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廠區規劃是煙草和箱包,因爲箱包并沒有技術門檻,劉民有不太看好,或許又會和當初的連衣裙一樣被人很快仿制,劉民有在臨清和江南時考察了當地棉麻等紡織品價格,計算出來的成本比文登運過去要低,對箱包的競争力心有疑慮,所以他們打算一開始就大量供貨,在初期達到一定銷量,然後通過廣告占據市場優勢,劉民有希望能通過流水線和低廉的人工把成本降低,抵消運輸的費用,運河沿線如果用小作坊生産,又沒有流水線分工的話,他們能用到的人力會相對昂貴。
劉民有站到一處山丘山,到處都是挑擔勞作的人頭,徐元華和幾名民政的助手跟在他身後。手上拿着一些規劃圖。最後就是他的保镖傻和尚。
“劉大人,這裏的廠房、倉庫和簡易住房一月多就能修好,到時候冬天一來,這些人就做不了什麽活。”
劉民有皺眉看着人群,這裏近兩千人都是壯年男子,五十人編爲一甲,到時修完投産後,箱包的工人很大部分要用女工,需要用到男子的主要是搬運等體力活,确實安排不完。
要養活這許多人。也讓确實讓劉民有頭痛,今年他們的人口到達了四萬多,大多都是壯年男女,其中有四成是各地來的遼民。工坊和屯堡隻能吸收不到一萬,新的兩個工廠還難以預料,文登産的煙葉不多,現在已經開始在膠東半島和臨清開始采購,江南的左昌昊當時答應先供應兩船,目前也沒有到達,使得劉民有每日都在憂愁養人的事情。
“到時讓他們修路,從這個港口到文登營。”
徐元華道:“就怕冬季土硬,到時事倍功半。”
劉民有搖搖頭道:“那也比白養着好,今年咱們要幹的事情很多。陳将軍不會讓他們白吃飯。要是實在太冷,就隻供給他們夥食,讓他們搞些訓練。”
徐元華答應道:“屬下記住這事,到時跟訓練隊接洽,請他們派人過來。”
劉民有繼續問道:“糧食的事情如何了。”
“這裏的糧食眼下是威海海運過來,那些水師順道進行訓練,登州的糧價到了一兩六錢一石,而且一石是按一百斤算,這裏兩千多人,每天消耗三十多石。一月便是上千兩銀子,這月有兩艘海運漕船過來,他們賣的夾帶糧隻要一兩三錢,一石是一百二十斤,不過以稻米爲主。”
劉民有眯眼算了一下。對徐元華道:“還管啥稻米麥子,能吃就行。兩艘太少了,這事我去跟陳大人商量,趕快讓水師駐紮些船在這裏,攔住那些海運漕船,買他們的糧食。”
劉民有也是被逼得沒法,想了半天也隻有動用軍隊最省事。
徐元華遲疑了一下道:“大人,靖海的夾帶糧原先是這裏一個姓黃的缙紳在買,他在衛城開有兩家糧店,這人的堂兄在山東布政司當官,就怕。。。”
劉民有想起陳新說的先不招惹缙紳,但現在涉及到具體的利益,哪還管那許多,有點不耐煩的道:“不管他,那漕船又不是他家的,他還能管到别人賣給誰不成。”
劉民有說完讓其他幾人離開,隻留下徐元華,然後對他道:“老營商鋪的事情,以後不能再犯,下月我就要在這期識字班中找巡視員,每月在各處屯堡和工坊探訪民情,你親眷若是要經商,就不能占用官鋪,以後屯堡内都有私鋪,你可以出錢幫他們租用,但是不能搞那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徐元華有些羞愧的道:“屬下記住了,以後不會再犯。”
“還有屯戶分田的事情,我已經聽到有人說你分配不公,有陽谷來的人隻入了屯堡三個月,便先分了熟田。”
“這。。。是,屬下回去就查,屬下的手下也有幾個是陽谷來的,小人一定徹查。”
劉民有歎口氣,他的民政系統也應該改組一下了,分田的事情在他去江南時進行了一部分,回來後還是聽沈李氏說起其中的問題,徐元華是最早跟随他的民政副手,眼下工坊的職能已經按工廠劃分,就是這屯堡民政系統還沒有細分,徐元華基本成了二把手,現在小妾都有三個,陳新也多少聽到些風聲,上次旁敲側擊了一下,但劉民有知道徐元華一向做事都算認真,也很能吃苦,所以沒有嚴厲處罰,隻是告誡了一番,現在攤子一鋪開,民政系統的改造也更顯得急迫。
