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黑戮之形


夏日炎炎,幾個小孩圍在賣冰棍老頭的冰箱前叽叽喳喳的,争先恐後地買自己屬意的。“我要橙味的!”“我要……”

柏油馬路上人們來來往往的,忙碌之間也跟着回頭去看那個奇怪的孩子——應該是小學生吧?穿着某某學園的校服,閑惬地靠在一邊舔冰棍,白色的軟帽子遮去了他的臉,怎麽看怎麽詭異!這誰家的孩子啊!都該到上課時間了吧!

金色鬈發,晶綠邪眼,他的名字是,安吉爾。

賣冰的老頭又向他投去擔心和好奇的目光,但他想想還是别多事的好,那小孩看起來怪不正常的,反正這條路上也有不少那間學校的老師經過……

而安吉爾站直了,活動下手腳,陰影在他臉上一閃一閃的。他的獵物出現了。

“你是哪個年級哪個班的!現在都幾點了!你怎麽還在這裏!”女人,古闆老套的老師,又喜歡多事。

“你說我嗎?老師。”“沒錯,”低頭看了看手表,陸怡君老師伸手要去拉安吉爾的手,這個時間不快點趕去學校的話,估計就追不上開課了!這是誰家的孩子,待會肯定要好好跟他父母談談!“走吧!老師帶你回學校!”

“不可以喔。”安吉爾輕松地縮了一步,躲開那隻粗糙的髒手,他的手上仍舊戴着黑色的手套,拒絕世界對他的玷污。

“你說什麽?難道你想逃學?!”

“我需要去上學嗎?”玩味的眼神斜視着陸意君,“老師不覺得學校隻是暫時地儲存幼稚俗物們的籠子嗎?像這個學校,能給我帶來什麽呢?”“學生的責任就是好好地待在學校裏學習,誰教給你那麽奇怪的壞思想!看來我必須和你父母好好談談了!”刀子嘴豆腐心的女老師作勢又要去碰安吉爾的手,這一次他沒有再躲,但在陸意君接觸到他之前,他笑着解釋道:“碰我的話,老師的秘密會走光哦!”順利地、他順利地恐吓了那個女人,讓她難以置信地藏着懷疑的眼光看着安吉爾。他……不可能,肯定是我想太多了,像這種還在隻懂開心地笑的年齡的小孩……

想想,寬了心,但她已經本能地沒有再去想接觸他。

“這個學校的東西都太無趣了,老師不覺得嗎?”“你在胡說什麽啊……”

“所以要不要跟我去鬼的世界裏看一看?很好笑的!”

“……把你家的電話報上來,你叫什麽名字。”必須馬上通知這孩子的父母,天知道他會不會被什麽犯罪分子給洗腦了呢!事态很嚴重啊……看來應該多加強學校的管理才好啊。

“要電話幹什麽?”安吉爾迷惑地眨眨眼,果真像個天真的小學生。

“我要見你的家長!”“家長?”“就是你的父母!你的爸爸媽媽!”天啊!他至少讀四年級了吧?竟然就這麽被耽誤了!

“老師。”“嗯?”學生的喚突然變得那麽淡然讓陸意君很是奇怪地低頭去看那男孩,金色的頭發綠色的眼睛,明明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老師你其實是個盡職的好老師呢。”“哼!就算你現在讨好我也沒用,我是一定會通知……”而安吉爾冷冷地打斷了她,說:“并不是讨好,隻不過是事實,老師也很善良;但是對于老師你來說,不是件好事吧。”他像玩弄貓兒的惡魔,一下又一下地逗弄她,看着她豎起一身毛就會忍不住笑起來——多有趣啊!

陸意君發覺寒意不由自主地自背後湧上來,她控制不住地以防備和畏懼的眼去看那個還是單純地笑得很漂亮的孩子!不可能!不可能的!他隻是個孩子!

“啊啊,還有,我的家沒有叫做‘電話’的這種東西。恩……如果真的想見我的父母的話,就得去地獄裏做客了——女士……”

在陸意君震驚的那一刹那之後再回過神來,她發現……“不見了……”安吉爾已經消失了,剛才的對話仿佛隻是不到十分鍾的一場夢。直到另一名同事的寒暄聲從耳邊響起,陸意君才停下了沉思;“陸老師,你怎麽還在這?平常這時間你都巡完教室了吧?哎?你怎麽了,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沒什麽,隻是想到一些……奇怪的東西……”由始至終陸意君的眉頭都沒有放松過,昭示着她正面臨着可能非常棘手的處境。

忽然,她轉身逼問般大聲說:“林老師!你剛剛有沒有看見一個卷發的學生?金發!穿着我們學園的制服!”迫切想知道那個孩子——究竟是怎麽回事!如果真的、是她所預測的最糟的情況——那麽未來将會變得比她的死亡還要可怕!

“沒有啊,不過我們學校外籍的學生也挺多的,一時也不會太注意……怎麽了嗎?”

