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發槍仍然沒有解決與刺刀的結合,都要靠熟練工人和運氣,每個千總部增加了兩名鐵匠,用來慢慢改造打磨,第一批三百支燧發槍裝備時,隻有四十支能裝刺刀,陳新将它們全部裝備給單列的火器分遣隊,各千總部就隻能是用燧發槍取代火繩槍,身上仍然帶着一把腰刀。
第一批四門四磅炮也裝備了第一千總部,各部的炮兵都抽調來學習,每門炮配了四匹馬,共四名炮手,彈藥車上裝一個基數十發彈藥,彈藥車後挂火炮,所有的裝填器械都安放在炮車之上,機動之時兩人坐彈藥車,兩人騎馬,與一般明軍大炮不同的,炮身上還可以安裝一塊木質護闆,類似于近代的野戰炮,在近距離時可以掩護炮手接敵。
随着新裝備的到達,各部開始按照試驗隊改進的操典訓練,考核目标也有所改變,火器隊的發射速度要求是原來的三倍,每月的實彈訓練五十發,無彈訓練兩百發,空槍訓練要求上千次,火器隊的隊列變得更加緊密,每個火器旗隊四個小隊,不再按原來一樣排成四排,而是合并爲密集的兩排,長度與原來一隊相同,由旗隊長直接指揮齊射。
農兵系統慢慢完善,形成了自己的操典和訓練要求,冬季最冷時,許多新到的流民也被組織起來做基礎訓練,文登營仍然保留着農兵和戰兵的淘汰互換制度,因爲待遇差别巨大,農兵都盼着能進入戰兵營,也冒出了一些技藝出色的士兵,給戰兵營造成了壓力,害得許多戰兵連做夢都在練習裝彈。
陳新的水師被孫元化自動忽略,當初建立水營的時候,皇帝就沒有發話給兵饷,孫元化勉強給了些舊船,原來共有十四艘船,另外還有五六艘小型的商船,一月底許心素送來了兩艘二号福船,大大增強了水師的力量。五名澳門雇傭兵到來後,開始引入了一些西方戰船上的器械,如西方已經廣泛運用的滑輪和滑輪組,滑輪在此時的福建和廣東水師也已經在使用,提高了水師的技術水平。
火炮作坊一個冬天造了二十門六磅鐵質艦炮,屬于西方的鷹炮類型,合格的隻有四門,這還是在擁有澳門炮廠技師的情況下,登州的孫元化稍好,據說造出了六七門炮,基本在九磅到十二磅之間,屬于半蛇铳類型,加上弗朗機人帶來的重炮,登州的紅夷重炮已有二十門左右。
陳新按着陸軍的模式,開始要求水師完善操典,疤子是個老海賊,船上的東西基本都懂,水營從識字班要來了七名年輕人,開始編寫水師的軍紀和操典。
陳新對水師要求也并不高,周圍沒有較強的作戰對象,目前隻要求他們能打得過商船,平時攔截檢查一下漕船和走私船,戰時主要用于投送部隊,目前的十六艘可以一次投送九百人的部隊,若是同時攜帶騎兵和給養,就隻能達到一半,與陳新一次投送三千人的目标仍然有很大差距,沒有足夠的兵力投送能力,對遼海周邊就沒有足夠的影響力。陳新除了繼續向福建購買外,就是不斷跟孫元化申請,暫時還有結果。
開年後這些水師也将用于運送煙草到江南和運河沿線,五月去日本的船增加到三艘,這也是李國助給陳新的最高限額。所以陳新的水師用途基本屬于半軍半商。
劉民有的民政系統繼續在文登占地,目前共有屯堡九個,土地四萬多畝,新清理出的兩萬畝荒地,劉民有隻占了一萬二千畝,涉及到缙紳士子的都沒敢動,然後便在靠山的地方燒山占地,準備種植玉米和紅薯等新農作物。
民用工坊已經能提供主要的衣服和農具,又解決了一批工匠的工作崗位,他們采用明代常用的鐵模法鑄造鐵質農具,不但滿足了屯堡所需,還向周圍的民戶銷售,因爲價格比外地低廉,使得文登的鐵器店開始到工坊來進貨。
