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算什麽?”道恩·安德烈忍不住湊上前問安吉爾。
金發的少年還是閉着眼,頭部跟着黑色手套的手部有規律地點點,容易讓人以爲他在享受美妙的音樂。
但是道恩不再這麽天真地認爲了,他知道,安吉爾有着真正可怕的過去,它的的名字叫做悲慘,比起這個小個子的“哥哥”,他曾經以爲的悲慘,在自己知道安吉爾的過去之後,一定會被當成白癡的孩子吧。
害怕,恐懼——是的,我怕他啊。道恩這麽在心裏對自己說;可是我又相信他……因爲我能相信和依賴的人隻剩下安吉爾一個了嗎?恩,也許又不是這樣的。
“你在算什麽,安吉爾?”棕發的男孩勇敢地再說了一次。
“我在算心率。”律動停下了,但那雙可愛又可恨的晶綠色眼睛不想睜開。“心率?”那種東西是什麽?跟心髒有關的。“什麽心率?”“你的心率,我的心率,”大概加快了多少,在藥物的作用下心髒的律動降低了,相反,如果心髒跳動的頻率恢複正常的話,就大概可以保證行動效率的優秀了。“聽不懂的話就不要再問了;你打擾到我對那些回來的人的判斷。”“哦,對不起、安吉爾。”道恩乖乖地坐在旁邊;這個孩子,雖然沒有受過訓練的安吉爾那麽厲害,但是他和一旁的那些男孩們也是不一樣的,道恩在人群中,也是個優秀但特别的孩子,有着特别特别多的勇氣……感情,然後由此驅動他去做一切事情。
撕拉。
清楚的聲音傳進了安吉爾的耳朵,不過隻限于他本人,别人的耳力辦不到他這種程度;他聞到了一些風帶來的血腥味,對于他來說已經很濃了,濃到髒了他的嗅覺:第二個被解剖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殺了那頭智慧蛇人已經将近一天,如果幕後主使的能力達到他估量的最大值的話,在現在應該受到消息了;再不行動的話,處境可能會很麻煩。
可是金發的少年竟然笑了!
他是已經策劃好了什麽嗎?道恩的本能如此地詢問自己,時間沒大方地陪他留下來思考;身邊的安吉爾已經打開了那個生鏽的大鎖,像貓一樣優雅地走出去,道恩連忙跟着,不忘回頭善後,把門重新鎖上,蹑手蹑腳地跟在無聲地行動的少年身後。
血的氣味在空氣中像給安吉爾表上了黃色的方向标,他隻需要順着死亡的指引前進,最幸運的是這時間少了看守人,隻有下面一層的一處有研究者的呼吸。很快,他來到相比上面正規很多的解剖室,被厚重的鋁牆和透明闆隔開的無氧空間,裏面的人聽不到外面人的聲音,必須帶上氧氣瓶才能進入,裏面的實驗體也隻有被解剖的兩個,看來很嚴格,每一次隻帶一個,第二名少女也是剛剛被帶進去的。在唯一的出入口上隻有一個鍵盤。
“是IOL……”皺眉,安吉爾背靠着外頭的牆,站在裏頭的人不會注意到的角落裏,德爾德也不是萬能的,再高級的魔鬼也是訓練出來的,偏偏他遇上了這種私人的鎖,看來那個幕後的程度真的不賴啊。不管怎樣,要先想辦法進到裏面去看一下情況才行。就算是樣樣精通的他,鮮少練習解鎖後也至少要花上一些時間,在這隔離室附近有太多的随手感應式的報警器,如果被下來的人看見他的話,不管在任何時機解決對方,都會被中樞發現的;由設計者安裝的報警器每一個都不同,有一些還是具有識别功能的,雖然處理了一些,但有更多的部分是如果被拆掉更會觸動報警的“預防”裝置型。
抛下道恩隻身先到,安吉爾看了看四周的其它通道,一個閃身,黑影穿進第一個通道。
安娜,她應該知道。畢竟受到了朱雀的親手調教,又在少女十四人中,應該看到了那個門鎖的密碼——在曾經被帶進去檢查,工作人員輸入密碼時。
他本是把探探幕後的目的“聖女”作爲第一目的,再順手帶回安娜,現在反過來也無妨,帶走安娜也是他的任務之一;隻需要打開鎖,帶走人這兩個步驟。
“安吉爾!”從幹淨的特别牢籠中出來的少女用力紮進了少年的懷裏,盡管他并沒有對自己露出熟悉的笑容,盡管他也沒有打開雙臂迎接,盡管……她不管!什麽都可以不管!現在的她,隻是安娜,是隻要有安吉爾就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女孩。“嗚嗚,安吉爾我好想你,對不起我沒有學到全套的逃脫術……嗚嗚,我被鈴那個壞女人騙了,唔!不對,是我自己的錯,我再也不會了,嗚嗚,安吉爾、安吉爾!”就算心裏恨死了那個狠毒的“老女人”,但是在安吉爾面前,她要努力成爲他優秀的“同伴”,要守着德爾德的規矩——不在組織産生矛盾,影響活動運行,爲大忌。
少女的淚水飽含濃稠的愛,但是一滴都擠不進少年放在棺木中鎖起來的心髒裏,連棺木的縫隙都擠不進去。安吉爾從來就不在乎她。可他又沒有推開安娜,也許是因爲,他連自己的感受都不在乎了。
“安娜,我需要你幫我個忙。”“恩!你說……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爲了安吉爾!”
