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華看着手中的冊子道:“全軍的普通士兵中,是獨子的約五百人,有十歲以下子女兩人以上的一千二百人,很多是崇祯五年征召的。士官和軍官中,是家中獨子又無子嗣的,隻有十餘人,大部分是崇祯四年以前的入伍的。”
陳新擺擺手道:“士官和軍官都不要強制清退,兵務司整理一些非一線崗位,讓他們自己決定。士兵可以更換,但限于有父母的,流民中的單身漢不在此列。立過功的可以安排到動員司做屯堡或工坊預備兵教官,若是資質一般又無合适職位的,就直接退伍。民有你這邊能安排多少人?”
劉民有皺眉算了一會道:“今年青州府要新建一百個屯堡以上,屯長和教官就是兩三百人,屯堡校較遠也要上百,青州府要新建一個大型棉廠,裏面可以安置三百上下,民事部裏面的職務也有,但大部分要留給職業校和大學堂的學生。最好還是讓他們自己創業,退伍的時候要結算退養金、曆年軍饷,還有商社的分紅,民事部可以給那些沒有分地的分好地,每個人至少生活不愁,然後他們願意創業的,錢莊可以優先貸款。”
董漁插話道:“裏面有些人識字和算數都不錯的,可以安置到商社或錢莊,總歸比外邊招來的放心。”
劉民有點頭道:“商社和錢莊也能安置部分,确實合适的可以進這兩個地方,但還是那句話,最好是他們自己創業。”
劉破軍突然道:“這些士兵多年訓練,我還是認爲該讓他們相對集中,青州府今年要占屯堡,何不讓這些士兵都去青州府屯堡,有這些人作骨幹,屯戶很快就能有戰力,一路延展出去,就能爲咱們登州鎮提供更穩固的縱深。”
陳新看看劉破軍笑道:“倒是個好主意,不過很多人都在登萊屯堡分過地,家就安在那邊,地也是熟地,你乍然讓人家去青州府搶生地又重新建房,人家哪裏願意幹。”
黃思德聽了對陳新道:“大人,屬下覺得劉司長這個想法可行,至于他們不願意搬遷,咱們可以給些條件。若是他們直接回鄉,屯堡裏面屯長和教官都是現成的,沒有他們的位置,去青州就不同了,當着屯長或教官,每月能多出一份月錢,那房子嘛,自己買材料請屯戶做,也不過是十多二十兩,長久算來還是去青州劃算。”
陳新聽完也覺得有理,轉向劉民有道:“民有覺得如何?”
劉民有想了片刻道:“雖說咱們看來覺得劃算,但從士兵的角度來說,他們心中多少有些怨氣,這些士兵當兵幾年,本來軍饷拿得好好的,現在突然就說沒有了,隻能回家種地,種地那點收入自然不能和軍饷比,心中沒有抱怨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再要讓他們背井離鄉去青州府,能有幾個人願意?不過劉破軍說的主意對登州鎮确實有好處,我建議對去青州府屯堡的士兵,可以保留他們的商社股份,也就是說退養金可以一直賺錢,這樣多少是個補償。”
陳新嗯了一聲,其他幾人也覺得劉民有這個方案可行性更強,陳新敲着桌子想了片刻道:“此事本官還要想想,兵務司可以先按照這個拟定文件,待本官确認後下發各營清理,但是要注意不要搞得過于急切。現在兵源越來越廣,以後最好是招沒有成家的,把征兵和退伍制度化,新征的士兵定個退伍的時間,這樣增加受訓人數,對以後的緊急動員也有好處。”
軍隊中招未成家的又不是獨子的,對撫恤的壓力最小,給了陣亡撫恤金就結束,對于兵源充足的登州鎮已經可以實行,不過陳新不好明說理由。
董漁又對陳新道:“大人,裏面那些拿燧發槍的,槍支是否讓他們帶走?”
