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白經池難得有一天假期,哪裏都沒去,在家陪她。
餘爾一向愛睡懶覺,一直賴到快中午才起。
白經池自己做了飯,吃完飯又主動去洗碗,收拾好廚房出來,見餘爾盤在沙發上,眼睛盯着電視,卻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原本打理得漂漂亮亮的頭發也變得亂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電視裏正在播地方台的新聞,她一向不愛看這些,手裏握着遙控器,卻沒換台。
白經池在她身旁坐下,中間隔着半個人的距離。
新聞裏正在播今天早上某區發生的火災,白經池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聊,轉頭,卻發現她不知何時換了姿勢,懷裏抱着章魚形狀的藍色毛絨玩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裏蘊着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也不知道這樣看了他多久。
白經池微微挑眉:“怎麽?”
餘爾移開眼,聲音悶悶的:“沒什麽。”
白經池便不再問。
一時相對無言。
餘爾整個人團着,像沒骨頭一樣窩在沙發裏,沒精打采地盯着電視。視線偶爾不由自主地飄向身旁的人,隻見他交疊着雙腿,閑閑倚在沙發上,别有一番慵懶的姿态。兩手放在腿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輕輕地摩挲着。
不得不承認,有些男人的手,真的比女生的纖纖玉指還要賞心悅目,餘爾盯着瞧了好一會兒,忍不住把自己的手舉到眼前來,細細看了看。
胖乎乎的,手背上還有四個肉肉的小坑,跟纖細修長絲毫不搭邊。
一時愈加煩悶起來。
白經池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再看到她臉上生動的表情變化,不免有些好笑。他低笑兩聲,探手将剛剛被她嫌棄過的白皙小手握住,拇指在她無名指下的小坑上輕輕按了一按。
男人的掌心溫暖而幹燥,指腹的薄繭摩挲着她手背細嫩的皮膚,輕微的摩擦感,反而令人覺得很舒服。
他性格寡淡,除了必要的接觸和親熱,平時其實很少主動親近她,這一下的溫柔纏绻,着實令餘爾怔愣了好一會兒。
“要不要出去逛逛?”
白經池垂眸望着她,眼中竟有一絲難得的溫柔,那一瞬間餘爾呼吸都停滞了,眼睫微微顫動,仿佛蝴蝶扇動的小翅膀。
白經池瞧着,心頭一動,手指動了動,下意識想伸手去觸碰一下,隻是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聽到她乖乖巧巧的聲音:“好。”
他回以微微一笑,放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
難得約會一次,餘爾美滋滋化了妝,換上一件亮黃色的蝙蝠袖針織衫,下面打一條黑色高開叉的鉛筆裙,再配個今年大熱的流蘇包包,時尚又俏皮。怕走路太累,她沒穿高跟鞋,蹬了一雙黑色小皮靴,蹦蹦跳跳跑出來。
白經池開着自己那輛黑色沃爾沃,載着餘爾出門。黑色低調的轎車駛出别墅大門,他問餘爾想去哪裏,原以爲她會去逛商場或者看電影,沒想到她想了一想,卻道:“我們去逛廟會吧?”
老城區每逢節日都會有廟會,今天剛好是九九重陽。
白經池偏頭看她一眼,答好。
老城區的建築明顯比新區矮得多,舊得多,也擁擠得多,尤其趕上廟會,廣場上人山人海,搭台唱戲的、擺攤賣玩具或小吃的、與親人朋友相攜逛街的……熱鬧非凡。
馬路本就不寬,又被路邊的各種攤販占去了一部分,這會兒已經堵得水洩不通。
縱然是已經習慣了堵車,此刻的擁擠和吵鬧,還是令白經池産生了些微不耐,修長的食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眉頭微皺。
餘爾看出他的不耐煩,安靜地坐在副駕上,不發出聲響。
隻是車流移動速度太慢,五分鍾勉強能挪出去兩米,餘爾這樣的慢性子也等得不耐煩了,偷偷瞅了面無表情的白經池一眼。
白經池察覺到她的目光,詢問地看過來,她隻眯着眼睛沖他笑,也不說話。白經池莞爾,唇角微微勾起,眼角眉梢露出一絲笑意來:“唱首歌吧。”
“啊?”餘爾愣了一秒,反應過來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卻又不忍心拒絕他的任何要求,咬了咬嘴唇,小聲問,“你想聽什麽?”
