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小九在此,定能一口叫出這兩個不速之客的名字,一個是虎二華,另一個則是周季本。
面對兩個修爲比自己隻高不低的境外來客,紅蓮男妖沉聲道:“兩位闖入我未央境有何貴幹?”
“這裏就是未央境?”虎二華濃眉一挑,接着撫掌而笑:“很好,老子找的就是未央境,我且問你,六千年前,是不是有個叫尤曉玖的姑娘來了這裏?她現在在哪兒?帶我去找她。”
聞言,紅蓮男妖眼中劃過一抹疑惑之色,問道:“你們認識……尤姑娘?”那是仇敵?還是朋友?
虎二華笑容立時一收,頗不耐煩道:“啰裏啰嗦問什麽!叫你幹什麽,你就給老子幹什麽!惹了老子生氣,老子就一瓣一瓣撕了你的花兒,再一截一截掰斷你的杆兒!”
強大的氣勢灌頭撲下,紅蓮男妖強自忍住要匍匐跪地的服軟姿态,額頭滾滾冒汗,心中頗是驚駭,就算白袍大漢是煉仙後境修士,也不至于放出的威壓強大至此啊,紅蓮男妖哪裏知道,虎二華早已渡過了仙劫,隻因還受着靈獸契約的束縛,故而依舊滞留在凡界。
一直沒說話的周季本,此時語氣淡然的開口:“你聒噪夠了沒有?”這話是對虎二華說的,接着幽深的目光掃過紅蓮男妖,再道:“前面帶路。”
聽周季本口出嫌棄之言,虎二華頓時勃然大怒,橫眉豎目的高聲喝道:“嫌老子聒噪,你别屁颠屁颠地跟着老子呐!你一個人修,也敢肖想我們妖族的九公主,簡直不知所謂!”
周季本嘴角輕輕扯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眸光卻冰冷如霜:“若非你是曉玖的靈獸,哪怕你渡過了仙劫,我照樣廢得了你的修爲,你是不是還想再試一次?”
虎二華狠狠攥緊拳頭,臉色幾乎黑成了老鍋底,想起和周季本交手的結果,簡直要罵真是活生生見鬼了,他一個已渡過仙劫的妖修,竟然會敗在一個未渡仙劫的人修手裏……成者爲王,敗者爲寇,雖然心底非常不服氣,但鑒于周季本對自己的确手下留了情,他虎大王也不是不講理的妖,隻得悶聲轉移發洩對象,對頭冒冷汗的紅蓮男妖吼道:“還傻站着幹什麽,前面帶路!”
紅蓮男妖無奈之下,隻得帶兩個新來的不速之客,前往位于未央境北部的雷域。
兩個月後。
“兩位,此方實在是酷熱難耐,老夫不能再往前行了。”木靈妖族最耐不得高熱,紅蓮男妖面上的汗珠涔涔而落,喘氣也逐漸粗重起來,伸手指着遠方:“你們要找的尤姑娘,自打六千年前,進入前面的雷域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也不知那尤曉玖在雷域到底做了什麽,未央境北方的溫度越來越高,無法适應高溫的族内靈妖,不得不一次次往南方遷徙,再這麽一直下去,木靈妖族隻怕要無立足之地了。
虎二華是水屬性妖獸,與火相克,在燥熱之境中頗感不舒服,不過,他離成仙大道隻差一步之遙,故比紅蓮男妖的狀況好的多,而反觀周季本,卻見他神情平和,一派輕松寫意之态,似乎壓根沒有不适之感,虎二華瞄一眼汗流不止的紅蓮男妖,皺了皺眉頭,然後發話道:“你走吧。”
紅蓮男妖離去後,虎二華望着已停下步子的周季本,見他神色有些落寥的怔然,抿了抿闊口厚唇,忽然說道:“姓周的小子,我勸你還是就此離開吧,哪怕你見到了九公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周季本擡步繼續前行,聲音淡靜:“這不關你的事。”
愈是靠近雷域,愈是熱氣蒸騰,漸漸的,虎二華的不适之感也加重許多,遂停下腳步,對走在前頭的周季本喊道:“喂,姓周的小子,還沒熱死你啊。”
周季本頭也不回,隻道:“你不也沒熱死麽。”
虎二華嘴角一抽,正待開口說話,忽聽遠方的落雷之聲變密許多,接着,一股突然變強的灼熱之浪,倏然迎面而來,虎二華心頭一驚,立即閃身後退,饒是如此,也被燒焦了半幅袍角,他身上所穿的衣物,乃是由自己的皮毛所化,丫丫個呸,這是什麽鬼地方,他虎大王的虎毛都被燒焦了,若是再往前走,豈不要被燒成灰了。
扭臉看去,隻見被滾熱氣流逼退的周季本,輕輕皺着眉頭,虎二華不由開口擠兌道:“姓周的小子,九公主就在前方的雷域,有本事你繼續往前走啊。”見周季本蹙眉不語,虎二華微勾嘴角,接着說道:“看到了?你連雷域的邊緣都接近不了,也敢口出狂言當九公主的道侶?”
