭。
狄公靜靜地看着虎敬晖,歎道:“敬晖啊,你讓我怎麽處置你啊?”
“大人,我想告訴你的是,這件事的始末原由,我都清清楚楚。但是,你想從我的嘴裏得到事情的真相,是覺得不可能的,所以我勸您還是盡早殺了我的爲好。”虎敬晖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我不會逼你的。”
“謝大人。”
“如果我現在殺了你,那是名不正言不順;如果我将你押解回京,皇上一定會将你千刀萬剮。你助纣爲虐,公然與朝廷作對,雖然罪該萬死,但是其情可憫哪。”狄公看着他,緩緩地說了一句:“你,你走吧。”
“大人說什麽?”
“大人,這這怎麽行?”
狄公笑了笑:“我今天之所以沒有召衛士前來,就是留了個退步,敬晖啊,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狄公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你走之後不可在協助歹徒興風作浪,更不可濫殺無辜,禍害百姓。”
“我答應。”
“就沖這三個字,我放你走。我知道你是條血性漢子,希望你惜言如金。”
“您真的放我走?”虎敬晖看着他,不敢相信道。
“你我共事一場,我也沒什麽可送你,隻想告訴你一句話,這世上有比報仇更值得去做的事情,你,你走吧。”狄公揮了揮手。
虎敬晖看着他,掙紮地站了起來,“嘭”的一聲,跪倒在地。
狄公閉上了雙眼,揮了揮手。
“大人,珍重。”磕了個頭後,虎敬晖拖着受傷的身體,慢慢地離開了。
(PS:今天千夜有點私事,隻能一章了,不過是接近四千大章,大家包含一下吧,好了就這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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