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
我的耳邊想起了一連串熟悉的聲音,我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床白色的棉被,我正躺在這張床上,我的床邊立着一把凳子上面坐着一個穿着綠色軍裝的人。
“劉海華,你可算醒了,我等你半天了。”
“你是……誰?”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司國濤呀。”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你說什麽鬼話的?你剛剛駕駛輸油機墜機了,到這會兒都昏迷了好一段時間了。”
我的頭很疼也很重,像灌了鉛似的想擡也擡不起來。就在我準備一鼓作氣坐起來的時候司國濤趕忙把我摁在床上,道:“你的頭受傷了,需要休息,過會兒軍區總司令就要來看你。讓你受到二次傷害這可是我的責任。”
“你真的是司國濤?”
“有什麽奇怪嗎。”
“我記得我們乘坐安裝在神州九号上的‘哥倫布号’來到了金星,還有,科斯莫羅夫和蕾切爾也在那裏。你到最後叛變了我們,其實你一開始就不是我們的人。”
“哦,哥們。你做白日夢這麽點時間就想出來了這麽偉大的故事,今年才零七年,離一二年還早着呢。依我看,你剛剛墜機,已經有了‘前科’,你這輩子都甭想當宇航員了。”
這一切經曆,難道都是我墜機後的夢境嗎?可是我記得加油機根本就沒有墜機呀,不過照他這麽一說小王失蹤的事反而有了一個合理的推論。正當我克服着頭痛努力想着以前發生的事時,腿上一陣劇烈的疼痛傳到了我的大腦。
“啊!”我大叫着猛地坐了起來。
“你怎麽了!”司國濤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問道。
“我的腿不知道怎麽回事……”
咦,我是怎麽從病床上坐起來的?即使我坐了起來司國濤也沒有什麽反應,他按了按我的腿,說道:“還疼嗎?”
他這麽一說腿還是愈加疼痛,我叫道:“趕緊叫人……”突然,從司國濤的人中穴緩緩流出了一股鮮血!随後他便倒地而亡,死不瞑目。司國濤身上的綠色軍裝也漸漸變成了一件宇航服。
“司國濤!我的天哪!”
司國濤的死喚醒了我沉睡着的記憶,在“莫斯科——V”導彈發射基地裏我把司國濤給殺了,而這股鮮血就是從子彈穿過的部位流出來的!爲什麽我們交了這麽多年的朋友,卻各自爲了各自的利益要殺害對方?
這時,一股刺鼻的氣味把我徹底喚醒了過來。蕾切爾“手工拼插”的裝甲車已經徹底報廢了,所有人都已不省人事。奧米切諾夫倒在了科斯莫羅夫的身上,科斯莫羅夫的頭此時也已經破裂出血。血流地很厲害,不趕緊止血後果不堪設想。我想移動身體卻怎麽也動不了,原來造成我腿疼的原因是塌下來的擋闆壓住了我的雙腿導緻血液不能流通。
“蕾切爾!你還好嗎?”
我向駕駛艙的方向喊道,裝甲車内部已經嚴重變形,各處的固定鋼闆都已斷裂。内部的電線像血管一樣暴露在外面,時不時濺出半車廂的火花。
這時,從駕駛艙裏傳出了一個聲音:“劉海華,是你嗎?那些俄國人怎麽樣了?”
“都被撞暈了,你能想辦法出去嗎?”
“出去又能怎麽樣。”
“哐當!”一聲,蕾切爾從駕駛艙内把它和車廂之間的隔門撞開,“你自己去看看。”
我把雙腿從一塊十幾斤重的鐵闆下伸了出來,扶着手邊的鐵柱艱難地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駕駛艙門前,邁過了被蕾切爾撞開了的鐵門進入了駕駛艙。
“你知道我們爲什麽還能活着嗎?因爲裝甲車根本就沒有到達熔岩湖的彼岸,我們完蛋了。”
“我的天哪。”
隻見現在的裝甲車正艱難地“懸挂”在我們剛剛飛躍出的天分島對岸的懸崖上,駕駛室的溫度已經超過四十五度了,裝甲車的正下方就是滾燙的岩漿。如果這塊岩石承受不住裝甲車的重力汽車就會掉下去,我們也會瞬間蒸發。“天分島”已經徹底不見了蹤影,“布爾什維克大瀑布”的面積也越來越大。
“咝咝……”
“什麽聲音?”
