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思仁勉強睜開眼睛，發暈的症狀登時消失。但是不暈比暈還要難受，敖思仁“嘔嘔”了兩聲，想要爬起來卻沒有成功，隻好撐起身子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嘿嘿，我又睡着了，真是的，大約沒睡好吧。”

玫玫顯得憂心忡忡，“思仁，你發燒呢，要不我陪你去拿藥吧，很近的藥店。”

敖思仁還嘴硬，故意坐起來，“你看，我沒事的，扛一扛就會好，不然你給我熬一點姜湯也行。”

“姜湯?大熱的天姜湯管什麽事?聽話，還是去拿點退燒藥和消炎藥，實在不行打一針吧，好得快一點。”

“不要緊的，真的！”敖思仁似乎要證明自己沒事似的撐着站起來，“你看，這不沒事嘛！”

玫玫突然發起火來，“你硬撐什麽你?吃點藥能死了你嗎?又不是非讓你打針，至于嗎?不知道的還以爲我不讓你拿藥呢，我可擔不起那個罪名！”

敖思仁見玫玫生氣了，連忙說：“好好，我去我去，我不沒說不去嘛！一點小感冒，吃幾片藥，發發汗就行了，我現在就去總行了吧！”

敖思仁說着站到地上，立馬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忙扶住床頭櫃，同時不着形迹地說：“要不，我先吃點飯吧?又不晚。”

玫玫一瞪眼，“你——”

“好好，算我沒說，算我沒說，我這就去，絕不耽誤。”敖思仁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勉強壓住湧上喉頭的煩惡，一步一步走出院子來到街上。

此時已近中午，街上頗有一些人。其中有幹活回來的，也有來此旅遊的生面孔。真不知道那些衣衫鮮亮的家夥竄到這窮鄉僻野幹什麽，是厭倦了都市的浮華，在這裏找尋新奇刺激嗎?或者像很多冠冕堂皇的語言那樣，是着迷于這種後現代鄉民的原生态嗎?

習慣性的，敖思仁溜着牆角走。盡管來此已有好幾年，敖思仁卻沒有認識幾個鄰居，這也好，省得來來回回講禮貌打招呼的麻煩，尤其現在他暈暈沉沉，誰也不想搭理。

不一會兒，敖思仁就看到了藥店的立式招牌：“紅霞醫店”。一看到紅色的招牌，敖思仁忽然想起夢中的那個上書“布衣神相”的黑底紅字牌匾，不由打了個哆嗦，然後才推門走進藥店。

店裏的女店主眼睛也沒擡，顧自跟一個染着紅毛的中年婦女聊天。敖思仁沉了一沉，才走到櫃台前咳嗽一聲。女店主不情願的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慢吞吞的走到敖思仁跟前，待理不理地問：“拿藥嗎?那什麽藥?”

有這樣做生意的嗎?敖思仁幾乎要轉身離開，不過還是忍住了，啞聲說：“有點發燒，想買退燒藥，再拿一闆消炎的就行了。”

女店主彎下腰，露出很深的乳溝，噼裏啪啦甩上來好幾種藥，有康泰克、白加黑，也有水楊酸片、感冒通，“要哪一種?看一看吧，貴一點的效果好，便宜的也不錯，加倍的話藥效也很好。”

敖思仁一愣，有點拿不準女店主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記憶裏好像沒有這樣做買賣的吧?但還是認真的挑揀起來。

女店主不再搭理他，繼續與那位中年婦女閑話，“花嬸，那一位真有那麽神嗎?别是吹牛吧！”

被稱爲花嬸的婦女一瞪眼，“可不是嘛，你還别不信！那位老中老先生隻是讓我抽了一挂，就算出我正東方有剋，東面不正是我家的果園嘛！”

“啪！”敖思仁手中的白加黑掉到櫃台上。老中?噩夢中不就有一個自稱老中的人嗎?而且正是一個神神叨叨的算卦者。難道現實生話中也有一個自稱老中算卦者嗎?天底下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嗎?剛發了噩夢，就來一個真人實驗?稍早時候的霍警員可不是霍警員啊！

敖思仁心中疑窦叢生，忙凝神細聽。花嬸還在叽叽呱呱地說：“……說起來，我和那位老中還續的上呢，他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要多給些錢吧，卻堅決不要，說‘應得而得，不應得不得。’這麽有良心的現在可不多見了！”

女店主“嗯”了一聲，說：“雙山鎮我也去過，怎麽沒有注意到你說的布……”

“布衣神店。”

“對，布衣神店的店，我怎麽沒看到呢。”