陳新大方的揮手道:“不但燧發槍,配發的武器都帶走,以後凡正常退伍的也是如此。”
李東華記錄好之後,陳新又對他道:“現在說說明年擴軍的事宜,兵務司報上來的方案,明年擴編第六、七、八、九、十營,總共五個營頭,部署的地點分别是第六營在平度,填補第三營西移的空缺;第七第八營部署旅順,這兩個營兵員有三成要從參加過旅順防禦戰的輔兵中挑選,與第五營合編爲遼南旅;第九營部署武昌,與第五營合編爲湖廣旅,對應朝廷的編制爲協級;第十營部署在林縣,但是不能用咱們登州鎮的軍裝,隻能以民間團練的名義安排。大夥說說,有什麽意見?”
劉破軍馬上道:“大人,按這個編制的話,登州鎮總兵力接近六萬三千,光在登萊就有兩萬八千五百人,而遼南不過一萬七千人,是否應當向遼南傾斜。”
董漁打斷道:“李司長,陳大人說的是駐地,不是作戰地。遼南本地屯堡去年才建立,數量隻有二十左右,無法給那許多軍隊提供後勤,部署的人馬集中在遼南多了,會牽制很多船隻運力,對于商社和水師都不是什麽好事。”
劉民有站起來道:“既然說到後勤,我也想說說。林縣那個地方,沒有作戰任務,爲什麽放一個營在那裏。以前是青州府不在我們手中,現在青州府邊界至運河不遠,林縣的作用已經不明顯,宣大戰後那裏用繳獲馬匹擴編了一個龍騎兵千總部,後勤供應已經牽制了商社很大精力,再放一個營的話,作用不大,卻耗費頗多。”
陳新微微點頭,看了一圈其他人,見沒有什麽意見便道:“那第十營先放一放。”
劉民有繼續道:“還有第二營的駐地,文登屯堡成群,預備兵操練最久,周圍又都是海疆,完全沒有威脅,就沒必要放一個營在那裏,可以将第二營三個千總部分駐萊陽、文登、甯海州。”
黃思德坐直了提醒道:“劉大人,萊陽好說,但甯海州一向都沒有常駐,朝廷可沒有計劃在那裏駐防。”
“管朝廷幹啥。”劉民有打斷道“膠州那裏,朝廷也沒有劃給近衛第二營,還不是就駐紮了。還有平度也是局勢穩固,南邊的膠州還有近衛第二營駐守,爲何要新編一個第六營。”
陳新連忙道:“第二營可以分駐,但第六營取消不得,第一第三營去了青州府,平度州至昌邑是官道最好的地區,必須常駐一支人馬,策應青州府,也可以便利的乘船出海支援遼南。同時從後勤的角度來說,平度州屯堡最多,糧稅不用運輸就可以供應駐軍,是最便利的。”
劉民有算算道:“但就是取消了第十營,全軍人數也将近六萬,比五萬五千多出三千人。”
“我說的是戰鬥力量。”陳新連忙抛出一個新概念“登州各司和各個動員司令部不算在裏面,現在的人數大概剛好五萬五千。
”
“戰鬥力量?”劉民有皺皺眉頭,陳新不等他細想便道:“平度州的第六營可以放在第二批次,但是必須保留。其他人還有沒有意見?”
劉破軍又舉手道:“屬下還有個意見,按大人的戰略規劃,今年遼南将轉入戰略反攻,我軍将把兵鋒進入遼中破襲,對建奴的根基造成嚴重破壞,其中的東部和北部戰線多有依靠東江鎮,以毛承祿、尚可喜、沈世魁幾股爲首,其兵員數量不少,對其的援助也将占用船隻運力。另外年初将開展春季攻勢,雖然士官和軍官多從武學調派,但肯定還要從戰兵中補充,從第四營抽調過多士官的話,會影響遼南原有營伍戰力。這兩個方面加起來,會影響春季攻勢的展開。”
陳新沉吟道:“東江鎮的事情不必讨論,咱們既然要控制他們的軍需後勤,當然要費些運力,但也多出了一支可用的人馬。至于遼南擴編的事情,李東華,遼南預備兵的冬季操練是否開展了?”