白經池很認真地想了一想,“兩隻老虎吧。”
“……”
兩會老虎餘爾還是會的,隻是一張口總覺得羞羞的,所以把聲音壓得很小,很快就唱完了。
前面的車子終于移開,白經池打着方向盤緩慢前移,見她唱完停下,低沉地“恩”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誇到:“真棒。”
餘爾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什麽嘛,跟哄小孩一樣!
白經池一心注意着前面的路況,沒留意到她的窘迫,終于離開這個擁擠的路口,拐上另一條相對寬松的小路時,長舒了一口氣,然後極其自然地轉頭催她:“再唱一個。”
餘爾無奈,又挑了一首兒歌唱起來。唱完了觑他一眼,自覺地切換下一首。
等白經池繞了一大圈終于找到一個空隙,利落地把車停進去,餘爾正唱到黑貓警長——“你磨快了尖利的爪到處巡行,你給我們帶來了生活安甯……”
車停下的同時,她也停下。白經池将車子熄了火,卻沒下車,轉頭望向她,眼底一層淺淺的笑意。餘爾瞪大眼睛跟他對視着。
片刻後,白經池:“繼續。”
餘爾:“啊——哈——啊——黑貓警長!”
白經池:噗……
……
下了車,兩人又原路返回,往最熱鬧的地方走。
白經池出門時換了一身很休閑的衣服,清爽幹淨,看起來年輕了不少,此刻兩隻手放在褲子口袋裏,邁着長腿緩緩走着,臉上還挂着閑适的微笑,如閑庭信步一般,擁擠雜亂的街道都被他走出了5A景區的美感。
可惜這樣的美景餘爾并沒看到,她正爲了下車前白經池那一聲“嘲笑”生氣呢,邁着兩隻細腿走得飛快,卻并沒能跟後面散步一般悠閑的白經池拉開太大距離。
到達廣場,人流瞬間多了幾倍,餘爾望着摩肩接踵的人群,停下了腳步。下一秒,垂在身側的手就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白經池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牽起了她的手。
“走吧。”
他的聲音永遠有一種讓她心安的力量,餘爾往他身上挨了挨,被他牽着往前走。
沒走幾步就被從後面跑過來的熊孩子撞了一下,白經池把她往自己身前拉了拉,一手環着她的肩膀,摟着她往前走。
這會兒廣場上相當熱鬧,搭台唱戲的、賣小吃玩具或者小動物的、玩套圈和射箭之類小遊戲的,應有盡有。
路邊不少小吃攤,滋滋作響,看起來格外誘人,餘爾看得口水直流,卻也知道他嫌路邊攤不衛生,自己老老實實地走開。
過了戲台子,就是賣狗的攤子,餘爾到了跟前,明明很想去看,卻不想往人群裏擠。白經池也不願意跟人擠,帶着她繞到了攤主後面。
攤主是個挺年輕的小姑娘,很耐心地在解答大家的問題,地上擺了大大小小七八個籠子,有些看起來就是一窩的小狗們被一起關在大籠子裏,有些是單獨的一個小籠子。有泰迪,也有土狗,還有一隻憨态可掬的小哈士奇。
餘爾湊過去,攤主瞅了一眼,沒攆她,還往旁邊挪了挪,給她騰了個位置。餘爾小聲說謝謝,湊過去看小狗。
白經池見她蹲下去便要伸手去摸,不由提高了聲音提醒:“不要亂碰,小心過敏。”
餘爾動作一頓,悻悻地收了爪子。她對狗過敏。
她把每隻小狗都看了一遍,怕白經池等急,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一路過去,還有貓、小雞、倉鼠、烏龜的攤子,比起賣狗那邊人要少得多,餘爾瞅瞅跟在自己身後的白經池,放心地一路看過去。看完小鼠看小雞,最後在兔子攤停下,看中了一隻耳朵帶了一圈灰邊的白色小垂耳兔,有點想養。
她試探着摸了摸,毛毛軟軟的,很舒服,等了一會兒自己也沒有什麽不适的反應,心裏一喜,忙轉身想跟白經池打商量。
一回頭卻發現,身後并沒有人。
她吓了一跳,連忙站起來,四處張望,雖然人多,還是一眼就瞅見了不遠處長身玉立的男人。
他就立在十步開外的地方,定定地望着某個地方,臉上是一種從沒見過的神情。像迷茫,又像怅然,她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