“這布衣神店，呃，好像不對，應該是布衣神相，不是店。”

敖思仁的心裏“咯噔”一下，這一下再無疑問了！真有一個算卦者叫老中，而且店面正是叫“布衣神相”，與他的夢境絲毫不差。本來，敖思仁以爲噩夢隻是噩夢，除了增添他的憂思煩惡外，沒别的“好處”。但若是夢境中的人或事突然成真，那就不是一個噩夢那麽簡單，而是潛意識的自己在提醒自己，有這麽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還挺重要。雙山鎮離此不遠，他雖然不記得現實中的老中，但潛意識中肯定有印象，不然不會夢中相會，就像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一樣，也絕對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那位霍警員就提了一個醒，爲什麽夢中剛有一個霍警員，就真有了一個同名的，其中一定有緣故的！

敖思仁幾乎立刻就決定去雙山鎮看看，完全不顧及他人的感受，也不考慮這麽做的後果，而是快速轉身回家，發動摩托車上了路，都沒來得及告訴妻子一聲，以往他可不這樣。

還是順着那條鄉間公路，不過沒到最低點就岔開路，拐進了叢叢山巒中。太陽還是沒有露頭，天色陰沉的像是鬧了别扭的小媳婦，隻等一場透雨就展顔歡笑。然而期待中的雨遲遲不下，小媳婦也就一直生悶氣。

敖思仁不知道現在幾點了，看模樣也許還不到中午。這時他才猛然想起家中的妻子，自己這麽冒冒失失的竄出來，都不告訴玫玫一聲，有點不妥；有心打一個吧，又怕挨罵。再說雙山鎮不很遠，快一點走的話，來回用不了一個小時。

于是敖思仁繼續加油，任憑風襲上胸膛吹亂頭發，好像自己多有英雄氣概似的。不一會兒，三點兩點的花色出現在視野中，滿眼綠色也愈發綿延不絕，襯着高高低低的山巒岩石，很有古風，比幹巴巴的相會鎮好多了。

這就是雙山鎮。嚴格意義上說，雙山鎮其實不能算是鎮，而是一個大村子。近幾年撤鄉并鎮，雙山鎮因爲地處偏遠，早就撤掉鎮一級的機構。不過雙山鎮的稱呼沒有變，雙山集也是臨近幾個鄉鎮最大的一個集市，各種店鋪仍是一副繁茂景象。

好在今天不是集，所謂的中心路上行人寥寥。敖思仁放慢速度，仔細瞅着路兩旁的店鋪：榮喜中成藥、桔梗專賣、山貨幹貨店、茶及煙葉店、布衣神相店……呵呵，還是山野鄉民淳樸，起名字從不玩花架子，是什麽就是什麽。

嘿，等等！布衣什麽店?敖思仁慌忙刹住車把，在衆多店鋪招牌的簇擁下，竟然真的看到一個黑底紅字的“布衣神相”招牌，下面還有一行小字，不用看敖思仁也知道寫的是什麽。

一模一樣，一模一樣！敖思仁的小心髒熟悉的哆嗦起來，媽的，居然真有一個“布衣神相”！他不由抹了把臉，盡管天氣不很熱，臉頰還是淌滿了汗。根本不用多做準備，噩夢中的情景一幕幕的掠過：懸崖、猛鬼、妻兒失蹤、算卦的、雷擊、三面山，還有那具骷髅，都像是真的發生過一般，因爲“布衣神相”就在這裏！

敖思仁咽下一口唾沫。也許，他極力不去想那些恐怖的事，自己安慰自己，隻是一個名字相同的招牌罷了，甚至真有可能是賣衣服的。

賣衣服?敖思仁一下定在當場。他猛地記起夢中的一個細節：當他在夢中看到那個招牌時，就曾想過可能是賣衣服的。這說明夢中的他不止一次見過那招牌！可是怎麽可能呢?這又不是連續劇，前因後果都很豐富，隻是一個不太正常的夢而已，要這些亂七八糟的細節幹什麽?就算真活着也不必那麽仔細吧?

可是，可是那種印象偏偏很深刻，以前他肯定見過“布衣神相”的牌子，不管夢中還是現實，他見過。現實中忘了，做夢的時候又想起來。然而這樣一來問題又來了，既然他曾見過，那麽爲什麽現在面對“布衣神相”一點印象也沒有?隻是下意識的安慰自己也許是賣衣服的?

呆了半晌，敖思仁還是決定過去看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能因爲害怕就不敢面對，也許真是倒騰服裝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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