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白經池準時到達餘氏大樓樓下,下班時間,員工三三兩兩從公司裏出來,有相熟的高管認出白經池的車,張望了好一會兒,才試探地走過來打招呼:“白總?”
白經池打開車門下車,禮節性地笑着,與他握了握手,“譚經理。”
譚經理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腦門,“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再見到您真是榮幸之極,早知道今天出門應該先買張彩票來着!我在公司這幾年多虧了您的提攜和指點才能走到今天,您的知遇之恩我一直沒有機會報答,今天趕巧了,我請您吃個飯吧怎麽樣?”
這樣的奉承話白經池自然是沒放在心上的,客氣地婉拒了:“多謝譚經理的好意,今天還有事,改天吧。”
譚經理見他瞅着餘氏大門,腆着笑臉問:“白總這是來接人?”
“嗯。”白經池面色淡淡地應道,目光一直越過他注意着大門那邊的動靜,那抹嬌小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時,他立刻對喋喋不休的譚經理說了聲“再會”,邁步迎向餘爾。
今天風有些大,餘爾一出門忙縮了縮脖子,将圍巾拉得更緊了些,眼前突然罩下一片陰影,一擡頭就對上那張熟悉的臉,她還沒反應過來手就被白經池牽起來,放在掌心裏搓了搓:“冷嗎?”
“還好。”這幾天的相處很融洽,好像又回到了離婚之前的日子,餘爾的視線一直黏在他臉上,直到察覺到另一道不容忽視的視線,才移開眼,譚經理站在後面點頭哈腰地打招呼,餘爾輕輕點頭緻意。
白經池牽着她過去坐上車:“今天去吃魚怎麽樣?先去醫院看方助理,然後去吃飯,我已經訂好了位置。”
餘爾系上安全帶,語氣輕快地答:“好啊。”
白經池發動車子之前瞥了她一眼,見她眉眼飛揚,自己也跟着笑起來:“今天心情很好?”
“嗯!陳懷恩答應過來擔任ceo了,不過要等他度完假。”申逸出完公差回來,如願帶回了陳懷恩的肯定答複,不顧他還想繼續休假,上任時間說要看自己心情決定,盡管這樣餘爾已經很滿足了,公司終于找到一個合适的人管理,她就可以放心地退居幕後了。
“那很好啊。”白經池附和道,“他很不錯,會把餘氏經營好的。”
“你認識他嗎?”
白經池微微笑:“不熟。”
當然是騙人的,陳懷恩的短信現在還在他手機裏躺着呢。他們相識于前幾年的經合會議,關系說不上多熱絡,但也算是惺惺相惜的朋友,多少有些交情在。那天申逸給他打電話求助,他才知道餘爾有意聘請陳懷恩,便幫忙聯系上他,之間的種種過程不提,最終結果是陳懷恩答應了他的條件。
不過這些事,他下意識不願意讓餘爾知道,既然她不想讓他插手公司的事,那他就在背後默默護着她好了。
方碩恢複得還不錯,白經池請的護工非常盡職盡責,這幾天各種補品喂着,臉都圓潤起來了。餘爾過去的時候護工剛好把晚飯送過來,她陪着他說了一會兒話,就被白經池帶去吃飯了。
白經池最近好像變了不少,比以前更照顧她了,吃飯的時候居然會主動給她夾菜、剝蝦,做飯的時候也不像以前那樣嫌她礙事,還會主動喊她過去嘗味道,或者是塞一片西紅柿或者黃瓜給她吃,簡直讓餘爾受寵若驚。
吃魚的時候也是,他們選的本身就是刺很少的羅非魚,白經池還是先把魚刺都挑幹淨才夾給她,不時遞水遞紙巾,餘爾全程埋着腦袋吃,被伺候得好極了。
飯後白經池又帶着她在商場轉了一會兒消食,還去超市買了兩瓶洗衣液、兩提紙巾,還有……幾包她常用牌子的姨媽巾。以前家裏這些東西都是餘爾自己采購的,如今看着他在貨架前認真地閱讀說明、比較不同的牌子,就連姨媽巾也一臉正經地研究了好半天,心情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
這樣居家的白經池似乎是很合情理的,卻是她第一次看到。
回家時在樓下看到了溫哲的車,白經池把車在老地方挺好,溫哲已經下車走了過來。餘爾打開車門,看到又有兩個黑西裝黑墨鏡的壯漢從溫哲車上下來,詫異極了:“什麽情況?”
溫哲一直擰着眉,回頭瞅了一眼,言簡意赅道:“保镖,給你的。”
“嗯嗯?”餘爾震驚,“幹嘛給我請保镖?”