“大爺!您剛剛就在這裏,請您告訴我!那個孩子呢?剛才一直和我說話的孩子!你看到了沒錯吧!”她的五官可以用面目猙獰來形容了,使得老頭子看瘋子一樣瞥着她,不甘不願地喃喃道:“哪有什麽小孩,就你一個人站在那裏發呆,現在卻來這裏對我一個老頭子大吼大叫……這叫做什麽事……”看起來還是個什麽老師呢!作勢。

“不對!明明有啊!這麽高,戴着個帽子的!你!你不會是他的同夥吧!你在撒謊!他從一開始就在那裏,還吃着你這兒的冰棍!”

“你胡扯什麽啊!老頭子我幹什麽跟你一個瘋子撒謊!沒看見就是沒看見!今天就幾個學前班的小朋友跟我買了冰棍!壓根就沒有你說的什麽金頭發的孩子!”老頭子說的都是他認知中的實話,因爲他沒有了一段記憶,于是他信誓旦旦地用食指指着陸意君指着的那個空空的地兒,更大聲地強調,“那個地方就沒有站過那樣的小孩!我從你來就奇怪了!一個人站在那裏發什麽呆……走開走開2!别來這裏給我惹晦氣!還老師呢!狗屁瘋婆子!”“陸老師,一定是你太累了,不好意思啊大爺,我們沒有什麽别的意思……”林老師扶着發怔的陸意君無奈地離開,想着一向幹練精明的陸老師怎麽這樣了……

而陸意君隻能在心裏不得不說服自己:或許,真的隻是自己搞錯了……竟然大街上就做起夢來了;因爲追問了數十個路人,答案都是一樣的,即使她去翻看了當時的監控錄像也是一樣,隻有她一個人在那發呆了數十分鍾……

但是……怎麽又那麽真實呢?

那孩子說“要不要到鬼的世界呢。很好玩喔”!

“我的父母的話,就得去地獄裏做客了……”

然後就消失了!

陸意君頭痛地趴在辦公桌上絞盡腦汁去判斷事情的真實性:“難道真的會是鬼?”在翻翻桌子上的學籍資料,并沒有那樣長相的學生正在讀書……往年資料裏……“等一下!我記得有份被密封起來的資料……‘禁卷’!說不定就在那裏面!”也隻能靠偷來的了,雖然校規鐵則說過絕對不可以……

“不可以幹壞事喔老師……”聽到耳熟的童真笑語,她卻見鬼一般猛地回頭!胸口随着她的害怕而明顯起起伏伏,咽下口水,她甩甩頭,告訴自己是錯覺——什麽都沒有啊!!!一定是她想得過火了!才會出現幻覺的……一定是!

睡在角落裏的流浪貓醒了,慵懶舒服地“喵”了一聲;接着陸意君尖呼一聲!狂奔出教職員室。

“禁卷!禁卷!”找到了!

“胡老師啊!你看見陸老師沒有?”“是林老師啊,不知道啊,咦?特别室裏好像有什麽聲音哎……”

已經有腳步聲進了特别室,這更加刺激了陸意君的神經!她的後背緊貼着商牆壁,但是!耳後的牆上卻傳來:“老師……”

忽地,特别室的窗簾被風猛吹開,巡視一周後的兩位老師奇怪地面面相觑,搖搖頭一無所獲地離開了。

那麽陸意君呢?她——無聲無息地躍出窗戶,抓着她得到的那份檔案,急驚風地一路飛跑到校園林蔭之中,背靠大樹,不理智地拼命瞪着四周!

“老師。”“老師。”“老師。”“老師。”

“啊啊啊!住嘴!住嘴!快給我出來!給我出來!”砰!她手中緊握着一把槍,胡亂比着,因爲她并不知道對手在哪裏!

“是老師你找我的啊,爲什麽還要對我開槍呢?”

“啊!我知道了,因爲老師的槍下死了很多小孩,所以您害怕我。”

“我後悔了!我早就後悔了!我不想的……啊啊啊!走開啊!”

“老師你,喜歡什麽數字呢?”安吉爾現身在跪下流淚的女人面前,黑色之手擡起她的臉,微笑着,溫暖而更寒冷。寒冷得讓一個資深的情報殺手止不住顫抖起來!

“唔嗚嗚!”

“就……一吧!”安吉爾開心地自言自語,微側過身。

“呀啊啊!”惡魔!去死吧!!!一把上膛的槍對着那真實的孩子決絕地勾動了把手……

“那麽,一。”

砰!

……

血色從女人的後腦勺蔓延開來,她的子彈穿過她自己的眉心,結束她不夠美麗的曆程。

而安吉爾不足所動地扔掉那封正在燃燒的檔案,唯一可以看到的是那封陳舊檔案上還有一行變色的字——安……古伽邏。

從屍體身上拿出一張小磁卡,安吉爾向林蔭深處走去,笑着:“老師,你太善良了。”

所以并不夠格進入鬼的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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