“我接近不了雷域,你就能接近的了了?”周季本嘴角升起一抹嘲諷之色,而後盤膝坐地,開始閉目打坐。
虎二華無語地噎了一噎,然後背負雙手,在灼熱的環境中踱步打轉。
順利渡過三色仙劫,意味着凡界的修煉之路已走到盡頭,虎二華因有靈獸契約的束縛,在渡過仙劫之後并不能直接飛升仙界,需要小九解除靈獸契約,恢複自由之身後,方能登臨仙界,虎二華無所事事之餘,便起了找小九的念頭,因之前與小九心神傳音過,故虎二華知曉越過北幻森,會有一個叫未央境的地方,小九就留在那裏修煉,虎二華在穿越茫茫幻森之時,巧遇到了周季本。
一人一妖打了照面後,縱然已過去六千餘年,虎二華依舊記得周季本的模樣,這是他曾經數度想要一爪拍死的對象,當即失聲驚訝:“怎麽是你?”
已尋找小九六千年的周季本,幾乎踏遍了青雲大陸的千山萬水,面色是古井無波的淡然,瞧着修爲已過煉仙巅峰境的虎二華,語氣是波瀾不驚的疑惑:“你認得我?”
虎二華面上一曬,大大咧咧地譏諷道:“怎麽不認得?你不就是周季本嘛,你一個小小人修,也妄圖想娶九公主當道侶,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看看自個兒配不配……”
這個世上,他隻對一個人說過,欲求她爲道侶的話。
可是她,一去不歸。
周季本無波無瀾的眸子内,緩緩燃起星星點點的希望之光,幹涸到幾乎荒蕪的心田,似被綿綿的春雨悄然滋潤,面上卻極是鎮定的打斷白袍大漢的啰裏啰嗦:“你說的九公主是?”
虎二華發出一聲嗤笑,嘴裏跟竹筒倒豆子一般:“九公主曾經化名‘尤曉玖’,混進你們逍遙派,當過快一百年的弟子,你還收她當了首席大弟子,想起來沒有?”
周季本默默攥緊拳頭,面色依舊平靜如水:“她現在在哪兒?”
虎二華冷哼一聲,口氣頗爲不屑:“老子爲何要告訴你?”
周季本揚了揚眉,道:“我瞧你已渡過仙劫,卻并未飛升上界,想來是有契約所縛。”然後,掌心跳出一團明亮的火焰,口吻悠悠,卻甚是笃定道:“一會兒,你就會很老實的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在滾燙燙*辣的環境中,虎二華足足轉悠了兩千年,給小九發出去的心神傳音,全部如石沉大海,沒得到半分回應,若非靈獸契約猶在,虎二華幾乎懷疑小九死在雷域裏頭了。
再看向猶如望妻石一般,一直垂目盤膝兩千年的周季本,心中暗贊他的好定力時,忍不住開口說道:“妖族修煉進展雖緩慢,壽命卻大多很長,你們人修哪怕進階到了煉仙境,最多也隻有三萬年的壽元……若是九公主一直不出雷域,你就這麽一直幹坐着?”
周季本瞌眼不動,隻淡淡道:“我還有兩萬多年的元壽,再等兩個八千年,也耗的起。”
虎二華毫不客氣的逼近一步:“那要是你壽元将近時,九公主還沒出來呢?”
周季本緩緩睜開眼睛,凝望着雷聲陣陣的遠方,過了好一會兒,又安靜地垂上眼皮,未曾言語。
虎二華實在搞不懂這些人類,有時候陰險狡詐的,直讓他恨的牙根癢癢,恨不得見一個宰一個,有時候癡傻執着的,讓他這個粗犷的草莽漢子,又禁不住心生柔軟的同情。
又來回悠達十圈的虎二華,臭着一張臉對周季本道:“至多再過五百年,九公主一定會出來的。”
“你怎麽知道?”閉着眼睛的周季本,十分平靜地問道。
虎二華拉着臉繼續沒好氣道:“再過五百年,九公主的爹娘就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