另一塊他負責的重要工作是教育,文登營基本沒有士子,幾乎都是劉民有的識字班慢慢擴大,然後最先的一批變成了老師,逐漸培養出自己的班底,隻教常用字和算賬等,陳新和劉民有見多了那些缙紳的作爲,不願意與他們攪在一起,他們也從來沒有覺得文登營需要士子作爲支柱,也不願在自己系統内出現類似的人群,他們希望通過這些識字班,讓工匠、士兵和管理機構成爲文登營的支柱,形成文登營自有的文化和社會結構。劉民有經過勤王之戰和江南之行後,也開始在識字班開始灌輸榮譽感和對文登營的忠誠思想。
第一批三十萬包煙草二月三日裝船,運往天津和臨清,後續的卷煙也繼續生産,靖海的煙廠使用木推子制煙,每次出煙四支,目前煙廠每天出煙十二萬支,工坊搞的手搖煙機正在做完善工作,如果使用手搖煙機,正常情況下最熟練的組員一個時辰就能生産一萬二千支卷煙。
文登營各地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各地販煙草、紙張、鐵料、硝、油漆、布匹等等原料的大商家開始留意到文登,他們中許多有官方背景,他們首先尋到登州,通過登州一些官吏介紹到文登營,希望以此獲得采購的優先權,使得拜見劉民有和陳新的人經常排起隊,其中不乏登州各位大人自己的親眷,劉民有自然不會單獨向一家采購,實在抹不過去的,就多少買一點。
二月初十日,陳新安排完軍隊的訓練計劃,搭了一條小号商船,帶着宋聞賢往登州而去,同船的還有周世發和張大會,他此行還是準備向孫元化要東西,首先是糧食,孫元化去年隻給了他折色兵饷,本色卻沒有說,陳新打算多少要一些,另外便是船隻、火炮、馬匹等等,這些東西不開口是沒人理會的,開口了總會有一些。順道便讓商船送張大會等人回京師,他将帶着幾個情報局的人建立京師情報站,關甯情報站的人則在一月已經單獨搭乘過路商船上路。
五天後船才到登州,商船經過半月灣到達水門陳新帶着周世發站在船頭,兩人乘着船隻減速,仔細打量水城形勢,陳新來過水城數次,但并沒有多做停留,這次卻比以前都仔細,連宋聞賢也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他很懂得爲下屬的道理,也不過來偷聽。
周世發指着水城東側的平渡官低聲問道:“大人,除城牆外這處若設紅夷炮能控扼水道若是我水師自水門進,當派内應控制此處以免損傷。”
陳新點點頭,他們的前方是天橋,東側就是平渡官那裏正對水門,天橋是一個高大的石拱橋,把水城分隔爲南北兩部分,北面港口的船隻要到南邊,就必須從天橋下的橋洞經過,是水城又一要道。
陳新對周世發道:“咱們隻是預備,不過登州是遼海重鎮,萬一建奴來偷襲,也是可能的,所以城内外的重地都必須查探清楚,有備無患,登州的所有要地以水城爲重,這裏駐守的水師以登州本地人爲主,情報站要掌握主要官員的住址、家眷、喜好情況,盡可能結交,但不要過于引人注意。”
周世發低聲答應,他心裏其實并不太明白陳新如此做的原因,也不相信建奴能跨海攻打登州,隻是按要求完成工作。
陳新接着道:“水師的守備、遊擊,必須交結好,這事原來宋先生有路子,我會讓宋先生配合你們,你的任務是在城内多設據點,一旦有什麽風聲,要能在城内隐藏兩百人以上,必要時控制水城局勢,靠海一方要保證通暢,南邊的振揚門最好能控制。”陳新手一指蓬萊閣方向,“最低限度,要控制丹崖山,緊急情況下可以破壞天橋,阻敵進攻。在山上能用四磅炮打擊水城内大部分目标,掩護咱們的軍隊能在西側登陸集結。”