“一聽就是三氧化二碳洩漏的聲音,沒了燃料我們的氧氣也會不足。”
“我們會死在這裏嗎。”
“連我都沒有辦法,這種情況還真少見,看來隻能等奇迹了。”
我是第一次聽到蕾切爾說這種話,是一種無奈,對得生方法的無奈。當時我們在迷之森林中被樹木流下的腐蝕性汁液圍困的時候她仍舊是樂觀開朗,從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對死亡的恐懼。奇怪的是,此時此刻從我的後背到我的脖子,即使車内的溫度已經到了五十攝氏度,即使我已經汗流浃背,但是刺骨的寒意卻席卷了我的整個身體。
這時,經過長期“熏烤”的裝甲車,底部裝有的合成橡膠也被熔化。就算我們重新回到公路上也隻能等死。
“我不知道怎麽了!”蕾切爾低聲罵道,“明明已經過去了。”
“怎麽?”
“裝甲車在懸崖上以最大的速度飛了出去,已經安安穩穩地落在了對面。根本不會産生這麽大的震動,都是因爲我才把你們帶上了絕路……”
“先别說這個,你剛才說裝甲車已經飛過了瀑布?”
“對呀。”
“我也是感覺到裝甲車落地後才開始墜落。”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啊……啊……”,從後艙的位置傳來了科斯莫羅夫的聲音,奧米切諾夫像是剛睡醒一樣,伸了個懶腰,問道:“這裏是在哪?”
“科斯莫羅夫,你先不要動,你受傷……了……”我聞聲把頭轉了過來,竟看到科斯莫羅夫想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站在我的面前,着實把我吓了一跳。
“劉海華,你說什麽?”蕾切爾問道,說着,她用後腳跟把隔門重新閉合了起來。盡管震蕩讓它根本無法完全關閉,但是蕾切爾不想讓科斯莫羅夫剛醒來就感到絕望。
“我在後艙醒來時看到科斯莫羅夫滿頭是血,渾身都是燒傷。”
“你看錯了吧,墜落的時候我幾乎沒感到什麽颠簸。”
“看來真是我的幻覺。”
蕾切爾向科斯莫羅夫介紹了我們的處境,情況非常不妙,所有的條件都對我們不利。科斯莫羅夫在和蕾切爾交談的時候看到了蕾切爾故意掩蓋的駕駛艙,硬要把隔門打開。我想上去勸解但是被蕾切爾攔住了,她說讓他看到我們真實的處境也許還會有所幫助。
我可沒有這麽想,科斯莫羅夫也絕望了。我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但是他癱倒在座位上兩眼放射出空虛的光告訴了我他的内心有多麽的寒冷。
每個人的臉就是裝甲車内部的“寒暑表”,蕾切爾已是滿頭大汗,生氣地對科斯莫羅夫叫到:“我們絕對不能死,絕對!”
他雙手合十做出一幅祈禱的模樣,有氣無力地說道:“你有辦法嗎?”
“隻要我們齊心協力就一定能夠想辦法出去!”
“你說吧……”
蕾切爾也許因爲有更多的同伴醒了過來頓時有的信心,這讓她敏銳的洞察力和超強的分析能力再次體現了出來。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到處打量着可以用來攀爬的工具和器械。結果是令人失望的,“麥哲倫号”被改裝後内部的一大部分器械都被清空了。蕾切爾憤恨地敲擊着隔門。
“有辦法了!”我的腦子裏突然閃現出了一幅畫面,說道,“蕾切爾,我們乘坐飛船在金星火山口降落的時候使用的噴氣閥門應該還沒有拆除是嗎?”
