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未恐懼過任何人,因爲我們就是恐懼。”——《噬靈者說》
聖潔的月被烏雲蒙蔽了雙眼,看不到人間的疾苦,這世界便黑暗了。如果這烏雲下刮着黑色的風,裏面藏着劊子手的刀刃、施暴者的肮髒,這便是黑暗下的恐懼了。
黑色的風暴“呼呼”地包圍了破舊的檢修站,有不少報廢的汽車像無根的野草被裹進風中消失不見。“嗚嗚”的叫聲喪鍾般響起,又像是幽靈們凄厲的叫喊。
在這黑風暴的肆虐下,卻有黑衣人從被炸壞的大門闖進來。他們三五成群,紀律嚴明,裝備精良。他們戴着鋼盔,手上拿着步槍,腰間卻别着彎刀,就像是把現代士兵和古代刺客結合在一起一樣。
我回頭看到鍾小室渾身發顫,似乎非常恐懼這些人,她冷汗直流,卻還是緊握着戰術刀。
“等會你就在那箱子後面,把自己藏好。”她幾乎是憋出的這句話,她似乎已經決定了自己的生死,準備像英雄那樣獨自走向死亡。她決定讓我活下來。我看到了那個箱子,在我們左手邊十米的位置,有一個下水道就在那個地方,而井蓋敞開着,隻要跳下去就好了。
那些人慢慢逼近了,就像是裝着狗鼻子的畜生,有一個撮人大概4個徑直朝我們藏身的方向走來。鍾小室的臉上滿是汗珠,順着臉龐流下來,在下巴彙集然後掉落到地上。我敢保證,小室姐一定嫌汗珠落地的聲音太大了,盡管和風暴比起來這聲音微不足道。
我看到小室姐嘴唇上下顫動在祈禱着什麽。我不知道等會那些人會不會發現我們。不,他們一定會發現,這些從風暴裏走出來的人會看到我們,即使我們躲在黑暗的地方。躲避暗殺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自己置身光明中,那樣你才會看到殺你的人,你身邊的人也會看到。而你躲在黑暗中的話,相信我,那些畜生絕對看的比你清楚,因爲他們是黑暗的産物,生活在黑暗裏,黑暗給了他們養分讓他們活下去,他們了解黑暗的脾性,就像了解他們自己。
“諸神保佑!”小室姐發出一聲咆哮,而那四人離我們不過三步,在走上一秒鍾我們就會暴露在他們的視野。小室姐一聲咆哮從門後蹿出,一刀便插在了爲首那人的脖子上,他立即捂住脖子慘叫。他失去了戰鬥力,也帶走了刀。剩下三人立刻反應過來,小室姐卻用拳頭把一人直接放倒在地。另外兩人害怕誤傷,便拔出他們腰間的刀要攻擊小室姐的背部。可小室姐哪裏顧得上他們呢?她一介女流之輩,能把一個壯漢擊倒已經不錯了,爲了控制住他,是絕對不可能再管背後的威脅。
我突然明白了!這一開始就是她計劃好了的。現在她牽制住了四人,兩個被制服,兩個拿着刀。如果我現在跑,是沒有人會射擊我的,他們來不及,十米的距離轉瞬即逝,他們可以快速反應但是不一定打得準。小室姐在賭,她用自己的命賭我的命,這是不公平的。她不确定我能不能活下來但她自己一定會死。爲了讓我有希望活着,她和命運進行了一場沒有勝者的賭博,但我們才剛剛認識了一天...一天不能算是過命的交情吧。如果有人用命賭你活下去的話,你會怎麽做?怯弱者自然是要完成這場賭博,接替死去的開局之人繼續賭,輸了便死,赢了便活。當然這樣便說是怯弱是不公平的,不能因爲想活命就遭人唾棄,但至少不會有人歌頌。
死人需要歌頌麽?不需要,因爲他死了,靈魂或是升到天堂或是下到地獄,不會因爲人的歌頌或是悲泣有任何的改變,因爲他死了,不能再醒來。如果一個死了的人爬起來,那也是蠻恐怖的,大概就不會有人悲泣和歌頌了。但這歌頌的虛榮對活人來說卻是很重要的,大概也不能算重要,不過不被大家所唾棄在一個正常人的生活裏是肯定重要的。被唾棄的人是沒有光明和未來的。他走到哪裏,冷嘲熱諷便到哪裏,鄰居們議論紛紛,行人們指指點點,甚至是街上玩耍的小孩都會對他避之不及。他不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即使是他已經改過。每個人都要鄙視他,好像他是萬惡的源泉。也許這個人隻是偷了塊面包,或是和哪個同樣可憐的人有一腿...這有什麽呢?隻要他真誠的忏悔,不都是可以原諒的嗎?難道一個真誠忏悔過的人還會再犯同樣的事嗎?可憐的人總是希望别人比他更可憐,便會百般嘲諷那些做錯事的人,不給他們機會。于是在他自己做錯事的時候,也沒有機會給他,他便會覺得世界陰暗而沒有光。
剛剛扯的有點遠,這是一個具有先天性閱讀缺陷的人的大腦會發生的奇特反應,對一件事情的思考會讓它轉移到完全不相幹的另一件事情上,這是我的一個煩惱,很大的煩惱。
鮮血從小室姐身體流出,後面兩人的刀貫穿了小室姐兩邊的鎖骨,劇痛使小室姐放開了身下的人,他立刻站起來,撿起他的槍,瞄準了小室姐的腦袋,罵罵咧咧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語言。後面的兩人中有一人檢查了他們的同伴,那人居然還沒死。他把刀拔出來,給倒在地上的那人止了血,簡單處理了一下。他們讓小室姐跪在地上,然後瞄準,像是要處決死刑犯一樣。小室姐眼神充滿着絕望,但還是惡狠狠地盯着舉槍的人。自始至終,小室姐都沒有朝我這裏看過。我知道我錯過了逃跑的最佳時機,她也知道,但她沒有看向我,是不想暴露我,她仍然存有一絲希望,這些人殺了她就會走開。就像是草原上的鬣狗,這些畜生在一起進食,吃完後隻留下一堆骨頭。
我覺得我快忍不住了。理智和良心在做着激烈的抗争,這是最後的時刻!我知道自己沖上去可能兩個人都會死,但我也知道我不能不上!面對斯凱瑞的時候我慫了,莎莎受了重傷,還害死了她哥哥。這次我再慫,我覺得我會一輩子擡不起頭。我可能沒有偷面包,但我看到了有人偷面包卻沒有阻止,我會爲此羞愧。我準備沖出去了,我會死,但死得其所。
突然,一隻手從後面按住了我,一支槍從我肩頭伸出,然後咆哮着發出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