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瑪麗頓學院宿舍靜靜的伫立在波克切利大學偏門的角落。明媚的陽光直射其上但依舊無法褪去那股灰暗死寂,如同從腐敗幹屍内所散發出來的那股莫名的、無以言表的死氣。高大且厚實的四方形混凝土建築上零星的點綴着幾扇小窗子,黑漆漆的,就像是宇宙中隻吞不吐的黑洞,明亮的陽光照射進去後再也出不來了。
“簡直就是地球工業文明時期的軍事碉堡。”陳宇晧慵懶的擡起眼皮盯着那與建築的巨大體型極不相符的狹小門洞。他躊躇,猶豫,心中自問:我到底該不該回到那潮濕、陰暗,充滿黴菌的宿舍?
幹燥悶熱的風帶起地上的落葉、合成纖維紙袋以及各種輕飄飄的垃圾漫天飛舞。雖然它們舞姿優美,帶着自然韻律,但陳宇晧内心卻無比抑郁,無心欣賞。“我赢了賭局,讓賀遊崇當衆承諾……”他拉了拉松垮的衣領,似乎套在他脖子上的不是松垮的衣領而是千斤重的枷鎖,“爲什麽……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他一遍又一遍嘶聲力竭的對自己說道,“我應該高興才是……我已經赢了啊!”
這一切究竟是爲什麽?陳宇晧心中自問自答:也許是她今天沒來上課的緣故吧?可就算如此又能說明什麽?就算她遇到了麻煩我又能如何?就隻有回到那灰色的宿舍中去,同那死寂的灰色融爲一體……因爲我的心,我的人生都是灰色……不是嗎?他垂着頭,搖搖晃晃的鑽入黑黝低矮狹窄的小門中。
雖說宿舍外形十分複古難看,但好歹也是當代建築。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狹小門上也裝了指紋密碼雙重鎖,不過陳宇皓既沒驗證指紋也沒輸入密碼就這麽進去了,現代安全措施形同虛設。
是壞了?是假的?不,都不是,是因爲人。瑪麗頓學院知道幾乎沒有學生住在這樣的宿舍裏。就算有,偶爾也就一兩個,就好比陳宇皓和另外一個遊戲宅一樣。所以瑪麗頓校方幹脆就關閉安全鎖,以節省一點點可憐的電費。
“喲!那麽早就回來了,今天就一節課?”幽暗的樓道對面傳來一陣有氣無力的幽咽嗚鳴,如同墓地中随意飄蕩的孤魂野鬼。
陳宇皓擡頭凝視前方,昏暗樓道如同無底洞,他居然找不到聲音的來源。伴随着笨重的腳步聲一點一點靠近,他終于能勉強認出一個人的影子。
“不想上課……”陳宇皓艱難的動了動喉結,聲音有些略微沙啞,“倒是你,來的比我還早。”
“啊……”遊戲宅撓了撓油膩的亂發,“錯了,錯了……不是來的比你早,我壓根就沒出去過。”
“……”陳宇皓無言。兩人就這麽交錯而過,各自消失在宛如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陳宇皓憑借着模糊的記憶,找到了昨夜睡過的寝室,虛掩的門縫中流露出一絲明亮的光芒。“咦?”他發出疑惑的聲音,之前的那股頹廢勁一下抛到九霄雲外。他轉身,後背緊貼着牆壁,小心翼翼的向2014寝室門靠近。
有人來過?難道說是賀遊崇時候報複,在我的寝室裏埋伏了人?陳宇皓凝神屏息,小手悄悄向背後抹去。糟啦!充能劍沒帶!不過沒關系,以我的這些日子鍛煉的身手,徒手制服幾個垃圾還是沒問題的。隻是對方會用什麽樣的手段來報複……這才是關鍵。
陳宇皓小心翼翼的伸出腳,用腳尖輕輕戳一下虛掩的門後立刻縮回。在陣陣令人牙齒打顫的聲響中,塗料斑駁的開了,陽光如洪水般傾瀉進來,驅散了走廊中的黑暗。
“我不記得我開過窗子啊,怎麽會那麽亮堂?”陳宇皓心中小聲嘀咕,悄悄向2014寝室内探出半個腦袋。明媚的陽光映入他的眼簾,室内一片亮堂,而就在一片光明中,有一隻肮髒的鞋底在他瞳孔中放大,放大再放大。
最終,“砰”一聲,陳宇皓橫飛出去,整個人像一張面餅一樣貼在面寝室的闆門上。
“臭小子,這到底是你的寝室還是老子的寝室?來了,就來了,鬼鬼祟祟的幹什麽?”一個棕色的人影背對着陽光而立,胡子紮拉的大口一閉一合噴出陣陣令人窒息的酒臭味。
“靠!我還以爲是誰,原來是你!”陳宇皓晃了晃昏沉的腦袋掙紮的起身。
“隔着一堵牆就無法感知我的存在,看來這段時間你根本就沒有好好練習。”沙耶從破舊的植物纖維大衣口袋中的掏出那隻布滿污迹的銀酒壺,打開瓶蓋猛灌一口,“哈!好酒。”随後他話鋒一轉說:“你荒廢了……”刺鼻的酒精味充滿了這條狹窄的走廊,黴味似乎就這麽消失了。
“就一天而已。”陳宇皓捏着鼻子朝沙耶不停的翻白眼,甕聲甕氣的說,“發現你還需要用超能感知嗎?問這氣味就能找到你的存在了。至于剛才沒能發現你是因爲今天我有點心事。”
“哼!還心事,荒廢就荒廢,找什麽借口?”沙耶沒好氣的哼哼道,随後他用力嗅了嗅,“靠氣味就能找到?我怎麽聞不出來?”
“你的鼻子都被酒臭味麻痹了,怎麽可能聞得到?”
“狗屁!一股黴菌味,還能聞得到什麽酒香?”
“那是酒臭!”陳宇皓據理力争。
沙耶沒有理會,猛灌一口烈酒咂咂嘴繼續說:“話說回來,你還真能在這裏住下,沒長蘑菇嗎?”
“要你管……”
“靠!臭小子!老子是關心你好嗎?”
“再臭也沒你臭!”許久沒見面的兩人剛相會就吵了起來。
“混賬啊!”
“畜生啊!”一老一少兩活寶作勢就要打,不過很快就住了手,随後相擁大笑。
“嗯……”突然,陳宇皓雙眉緊促,似乎察覺到了某些異樣。“阿達!”他猛揮一拳砸在沙耶臉上。
“卧槽!你幹什麽?”
“你妹的!還快去洗個澡換身衣服?臭死了,真正長蘑菇的應該是你吧?”
沙耶捂着半邊腫脹的臉說:“笑話,我怎麽能長蘑菇?老子已經髒的連蘑菇都無法生存了好嘛?小看我!”
一顆宛如籃球大小的汗珠從陳宇皓額頭滑落,心想:這是值得驕傲的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