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個學生注意到他們——主要是看見了吳森和陳雨欣——立刻激動地跑過來,卻沒有說要簽名什麽的,隻是行了禮、問聲好,便匆匆退開,這讓顧一飛有些驚奇。
這些孩子都不過十三四歲年紀,能有這種自律,顯然是受到了充分的素質教育。顧一飛不由得想道:難道還真想高人一等嗎?
等圍過來的學生都散了,一個書童打扮的小男生才颠颠地跑過來,先是行禮——這是顧一飛最厭惡的部分——然後對三人道:“大先生剛說了,請吳先生和這位前輩到辦公室小叙,陳師姐可以去休息了。”
大先生應該指的是教書大先生,也就是年級組長那種角色。
顧一飛聞言,揚了揚下巴:“看來這什麽大先生知道我來了,那行,先按他說的……”他轉向吳森:“走吧。”
站在後面的陳雨欣終于松了口氣,舔着臉沖師傅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歡欣鼓舞地跑出去瘋了。
顧一飛二人在書童的帶領下,沿着樓梯上了頂樓,穿過走廊,順便欣賞了一下挂在牆上的某某領導人的題字,這才到了辦公室門口。顧一飛一看那門牌就樂了——“大先生辦公室”,感覺像是“某某的廚房”那種電視節目一樣。
書童走上去,輕輕敲了兩下門,裏面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請進。”
門開了。
打眼一看,就能瞧見正對面的辦公桌。上面有一摞書本,一個台燈,還有一個正在伏案批改作業、戴着眼鏡的中年人。
這人方臉闊口,一雙輪廓清晰的銅鈴大眼,透過鏡片顯得炯炯有神,下巴上還留着三縷長髯,簡直像從壁畫裏走出來的人物。
桌前放着他的名牌:高明省。
三人步入辦公室内,大先生放下紙筆,起身先跟顧一飛見禮:“晚輩高明省,見過前輩。”
顧一飛這才注意到此人身材非常高大,身高絕對超過兩米。那雙行禮的手臂也是異常粗壯,說不出的結實;手掌很粗糙,一看就是幹過農活的;而那微微不大協調的右肩,又透露着此人不但務過農,還扛過槍。
有意思,怎麽看也不像是個教書的。
想歸想,顧一飛還是道:“别顧着行禮了,有什麽話趕緊說。”
大先生偏了一下頭,示意童子回避。待門關好後,他讓顧一飛和吳森在旁邊的椅子上分别坐下,才道:“那晚輩就直說了。”顧一飛點點頭。
“前輩應該是從昨天就到了杭州市,如果沒記錯,應該是跟那位‘青愛會’的史先生一起。”大先生說道,“接着二人分開,您在廣場上出手懲治了雨欣那丫頭,還有我這位笨師弟,綁架他們整整一晚。然後今天一早,您又讓他們二人當街出了洋相……”
“嗯。”顧一飛面無表情。
“那我想請問……”大先生的語速突然變慢了,“……您到底是何方神聖?”
顧一飛木讷了一下,道:“你就問這個?”
“對。”
“有什麽意義嗎?”
“當然有意義。”大先生整了整衣襟,“您不在我們系統的登記冊裏。我們必須要了解您的姓名、住址、籍貫和其他能證明身份的信息,以确保您不是其他國家派來的……嗯……您知道我的意思。”
“我要是外國人,你覺得以我的能力,需要做間諜嗎?”顧一飛向前探了探身子,“還是說,你認爲有人可以假冒仙人?”
“不排除這種可能。上次戰争期間,有位韓國人靠内置動力設備,冒充了一名煉氣期的修仙者,差點打入我們内部。”大先生搖了搖頭,“當然,這都是說辭。但畢竟特區内憑空出來您這樣一位強者,很容易造成恐慌,我需要給很多人交代。所以麻煩您,能不能透露一下身份,也好讓公衆安心。”
“哦——,早這麽說不就完了。”顧一飛道,“拿筆記好了。姓名,顧一飛,一二三四的一,男,年齡保密,修爲保密,本事都是自學成才,籍貫是東湖,目前還居無定所。”
大先生竟然真的拿筆記了,還很誠懇地說:“行了,這回有的交代了。沒辦法,特區水太深,相信您能理解。”
顧一飛笑着點頭:“理解理解。”
“那最後還有一個問題。”大先生放下筆,把眼鏡也摘了,平聲問道,“您有興趣正式注冊成爲修仙者的一員嗎?”
“暫時還沒有。”顧一飛答道。他也想看看這個外粗裏細的大先生會作何反應。
不出意料,大先生隻是很平靜地點了一下頭,道:“好的,那祝您在特區玩的愉快。”說完還遞上一張卡:“這是IMC頒發的仙人暫住證,在特區逗留期間,吃住等任何費用打三折。有效期二十天。”
顧一飛接過來,漫不經心地道了聲謝。
大先生又道:“任何時候您有加入的打算,可以打這個号碼。”顧一飛剛要問哪個,他的手表突然響了一下,屏幕上出現一串數字。
“您這個表雖然是老款式,但應該可以打電話。”大先生說着,站起身,顧一飛也站起來,吳森卻還坐着沒動。
大先生将顧一飛送到門口,又客氣了兩句,才放他離開。
……
站在樓道裏,顧一飛看了看手上的暫住證,拿出兜裏的一卡通往上面掃描了一下。一卡通上忽然出現了一個“IMC”标記,卡面變成了淡金色,表明用戶身份升級,原先那張暫住證就沒用了。
“真夠方便的。”他一陣咋舌,溜達着走下樓。一邊往外走,他一邊回想剛才在辦公室的情景。
想到他說“沒有”的那個瞬間,從大先生身上爆出的強烈殺意,他就忍不住想樂。
“築基後期的渣渣,還跟我這兒裝洋蒜。”走到門口,顧一飛撓了撓頭,心道,“算了,先去吃個早飯,然後找找史雲去——那小子也太沒責任心了,就給留五千塊,這世道哪夠花的。”
辦公室内。
送走顧一飛,大先生又在門口站了幾秒,才坐回辦公桌後面,雙手交叉,看着吳森,問道:“你确認他至少有金丹初期?”
吳森此時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一樣,在椅子上坐得筆直,聽到問話忙不疊地點頭。
“那就難辦了,你也知道,到了金丹,和咱們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很多常規武器已經不奏效了。”大先生保持着坐姿,如同岸邊的礁石般安穩不動,“我覺得可以讓蜃樓那幫人試試他。”
“那些蠢材,連咱們的初級畢業生都鬥不過,跟他怎麽玩得起來?”吳森疑惑道。
大先生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那些人畢竟是專門對付我們修仙者的。申城不是省油的燈,先前鬥不過,是因爲他想文鬥,大方向錯了。經曆了上次失敗,他應該會吸取教訓。正好我們也借機看看他的牌。”
“大師兄……英明。”吳森不太自然地拍了個馬屁。
大先生則是幹脆嗤笑一聲:“現在哪還流行這套。”然後補充道:“如果事成了,你去給我多帶三個畢業班。”
吳森低下頭搓着大拇指,欲哭無淚:“我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