李東華道:“十月就發了計劃,在冬季農閑期整訓遼南預備兵,目前效果還不知道。”
“遼南擴軍放在第一批次,武學的士官和軍官優先供應遼南,完成遼南擴軍,春季攻勢調動近衛第二營,冬季駐防遼南的第三營第一總和即墨千總部也參與,與第四營組成遼南暫編旅,暫時歸朱國斌指揮。讓遼南方面有充足兵力發動進攻。”
劉民有還在想着怎麽計算戰鬥力量的事情,陳新已經轉進到了軍隊編制,他對在場的幾個軍官道:“大家要記住,這一步營頭擴編後,咱們将有旅級的部隊,也就是朝廷的協。祝代春那裏打流寇,集中作戰的時候不多,但遼南便不同,咱們在遼南要從破襲戰往陣戰變化,大兵團作戰會越來越多,旅級的編制需要新的後勤、戰術、調度體制。遼南旅的旅長是朱國斌,本官對他有信心,但有司也要派幹員去遼南,幫助完善旅級的作戰體系。”
“那。。。那朱國斌的等級應當如何算?”李東華遲疑着問道“他以前是營官,這個。。。有司也是營官等級,後來武學設了一個協級,但武學不參與作戰,倒是與指揮體系無妨,現在旅級下面有三個營,或許四個營,那。。。那營官該如何稱呼朱國斌?”
陳新沉吟片刻後道:“朝廷不是有武勳散階之類的麽,咱們弄一個類似的,作爲軍官的等級,稱呼要簡明,不要弄得太複雜,要讓士兵一看就明白。”
幾件事情很快說完,幾個軍官離開後,陳新轉頭對劉民有道:“你爲何提議商社股份給退伍的帶走,咱們以後拿什麽分給新來的戰兵?”
劉民有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道:“哪個國家軍隊是有公司股份的?咱們不是東印度公司,在開初階段可以用這種方式崛起,但你問鼎天下之後,難不成軍隊還在商社裏面摻一股?那其他的商号做什麽都做不過四海。”
陳新皺眉道:“那這樣帶走。。。總是不太對。”
“有什麽不對?”劉民有坐下來“這些兵退伍了,但他們的作戰技能都在,股份帶走了,他們還是與咱們捆在一起的,誰來也取代不了利益。等到你打天下打完那一天,咱們招的新兵就不發股份了,老兵退伍就帶走了股份,這些人同樣會是最支持你的人,相當于一支隐形的軍隊,這樣也是對他們支持你的王圖霸業的獎勵。而随着這些老兵退伍,四海商社便可以逐步變成分散的股份公司,脫離現在這種與軍隊捆綁的方式,也可以藏富于民。”
“那這些退伍老兵到時不造我的反?”
“那時他們都老了,打得過新兵麽?而且還有家有室,又不是吃不起飯,誰沒事造你的反?”
陳新仰頭看着屋頂道:“可我一開始的打算,是搞一個東印度公司。”
“那是對外的,咱們可不能在國内這麽搞,四海商社現在還在擴張期,具有興起的朝氣,如果到了你控制全國的時候,壟斷利潤就會讓他變成不思進取的龐然大物,那和現在的皇莊皇店、藩王産業有何不同?在開始就應該防止形成新的壟斷貴族,總比到時候面對阻力重重的反托拉斯要好。到你穩固了天下的時候,就是該拆分四海商社的時候了。到時候天下都是你的,你也看不上這三瓜兩棗的了。”
陳新想了片刻後,看着劉民有搖頭笑道“你就沒有貪過财?你在四海商社的股份可不少。”
“我有用嗎?”劉民有收好了冊子“俺可是你的開國元勳,而且老婆隻有一個。。。不是,老婆隻有兩個,每個月用不了幾個銀子。反正我想好了,五十歲退休,到時候退休工資你不要忘了給我,每月至少一百兩,其他的,咱可用不完。既然是用不完的,争來存地窖裏面幹什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