“短短幾天就遇到兩次危險,不請保镖我能放心嗎?”溫哲朝另一側的白經池不鹹不淡地點了點頭,意有所指地道,“身邊一群豺狼虎豹盯着呢,也就你心寬,不當回事兒。”
白經池自然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了,牽了牽嘴角,不在意似的,“你不用擔心,這幾天她進出都有我接送,那些人不會再有機會了。”
溫哲瞟了他一眼,目光中淡淡的不屑不加掩飾:“就你這體格?打得過幾個人?”
白經池默了默,轉而說道:“小區的安保我請了安保公司來負責,你來的時候應該看到了,閑雜人等沒那麽容易進來。而且,”他頓了頓,看了餘爾一眼,才又接着說,“我們已經準備搬回别墅了,住在這邊,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餘爾詫異地擡了擡眼,這件事她們之前并沒有商量過,不過當着溫哲的面,她還是沒有拆穿他。
最終溫哲還是把那兩個保镖留下來了,他已經在樓下給他們租好了住處,在抓到幕後兇手之前,就算搬回别墅去,最好還是帶着保镖,前面兩次都能逃過隻能說兇手太笨,下次就不一定有那麽好的運氣了。
他們回到家,兩個保镖就守在家門口,餘爾心裏過意不去,表示自己在家不會有危險,請他們先回去休息,對方不爲所動;請他們進來坐,也被直接拒絕了。畢竟是溫哲請來的,隻聽他的命令辦事,餘爾沒辦法,留他們在外面守着。
她拿衣服準備去洗澡的時候,聽到了敲門聲,七下,是剛才保镖告訴她的“暗号”。她走出來的時候白經池已經把門打開,兩個壯漢擋在門口,幾乎看不見外面的情形,隻聽到有清脆的童聲高聲喊着:“姐姐!”
是餘初峤的聲音。餘爾愣了愣,忙走過去,把被保镖攔住、正哭鼻子的餘初峤帶進來,剛剛一米出頭的個子,被壯漢一擋完全看不見。
餘初峤臉上跟小花貓似的,抱着她的腿就開始嚎啕大哭,餘爾想抱他,一下子居然沒抱起來。白經池輕輕一拎就把他抱起來,放到沙發上,在另一邊坐下,面色冷淡。
餘爾拿了零食過來哄他,餘初峤卻什麽都不要,哭個不停。最後沒辦法,餘爾把已經睡着的白球球弄了過來,他瞪着眼睛看了看,把胖乎乎的兔子抱在懷裏,才慢慢止住哭。
餘爾摟着他,柔聲問:“爲什麽哭啊,是誰欺負你了嗎?這麽晚你怎麽過來的?”
“我一、一個人來的,坐計程車。”餘初峤抽抽搭搭地回答,說到後面又扁着嘴巴哭起來,“姐姐,我媽媽被抓了,他們都說是因爲媽媽欺負了你,才會被警察叔叔抓起來……媽媽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姐姐,你原諒她,讓警察叔叔放了她好不好?求求你了……”
本來以爲他在哪兒受了什麽委屈,沒想到是爲了這個,餘爾一下子沉默了。車禍疑犯已經歸案,寇茵涉嫌買.兇.殺.人被刑拘,這件事她是知道的。兩個孩子沒有媽媽是很可憐,但寇茵是罪有應得,況且這已經是刑事案件,并不是她原不原諒的問題。
大概是哪個嘴碎的在孩子面前嚼了舌根,他才會突然跑來找她,求她原諒他的媽媽。隻是大人的世界并不像孩子那麽單純,故意殺人跟欺負,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她不說話,餘初峤又大哭起來,餘爾沒轍兒,又各種好言好語地哄着,隻是放了寇茵這件事,真不是她能夠左右的,“峤峤,你媽媽犯了錯,警察才會抓她,她的錯誤有多大,要受什麽懲罰,是法官判定的。法官你知道吧,就是那些很正直很公正、代表法律懲治壞人的人,犯了錯誤的人都要在他那裏接受懲罰,真心悔過,才能得到原諒,你明白嗎?”
也不知道他到底聽懂沒有,抱着兔子哭個不停,不過沒再說讓她放了他媽媽這件事。
沒一會兒敲門聲又響起,這次來的是餘初睿,高三的男生,個子已經一米八了,隻是站在壯漢面前,顯得瘦弱很多。他是來接餘初峤的,也沒多說什麽,進屋把他抱起來,低眉垂目地跟餘爾道歉,然後帶着他離開。
餘爾沒留。多多少少是有些心疼的,畢竟是和她同在一個屋檐下長大的親弟弟,關系雖然不如别人姐弟間親密,但也被他們叫了十幾年的姐姐,還是有感情在的。
但是她也有理智,這兩個孩子是怎麽知道她現在的住址的,猜也能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