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着,我們永不相見;你死了,我做你的擡棺人。樂文
聞言,蘇無限的表情登時僵在了臉上,他知道,蘇銳終歸還是拒絕了“家族”伸向他的橄榄枝!
在蘇無限看來,蘇家的男兒自然都應該是有骨氣的有氣節的,但是,此時蘇銳的這種氣節,卻讓他不怎麽能高興的起來。
而蘇耀國老人的手指在空氣中輕輕的抖動了兩下,臉上卻露出了淡淡的欣慰。
對于蘇銳而言,這已經是他做出的最大程度選擇了。
他并沒有去否認自己和蘇耀國老人之間的父子關系,也沒有想着要做什麽DNA鑒定來證明這一切,因爲他知道,這個老人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裏,就說明這種關系是真實存在着的。
獨行了二十好幾年,突然冒出來一位父親,突然冒出來一大家子親戚,這種感覺真的很怪異。
此時此刻,近距離的看着這位已經風燭殘年的老人,蘇銳的心中并沒有多少父子的情緒,有的隻是淡淡的怅惘。
抛開他利用自己的種種,蘇銳不得不承認,這是一位值得尊重的老人,而且,他真的已經到了暮年。
良久的沉默過後,蘇耀國開口說道:“你不願意見我,我自然也不會逼你。你不願意接受我的補償,我自然也不會強加給你。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倒是很期待你能爲我擡棺。”
老人笑的雲淡風輕,盡管峥嵘歲月早已看遍,但是對這個世界,他還是有着很多的留戀。
“爸,您别說這樣不吉利的話,您老人家的身體好着呢,再撐十幾年沒有問題。”蘇無限趕忙說道。
“什麽吉利不吉利的,唯物主義者還信這些?”蘇耀國說道:“我自己的身體是個什麽狀況,我還能不明白?”
蘇銳聽着這話,心裏也有點沉重。
“抛開所謂的父子關系,我想,我也應該敬您一杯。”
蘇銳舉起酒杯,二兩白酒,一飲而盡。
他不是喜歡置氣的小孩子,在身世被公布之後,雖然有過諸多迷惘和憤怒,但此時已經煙消雲散,他知道,有些東西是深深的烙印在骨子裏,沒法拒絕的。
喝下這杯酒,他不禁覺得鼻子有股微微的酸意。
看着蘇銳喝酒的樣子,蘇耀國笑了,笑的前所未有的舒心,臉上的皺紋已經全部都舒展開來了。
“我也抛開那些所謂的父子關系,敬你一杯。”
蘇耀國語出驚人,說罷,他竟兀自拿過酒杯,給自己斟滿了!
蘇無限大驚,連忙阻攔:“爸,醫生說過,您的身體可不能再喝酒了。”
“今天,我難得那麽高興,你就不要攔着我了。”
蘇耀國哈哈一笑,舉起酒杯:“我敬你。”
“您這樣,我可不敢當。”蘇銳也想阻攔。
“我敬你,是敬你在過往的那些年裏爲這個國家所做的一切,我一輩子都是個戰士,我也最欣賞戰士,作風過硬,敢打敢拼,這樣才是軍人本色。”
說罷,老人家竟也一仰脖子,二兩酒盡數下肚!
這種在年輕人之中都很少見的喝法,放在八十多歲的老人身上,實在是太有視覺沖擊力了。
凝視着老人的動作,蘇銳感覺到自己的心弦被觸動了一下,鼻腔裏傳來的酸意更加強烈了。
有些東西,是你哪怕刻意去忽視也無法忽視掉的。
“好酒。”
老人喝了這麽一大口,臉色有些潮紅。
“想當年,我們一堆老兄弟在一起……”
蘇耀國剛想說些什麽,被蘇無限苦笑着打斷:“爸,您可又開始懷舊了。”
“不說也罷,不說也罷。”蘇耀國笑着擺了擺手,然後站起身來,深深的看了蘇銳一眼,眼中滿是激賞,道:“後生可畏,無限,我們回吧。”
蘇無限知道,老人家的目的已經達成,蘇銳的态度也讓他基本滿意,雖然說什麽活着不來往,死後來擡棺,這不就是說明,他願意爲了老爺子來披麻戴孝麽?
看着蘇家父子轉身要離開,蘇銳忽然開口了:“我知道您準備在這兩年對這個國家動動手術刀,如果有能夠用得着我的地方,請随時吩咐。”
蘇耀國聞言,爽朗的一笑,負手走出了包廂。
等到兩人上車,老人臉上的笑容都還沒有停止。
“無限,你怎麽看?”蘇耀國問道。
“他最後那一句,說明對您利用他的那幾次還心存怨念呢。”蘇無限笑道。
“這不算什麽,難道你看不出來,他的那點怨念早就沒有了。”
蘇耀國笑道:“我問的是你對他的評價。”
“評價他嗎?這可有點複雜。”蘇無限像是遇到了難題一般,猶豫了很長的時間,才說道:“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就是有些時候執拗了些。”
“人如其名,銳意無限。”老人給蘇銳下了四個字的評語。
聽到這四個字,蘇無限的身體一震,眼中頓時湧現出的凝重的目光來!