“你是想開啓噴氣閥門,這倒是個好辦法。”話畢,蕾切爾就返回到了駕駛艙。
“噌!”地一聲,伴随着一段劇烈的晃動,這意味着噴氣閥門已經被蕾切爾打開了。
“會奏效嗎?”科斯莫羅夫不信任地問道。
“噴氣艙門打開,開始升空。”
從裝甲車内我們可以感覺到一陣搖晃并且越來越劇烈,伴随着一聲巨響和一個向下的慣性裝甲車便緩緩開始升空。我們不能出艙尋找辦法逃生,因爲一旦把艙門打開,超高的氣溫會首先融化掉這層“塑料袋”,帶有強酸的氣體也會直接連人帶宇航服腐蝕得一幹二淨。
我們的飛船處于勻速直線上升狀态,消耗的能量是用“焦耳”來表示的。它的運算是W=FS,意思是消耗的能量等于物體在力的方向上移動的距離,這個“力”等于裝甲車加上我們所有人的重力。科斯莫羅夫已是一動也不敢動,我們都屏住呼吸生怕一個噴嚏就會增加這個“F”。
“吱……吱……吱…吱”,我們把這個聲音叫做“上升的聲音”,因爲隻要噴氣閥門在持續推動裝甲車向上移動時總會和周圍的岩石發生細微的摩擦,然而固體的外壁是聲音傳播的最好介質這種細微的聲音往往會變得很大。可是現在,這個聲音正在慢慢減弱!
“你的不信任是有根據的,這的确不會成功。從這裏看我們距離懸崖的頂端有二十米,但是噴氣罐裏隻有四立方米壓縮氣體。大約在我們到達距離頂部五米的時候噴氣筒就會失效。”
聽着蕾切爾介紹着我們會在什麽什麽高度停止升空,又在什麽什麽高度墜落。我的心境卻沒有多少顧忌,一旁的科斯莫羅夫仍舊把臉埋在雙手裏。
“科斯莫羅夫,你不要和奧米切諾夫一樣害怕!你千萬不要輸給對死亡的恐懼!”蕾切爾喊道,“現在隻剩下唯一的辦法了!劉海華,你還會駕駛裝甲車嗎?”
我點了點頭。
“好,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從這裏跳下去!”
“咔嚓!”,一聲慘白的閃電從空中劃過映在了她的臉上。
“天哪,你瘋了!”科斯莫羅夫驚訝地說道。
“爲了你們的安全我必須要這麽做,我們不能把一個仍舊在睡夢中的人從這裏無恥地扔下去,何況他現在還有用,将來也是;如果沒有他,你們就永遠别想找到金剛城。科斯莫羅夫是蘇聯金星政府主席,這我就不用說了。劉海華,我從‘哥倫布号’任務開始就一直關注着你,你是個菜鳥,無敵大菜鳥!也許現在你還不明白,等到了将來你總會明白的。”
科斯莫羅夫悲傷的神情越來越重,他卻一言不發地坐在原位上,他不是一個很善于表達感情的人。
“警告,警告。噴氣裝置内部氣體不足,飛船開始墜落。”
我現在還不知道爲什麽在蕾切爾說出她要從這裏跳下去時我卻沒有任何的情感波動,我不停地思考着這個問題,似乎這個問題一旦得到解決謎底就會揭曉。但是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我的确再也沒有人的良心來當人了。不對,這一定不是真的,似乎事情的答案還有點匪夷所思。
突然,從我的腦袋裏再次閃現出一道光,假設我的頭上有一盞碩大的電燈泡,那麽它一定會率先閃亮起來。爲此,我已經忍俊不禁了。
一邊的科斯莫羅夫狠狠地推了我一把,罵道:“你還真是個冷血動物……”
“慢着。”我停止了笑意,說道,“蕾切爾,你忘一件事。”
“什麽?”