……
打開一個被記住了密碼的鎖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如果隻憑安娜自己她是不敢從走廊上過來的,隻有在安吉爾的掩護下,她才第一次在警報器開啓的情況下接近了這裏;最讓她放心的是,在隔離室裏有控制它們的開關,醫生們要過來會從監控室那邊關掉警報開關,進入隔離室再開啓警報器。
門的封鎖接觸了,但謹慎的少年沒有直接打開那扇門,而是低聲吩咐身旁披上自己的西裝外套的少女:“安娜,沿着走廊出去,聽二十二調聲的腳步聲發源處,和那個男孩待在一塊,别讓他死了,然後找自然光三十九度方向最角落的那個角落躲起來等我。”“可是安吉爾……”被他回頭看了一眼,安娜乖乖地噤聲,戀戀不舍地扯着安吉爾的襯衫衣角,拉拉少年的手後才肯離開。
順着微弱的燈光,安娜足尖點地,這是德爾德女性職人所擅長的移動技巧,即使是男性們也很難一下子發覺,而在朱雀的親身指導下,安娜果斷以優秀的成果呈現。宛如迷宮的地下道中,她的耳朵在急速的移動中盡力地辨别安吉爾交代的那個人的步調之聲,同時避開其他人移動的路線和一些接近組織編碼爲十一号的大部分探測儀發出的運作聲;短短的二十多秒内,安娜前方出現了一個男孩身形的影子,她漸漸放平腳掌,潛伏在轉角,喘了口氣才探頭去觀察那個亂闖的男孩。
安娜冷冷地道:“金發的少年讓我來接你,說出你的姓名。”“安吉爾?安吉爾!”道恩·安德烈精神重振,一下子看向那個轉角的黑影,是個女孩?
忽然那個黑影沖到道恩身前責怪他的大驚小怪和不小心,粗魯地捂住他的嘴巴:“給我小聲點!現在跟我來!”“唔唔!”差點不能呼吸,道恩努力動動頭部,表示他會照做。
隻是,安娜似乎本身就是個不幸的存在。
在她押着道恩轉身往安吉爾後來說的那個房間的方向轉身時,狠狠地和一個瘦高的身軀碰上,因爲她起步提得太快,來不及刹車,一下子反彈到跌在道恩身上,兩人發出小聲痛叫。那個像泰山一樣雖然不強壯但是強大的來者淡淡地瞥着狼狽的安娜,尤其注意她身上的西裝外套,還有從她身上逸散出來的某個人的味道,道:“你是德爾德的人?”看起來會成爲被當成失敗類處理掉……等等,這個女孩不是庫亞的公主麽?“安娜·庫亞?”“你是父王身邊的東方道士!”王兄作亂的時候父王身邊就沒有看到他了,他怎麽會在這裏?“白空先生!”
“看來天使也在這裏了。果然,是緣分。”白空掃視着安娜全身,要從她身上逼出什麽有價值的消息,至于那個男孩,看來沒什麽作用。白空是修道人,雖然隻是個少年,但是那股仙風道骨已經有了,也不像黑手黨們一樣笑容裏淨是血的味道;仿佛來救世的道童子。“恩……天使在那邊嗎?”從這稚嫩的女孩眼神的飄忽中看到了她所顧忌的方向,白空的手上的一竄鑰匙被他搖動了。
畏懼着白空,安娜始終坐在地上,仰視着白空的衣物;陰暗中,她的眼被那眼熟的黑白陰陽象刺痛了——白空本想離開,卻因爲安娜細微的情緒變化而突然變了一個人:“你們見到了?”暴躁,恐懼,充滿殺氣。
……
“你!”還沒說出其它字,僅有的兩名“醫生”就應聲倒地,在一個小個子的金發少年腳下永遠地睡去。
解剖台上被剖開了胸膛的少女軀體向上,露出了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
名爲安吉爾的少年帶着疑惑伸手、沒有戴着黑色全包手套的皮膚和那顆心髒直接接觸了;他暗暗懷疑,這顆新鮮的心髒的顔色有點不同,不注意的話看不出來,最奇怪的是,爲什麽在主人失去心髒的狀況下它還能有力地跳動……聖女?難道所謂的聖女其實是指這個?
那個家夥要的,是這顆心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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