他的腦海裏不禁浮現出挂在書房裏的那四個大字!
“爸,您放心,蘇家和其他家族不一樣,哪怕有一天您不在了,蘇家也不會倒,我們兄弟姐妹也會牢牢抱成團的。”
“兄弟姐妹?包括蘇銳麽?”老人似笑非笑的問道。
蘇無限正襟危坐,目光坦然:“當然。”
…………
等到蘇耀國老人和蘇無限離開之後,蘇銳才重重的坐在沙發裏,渾身的力氣好像都要用完了。
盡管有很多的疑問需要解開,但是現在的他明顯沒有這種心情。
譬如說,近二十年前的火災到底是怎樣的陰謀,譬如說,自己的母親是個什麽樣的人……等等,這些疑問,蘇銳相信自己終有一天會解開。
此時此刻,他忽然明白了,從小在世家長大,一直養尊處優的蘇熾煙大小姐,爲什麽還會對親生父母抱有如此大的幻想。
華夏就是這麽邪,說曹操,曹操到,蘇銳這才剛剛想起蘇熾煙,沒想到這包間的門就已經被她推開了。
“你怎麽還沒走?”蘇銳站起來,收起怅惘,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隻是這笑容怎麽看起來有有種促狹的意味。
想到兩個人之前發生的暧昧事件,蘇熾煙的臉一紅,她的手上拿着兩盒牛奶,扔給蘇銳:“喝了解解酒,别胡說八道的。”
蘇銳的眼睛在蘇熾煙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說道:“剛才的事情,你可真的都不記得了麽?”
“我确實什麽都不記得了。”蘇熾煙根本不敢迎着蘇銳的眼神,光是這樣走進來,就已經讓她鼓了很大的勇氣了。
蘇銳知道剛才兩個人之間完全就是酒精和沖動使然,此時換個氣氛,絕對沒可能再繼續,因此倒也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而是喝了兩盒牛奶,說道:“有什麽話想要問我的嗎?”
“爺爺和我父親怎麽說?”提到這個話題,蘇熾煙有點緊張,她之所以沒有立即回家,看起來想要留在這裏探探口風。
“他們的心情看起來還挺好的。”
想着蘇耀國老爺子的表現,蘇銳輕輕的歎了一句。
“沒提咱倆的那件事?”蘇熾煙的臉色再多了一分紅暈,如果父親和爺爺晚進來一分鍾的話,她和蘇銳可就已經完成了零距離交流了。
“怎麽着,你還想讓他們提麽?”蘇銳促狹的說道。
蘇熾煙沒好氣的站起身來,說道:“我回去了。”
“你喝酒了,開不了車。”蘇銳說道。
“我可以找代駕。”蘇熾煙說完,已經出了門。
“那還不如我送你呢。”
大晚上的,蘇銳倒也不想一個人就這樣離開,于是和蘇熾煙并肩走出了這間酒吧。
這個夜晚分外涼爽,清風徐來,讓二人的酒意都去了不少。
兩個人也沒有再管蘇熾煙的車,也沒有找代駕,而是就這樣慢慢走了回去。
已經是快到零點了,街上的行人極少,隻是偶爾能見到從寫字樓裏面匆忙趕出來吃夜宵的苦逼程序員。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還挺惬意的。
和蘇耀國見了一面之後,蘇銳心中的波瀾盡去,輕松了很多,關于身世的問題倒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糾結了。
走着走着,蘇銳甚至還把蘇熾煙拉到路邊的小吃店裏,一人來了碗熱氣騰騰的大骨湯面。
剛剛立秋,又喝了那麽多酒,大骨湯面下肚,暖暖的,别提有多舒服了。
蘇熾煙之前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生活的狀态,平日裏在她的造型工作室也經常忙到很晚,收工之後總是忙不疊的洗洗睡覺,竟不知道路邊小店的大骨湯面竟然也能有如此味道。
“如果你下次再來首都的話,我再來請你吃大骨湯面。”蘇熾煙意猶未盡的說道。
“你這蘇大小姐可真夠小氣的,區區一碗面才十塊錢,你就舍得請我吃這個?”蘇銳撇了撇嘴。
“那你覺得我該請你吃什麽?”蘇熾煙挑了挑眉毛。
“起碼也得再切一斤熟牛肉吧。”蘇銳哈哈一笑。
“你真有意思。”聞言,蘇熾煙頓時笑靥如花。
看着她這樣笑,蘇銳不禁有些愣住了,眼神始終在她的臉上不挪開。
笑了半天,發現蘇銳正盯着自己,蘇熾煙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臉龐之上多了分紅暈。
“你看什麽?”蘇熾煙躲開蘇銳的目光,問道。
“你長得這麽漂亮,當然是看你了。”蘇銳還是沒有轉移開目光。
每個美女都是喜歡别人誇自己漂亮的,蘇熾煙也不例外,她笑了笑,佯裝沒好氣的說道:“真無聊。”
事實上,在這之前,兩人都沒怎麽見過幾面,倒是蘇熾煙對蘇銳的關注要更多一點,可是,今晚過後,貌似他們的友誼已經邁出一大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