“你忘了發光的白球是怎麽襲擊我們的,這太搞笑了。”
蕾切爾恍然大悟,說道:“你真不愧是劉海華,我這個裝甲車總設計師連這個都忘了,這車根本就沒有安裝噴氣系統!”
就在蕾切爾說出這句話後的一刹那,連科斯莫羅夫還沒有聽懂我們正在說什麽時,從車外到車内全部的空間像是被“刷新”了一樣,一道白光從後向前環繞着照射而來。白光經過的地方所有的景物都變回了原來的形狀——被損壞的裝甲車内艙幾乎煥然一新,從駕駛艙向外望去裝甲車早已經越過了大瀑布。
“大瀑布”也縮小了,頂部的天分島仍然屹立在那裏,從懸崖的底部翻滾上來一片白蒙蒙的霧氣。
“快屏住呼吸!”蕾切爾說道,“幻想藥劑!”
“哈哈哈哈哈……”,這時,從後艙竟傳出了一連串笑聲,“你們是我所見到過的,配合最爲默契的團隊。科斯莫羅夫,你爺爺果然沒有說錯。”
“什麽!”
“你們慢慢聽我解釋,我叫奧米切諾夫,和哈維斯等人乘坐‘亞特蘭蒂斯号’來到金星執行任務。但是在下降的過程中遭到白球的攻擊最終墜落,我們以蘇聯人的身份全部加入了金星蘇聯防衛軍。在這一時期,我偶然遇到了科斯莫羅夫的爺爺科維斯諾夫,他說他現在已經老了,沒有能力再承受金星政府内部右派和左派無休止的鬥争。他不想讓蜥蜴人再猖狂下去,他告訴我你們會在不久之後來到金星。其中科斯莫羅夫會代替他當上金星主席,你唯一超越他的方法就是爲民除害。”
“科維斯諾夫想鍛煉我?讓我完成他的遺願?”
“不過在這之前,他讓我一定要把蕾切爾和劉海華安排在你的左右。通過剛才的測驗你們已經具備了打到雅利安人最基本的條件,那就是團結。我之前說過,蜥蜴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來不會懷疑自己人從來不會起内讧。科斯莫羅夫有着天才的領袖能力卻沒有細微的領導能力,而蕾切爾卻具有蕾切爾擁有最爲先行的團隊意識。那麽,劉海華,雖然我現在沒看出你的全部才能,你的觀察力有時候會特别顯示出來。但這并不是你真正的優點,你的優點是你有着衆多的夥伴,沒有人不願意和你結爲朋友。”
“那麽你到底是幹什麽?”科斯莫羅夫已經被奧米切諾夫說的話給吓懵了。
“正如你所見,我就是BBC主席,奧米切諾夫。”
原來是這樣,科斯莫羅夫在來到“天分島”之前還不是“BBC”的人,即使他已經成爲了蘇聯金星政府的主席。蘇聯金星政府不是“BBC”,這個組織正是當年刺殺尼古拉.利雲捷高博士的組織。它領導者全世界所有希望前蘇聯複辟的瘋狂人民。
之前我們徹底錯誤理解了“天分島”的真正含義,它并不是簡簡單單的天堂與地獄的分界,而是一個真正判定人與人之間隔閡的“工具”。“布爾什維克”大瀑布中含有從“天分島”岩石中融化出來的奇怪粉塵,它的原子排序也十分奇怪。在落差這麽大的懸崖上,這些粉塵會飄出來進入我們的鼻子裏。而這種粉塵,就是一種幻想藥劑!它能夠使人的眼睛錯誤地向大腦皮層傳輸“布爾什維克”大瀑布和懸崖的真實圖像,往往會誇大其詞地表現出來。當時,蕾切爾如果真得從裝甲車上跳出去結果也是這樣——她會直接落在平地上,因爲裝甲車上根本就沒有噴氣系統。但是按理來說每個人的大腦神經都是不一樣的,而不一樣的大腦神經越能夠幻想出同一個場景,這也許就是我們三個人的默契之所在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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