周世發用炭筆自己用暗語記下,這時他們正在從天橋下經過,周世發仔細看着橋拱,尋找安放火藥的地方,片刻後船身又從橋下露出,進入了水城的南邊港口,周世發看着東面道:“大人,水師官衙都在東南角,屬下還是認爲能控制振揚門爲最佳,水城中糧倉武庫皆十分齊備,可供我官兵使用,免去海上補運之苦。”
周世發又指着北面道:“且振揚門正對登州州城的鎮海門,城頭發炮便可轟擊州城城牆,我大軍從振揚門出發,可經鎮海門快速進入州城,所以鎮海門與水城一般重要,隻要水城和鎮海門在我文登營之手,即便數千建奴,也難擋我文登營全力一擊,就如灤州之戰一樣,所以屬下認爲,登鎮之重在水城,登州之重在鎮海門,二者不可或缺。
”
陳新看看周世發,贊許的道:“世發果然用了心思,登州形勢都在胸中,鎮海門确實重要,守門軍将、營伍的一切情形,都要在情報局掌握之中,咱們所布設之據點,也要以鎮海門爲重。”陳新追問一句道:“州城之内地形,你目前參詳得如何?”
“以城内而言,登州與灤州不同,城中水系縱橫,各處皆需橋梁往來,龍王宮和文昌祠之間的書橋最爲要緊,控制了此橋,就斷絕了登州城内東西交通,便如灤州的十字街口。其他地方還有鎮海門大街的草橋、城北的登州橋、春生門大街的左濟橋、城東色分橋等,入城之後,當以這些橋梁爲主要突擊目标。”
陳新聽完對周世發有些刮目相看,沒想到他還有點戰術眼光,至少是懂得如何研究地形,看來以後開作戰會議的時候需要他列席。
周世發見陳新看他,笑笑道:“還不是當年殺那個韓斌,周圍地形都看過多次,屬下回去後又多次參詳,把登州城内地勢都背熟了。”
陳新歎口氣道:“韓斌,你不說我都快忘了這個人,想當年在船上,他還随時給我臉色看,如今怕是變成一堆白骨了。”
周世發不知道陳新到底是感慨還是什麽,沒有敢接話,船很快靠岸,放下了幾人,陳新習慣性的跟船上的張大會等人揮手告别,弄得張大會等人一頭霧水。
他們一行出了振揚門,到巡撫衙門拜見孫元化,一個吏員通報後,領着他們到了二堂,到了孫元化的正廳,正好孫元化送一個人到門口,那人穿的四品文官服,陳新并未見過,他連忙要拜見孫元化,孫元化見了陳新滿臉微笑,擡着他手止住他跪拜。
孫元化對那文官說道:“良甫,我等雖說都是受洗之人,然中土畢竟與西洋各國習俗大異,我等從其‘畏天愛人’之精髓,得其‘明物察倫’之良法便可,至于七克之說,未必樣樣不差毫厘,即便釋家,亦有居士,不吃齋未必心中無佛,若是按你這般把小妾休了,旁人不解内情,還以爲她名節有虧,讓她又去何處爲生,且申氏性情剛烈,若一時想不開,誤了性命,豈非有違‘畏天愛人’之明義。”
那個叫良甫的一臉憂愁,并沒有因爲孫元化的勸說又有所開解,陳新則聽得一頭霧水,他知道孫元化和張焘都是天主教徒,上次來文登視察之時,吃飯前的禱告讓文登營其他軍官差點下巴掉一地,聽起來眼前這個良甫似乎也是天主教徒,似乎有什麽心結沒有解開。
孫元化當着外人也不好多說,給良甫介紹道:“這位便是名震天下的文登營陳參将。”
那良甫點點頭,雖然他品級低,但畢竟是文官,沒有給武官行禮的道理。
孫元化接着對陳新介紹道:“這位是我好友,新來的遼海監軍道,王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