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伯進屋了,呼着:“宋隊長,吃午飯了。”
宋世成想抓到救命稻草似地,指着丢在一旁的相片說:“阿伯,你看看……這張照片……”
阿伯遲疑地撿起照片,看見那是阿婆一直保留的全家福,那是在70年代,村裏來了支考察隊,順便爲每家每戶照的相片,觀察了一遍,用着他如同夜貓低鳴的聲音說:“宋隊長,就是背面有幾個“X”字……吃飯吧,他們都在等呢。”
“你看清楚,沒别的了?數數幾個‘X’”
阿伯又仔細地看了遍:“一、二……就四個啊。”
宋世成猛地接過相片,是四個啊,也沒别的什麽異樣,難道剛剛的又是幻覺,難道一切都是幻覺在作祟,剛出生的嬰兒還在襁褓中無緣無故地斷氣了,是孩子母親産生的幻覺,阿婆犯了癫痫而産生幻覺,琴嫂說經常看到她婆婆在屋内遊蕩,也是幻覺,而前天、現在所看到的一切,也是幻覺。
可不對啊,宋世成轉眼一想,如果這個地方有能夠産生幻覺的物體,爲什麽不曾聽大胖說過他們也産生過幻覺,而根據調查,出于因病死亡的人數也占了很大的比例,如果說一些不正常的死亡歸結于幻覺做鬼,那還有一大部分因病死亡是怎麽回事,水質?土質?地理問題?而這些年村裏所發生的事端并不是簡單能用幻覺解釋清楚的。而村裏那道神秘的古墓,又能告訴我們什麽呢?
宋世成經曆這幾天碰鬼事件,精神受到很大的消磨,僝僽地望着煞白的天際,沒有半片雲翳,疲塌地躺在山腰上,阿伯苦愣愣地看着牛吃草,打着盹,卻又不敢真睡着。宋世成輕推了下阿伯:“阿伯,你跟我講講這些年來鬼村發生的事兒啊。”阿伯晃動下腦袋“嗯”的一聲,從半昏中醒來,驚叫道:“什麽,牛兒跑了!”“沒呢,不還在那老實的吃草,阿伯,在這村裏頭,得數你最有輩分見識了。”
阿伯苦笑着點點頭,宋世成繼續說道:“阿伯,我問你,你相信這鬼村真的有鬼?”
“不是鬼,是瘟!”阿伯有點激動地說,“自從七八十年代那些人打開窀穸,瘟就跑出來了!”
“瘟?”宋世成有點好奇,“你說不是鬼,那阿伯你真沒見過鬼?”
阿伯搖搖頭,“我隻見過比鬼魂更厲害的東西,那就是瘟。”,阿伯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村裏人生活得多麽自在,我還是十三四歲,吃完飯了,和大家玩耍,看牛,村裏邊大人做完農活了,打打牌,聊聊家常,扯扯理短。就是那會,幾個賊把那墳炸開了,驚醒了瘟神,接着就是災的災,死的死,你看看現在村裏邊就剩多少人啊!哎呀……那會,我們家還在齁着鼻兒,瘟神就帶着火兒,把爹、娘也帶走了……哎……”
“十三四歲,到現在……你也就是說現在你就、就四十多……歲”,宋世成有點不敢相信。
“哼……”阿伯點上把煙鬥上的殘渣掉落,點上。歎着氣,“哼,那場火可真是毀了我一生啊。現在的樣子别說你們看得吓人,我自個兒也不敢對着水啊,你說這眼睛、眉毛、臉、鼻子……哪塊像個人樣……”
白雲在自然地漂浮在寂靜又神秘之地的上空,它哪知道,因爲它的到來,遮住了陽光,也遮住了溫暖。
阿伯舒暢地吐出一條長長的煙霧兒,“宋隊長啊,你們真不該來,這地方邪,來了的,也沒見着活生生地出去過。也調查不出個什麽結果,結果倒是自己被結果了。”
兩人笑了起來,是啊,誰知道結果啊,這就好像是場穩輸的賭局,唯一知道的結果就是自己被結果了,可身在局裏的人,甯可壓上自己唯一可憐單單的那條命去博弈,去換取腦海中單純的沖動和幻想。
“阿伯,跟我講講村裏的故事。”,這也算是現在宋世成跟着阿伯來看牛的真實陰謀。
“要說故事啊,那可就多了啊,一天是講了,第二天也講了……就是剩下這麽七八天也講不完了!”
“那你就先說說琴嫂她家的事兒,我聽着。”
阿伯“咝”的一聲,把煙掐滅了,“那可是有夠講的,你也看見她家屋了,哎,就咱國家把日本鬼子趕走那塊兒,海生的爺爺是那個……那個……”
“嗯?”宋世成有點不解。
“唉,就那個漢奸!賺了一大把錢啊,逃到這村裏,就在這紮根了,就蓋上那磚房,當時特氣派,村裏人就好像見到神仙了,對他們家畢恭畢敬,也不知道怎麽後來流傳個說法,說他家是堆漢奸……也挺不容易了,說實話,是不是漢奸兒,誰也說不明白,怪可惜的了,後來爺爺死了,就成現在那樣了。”阿伯有點爲這家由興旺到衰敗的曆史感到可惜,可這也是命,人爲了一口氣和誰都可以捋順、哪怕是得罪鬧翻也得争這口氣,可是跟命運争那口氣,隻會讓你越來越氣,等氣數盡了,這命也就沒了,阿伯覺得這命運也不能怨着誰,認這着命吧,也許哪天老天爺看你順眼了點,讓你生活安穩點,生命長久點,這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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