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在秘境正出口的地方,站着幾位仙威環繞的玄仙君,表情略難看。
驕陽一縷一縷地西斜,時光也在一點一點地溜走,龍西越的臉色愈發陰沉,幾乎能滴出真水來,從腦門頂到腳底闆,無一處不散發着高強度的低氣壓,又耐着性子等了片刻,繼續問立在身後的大外孫:“爾旦,你小姨和你聯系時,還說過些什麽?”
彪悍的外祖父在前,被感鴨梨山大的龍爾旦,吓得大氣不敢亂出,聲調顫微微地再次回道:“在秘境之時,小姨隻和我聯系過兩回,第一次是八個月前……”将自家小姨疑似‘精神錯亂’的對話,再完整無誤地複述了一遍,然後又道,“第二次就是三天前,秘境的出口剛剛打開之時,小姨傳訊給我,說她離出口的路程還有點遠,可能要到最後一天才出來,讓我轉告您,不用擔心……”
龍西越咔吧咔吧地攥緊拳頭,離秘境關閉已不足一個時辰了,他能不擔心麽,伏桑秘境的開啓和關閉,乃是天然禁制使然,根本不受人力所控……龍西越已活了五百多萬年,很少有後悔之事,然而,這一次他後悔了。
夕陽一點點地在沉落,就像龍西越的心情,一點點逼近絕望。
待日月交替之際,就是秘境關閉之時,縱使地位高超如龍西越,也無法挽留時間的腳步,當最後一縷陽光散盡時,龍西越的心髒一下子沉到了深淵之底,而也就在這一瞬間,一道清越吟朗的龍嘯聲忽然傳出,即将崩裂破碎的出口通道裏,也鑽出一條身軀峥嵘顔色瑰麗的金龍。
昂首擺尾的金龍過境,帶起一陣猛烈暴狂的飓風,許多等在秘境之口的低階仙修們,紛紛慘叫着被吹卷上天。
而被噴濺了滿臉沙土的龍西越,卻忍不住咧嘴笑了。
趕在最後一刻離開秘境的妲玖,在半空中身姿翩然地旋了幾個圈,才卸去拼了老命鑽出秘境的沖刺之勢,龍須一松,将捆綁着的楚郁丢到地上,然後身軀微扭,也化爲人形之态,剛落足踩地,一個大大的爆栗就在腦袋上開了花,同時伴随着一道怒氣蓬勃的咆哮聲:“你個死丫頭,怎麽現在才出來?!”
龍西越是喜過又怒,妲玖卻是怒上加怒,好不容易才從秘境裏跑出來,一句安慰關心的話沒有,反而是本就疼痛欲裂的腦袋瓜又被爆揍了一下,當即也氣得跳腳大怒:“龍老頭!你再拍我腦袋兩下,我就真要的變死丫頭了!”
心中剛放下一塊巨石的龍海蓮,眉峰微皺道:“阿玖,怎麽和你爹說話呢。”
好吧,龍西越表達父愛的方式,一貫比較讓她牙根癢癢,妲玖捂着額頭悶聲道:“爹爹,對不起,我錯了。”
閨女膽大包天的和自己犟嘴對杠,龍西越對此倒不甚在意,五爪金龍嘛,生來就是一副嚣張跋扈的性子,他幼年之時,也沒少把自個的老娘氣得頭頂冒煙。
大悲大喜又大怒之後,龍西越立時風輕雲淡了,一把抓住幼女的肩膀,嗓音清魅而妖娆:“行啦,回伏桑城。”
老爹親自來接,身份已然暴露,妲玖也就沒必要同普通仙修一樣,再走上繳收獲換取獎勵的流程了,正要同老爹騰空飛走,妲玖忽又記起一事,遂轉過頭來,對站在附近的龍爾旦囑咐道:“爾旦,那是我朋友,在秘境裏受了些傷,你替我招待一下,不許怠慢。”
龍爾旦看了一下被指的黑發青年,連忙颔首應道:“小姨放心,我知道了。”敢和彪悍的外祖父撂脾氣,小姨,我真的十分蔥白你,不過,小姨什麽時候有的……人族朋友?待會兒趁機打聽一下。
見龍爾旦忙不疊地應下,妲玖又對神色冷漠的楚郁道:“伏桑島仙氣濃郁,算是一處修行寶地,你若無重要的大事,可在這裏先住下,我有點事,要先走一步,告辭。”
言罷,拔地而起,以破空之勢消失在衆仙修的視野中。
龍西越瞟了一眼面容俊秀的楚郁,挑了挑眉峰,然後騰空飛走,龍海蓮也瞧了一眼神色冷漠的楚郁,未置一詞,隻臉色淡淡的揚袖離去,比楚郁冷上十個層次的龍無觞,并未一同離去,隻冷聲開口道:“你們兩個,先去領隊那裏做登記,之後随我同回伏桑城。”
龍爾旦忙乖巧地應道:“是,大舅舅。”
楚郁則拱手作揖,态度尊敬,卻不卑微:“是,前輩。”
龍無觞面無表情地瞥一眼楚郁,見他衣衫破損,面孔蒼白,卻依舊挺拔而立,豐姿如玉樹,手腕一翻,抖出一隻白色的細頸瓷瓶,簡練地吐出兩個字:“傷藥。”
楚郁伸手接過,而後緻謝:“多謝前輩。”
龍無觞不再說話,冷着臉踱步而走,三座頗有壓力的玄仙君大山全都走了,龍爾旦終于能暢快肆意的呼吸,手掌來回摩挲着下巴,目光好奇地打量了會楚郁,因楚郁隻是三級仙人,已是五級仙人的龍爾旦,說話比之前随意自在了許多:“楚郁仙友是吧,你什麽時候認識的我小姨?”
楚郁沉默片刻後,隻答了三個字:“不知道。”
不、知、道?
答案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龍爾旦愣了一愣,又饒有興緻地問道:“哦,是怎麽個不知道法?”
楚郁如刀裁出來的一對長眉,輕輕蹙在眉心,言道:“其實,在下并不認識令姨,令姨也未向在下表明身份,沒離開秘境之前,在下一直以爲‘他’是男子,誰知……”
龍爾旦摸下巴的動作微頓,既而又道:“我小姨乃是龍族九公主,你當真不認識她?”
楚郁的語氣冷淡而平靜:“龍族九公主的大名,整個仙界誰人不曉,隻是,在下之前一直混迹伏桑外域,此回是第一次踏足伏桑島,從未與龍族九公主有過交情。”
龍爾旦喃喃道:“那還真是奇怪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