他又對徐元華:“你也不必心裏過不去,你一向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裏,以後照樣好好做事便是。”
徐元華連連答應,知道商鋪的事算是揭過去了,劉民有帶着他繼續往前走,一行人繼續往前走,到了倉庫的工地,倉庫要求防潮、防鼠、防盜等等,要求比廠房能高,剛到了工地,就看到那裏的人都沒幹活,而是圍在一處地方,裏面傳出打鬧的聲音。
傻和尚上去大喊着。幾下分開外圍的人群。讓劉民有等人到了裏面,劉民有匆匆進去一看,隻見地上倒着一個人,一個衣衫華貴的中年人站在那人面前,帶着幾個家仆模樣的人,正在對地上的人毆打,地上的那人被打得縮成一團,護着臉和腹部,周圍的流民都懾于他們的兇焰,害怕的看着他們行兇。
劉民有現在與原先不同。膽量已經大了許多,上去一把推開一個打人的家仆,那家仆被推得一個趔趄,回頭一看是個比較高大的男子。估摸着不是對手,但心中又惱怒,抓起地上一根扁擔就打過來。
嚓一聲響,那家仆眼前一花,扁擔隻剩下半截,他呆呆轉頭一看,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拿着把雪亮的腰刀正愣愣的看着自己。
“媽呀,殺人了。”那家仆大喊一聲,躲到了另外幾人背後。
那個衣着華貴的人大聲怒喝道:“幹什麽,你們這些軍戶還敢殺人咋地。”
傻和尚看看劉民有問道:“大人。殺不殺。”
劉民有對他搖搖手道:“殺什麽殺。”一邊去吧地上那個農戶扶了起來,那農戶口鼻流血,恐懼的看着那幾個人。
徐元華在劉民有耳邊道:“這個人就是買夾帶糧的那個姓黃的缙紳,叫黃功成,是個秀才,他家就在靖海衛城,我見過一次。”
劉民有也見過些官員了,也沒太把這所謂缙紳當回事,對那缙紳拱手問道:“這位黃兄,在下威海衛指揮簽事劉民有。不知這位兄弟何事得罪了黃兄,讓貴屬下這麽重的手。”
那黃功成也不回禮,嘿嘿冷笑了一聲道:“黃兄是你叫的,你也不用跟我套近乎,這個人是我家的家奴。簽有賣身契的,沒想到被你們拐來了這裏。我今日就要個說法。”
“家奴?”劉民有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來要家奴,轉頭看看徐元華,徐元華湊過來低聲道:“大人,家奴就是賣給人家的,連兒女都是主人家的,咱們山東算少的了,小人聽那些漕船的人講,江南缙紳大夫家中最多有上千的。”
劉民有才想起有這事,因爲北方一般雇傭較多,家奴并不多,江南等地更流行蓄奴,平日聽得少,所以他一時沒反應過來,據說家奴是大明律也承認的,連判刑都比自由民更重,是種完全的二等公民。
周圍人一聽是家奴,也都嗡嗡的議論起來,劉民有趕緊叫過這個甲的甲長,那個甲長是個青州人,有些膽小的道:“大人,他們已經抓了一個走了,這個跑得快,他們追了一陣才抓到。”
劉民有有些惱怒的瞪了這個甲長兩眼,手下被抓走了,他就隻知道在一邊看熱鬧,不過此時他沒功夫處理這個甲長,劉民有轉頭看看那個家奴,那人也正看着他,一臉的哀求之色。
劉民有拍拍那人肩膀,轉頭對那個黃功成道:“你說他是你家奴,有何憑證。”
黃功成一愣,今日是他管家在這邊看到了這人,跑來通知他抓人,他出來得急,忘了帶賣契出來,咳嗽一聲道:“賣契豈能呆在身邊,但這是實情,今日我定然要帶他走。”
劉民有搖搖頭道:“無憑無據,那我便不能讓你帶他走。”
黃功成冷笑道:“别以爲你文登營殺了幾個鞑子,就敢橫行鄉裏,這家奴當年是自行投靠于我,有百戶爲證,我養他這許多年,豈能讓他說走就走。”
那個被打的家奴見劉民有爲他做主,也有了膽量,他怒罵道:“你養着俺這許多年?我們每日幹不完的活,飯都吃不飽,俺媳婦也被你家霸占去,女兒也被你賣了,你還待怎地。”
周圍的人聽了,嗡嗡聲更大,他們大多都是被逼得背井離鄉的人,對于苦難有種共同的認知,開始有人出言指責那個缙紳,慢慢的變成叫罵聲,群情洶湧。
黃功成狠狠的看了一圈,口中兀自大罵道:“一群泥腿子還要造反不成,我有賣契在手,走到哪裏都有理,今日你要不交,我定然要到文登縣告狀,就算文登縣怕你文登營,上面還有甯海州,還有登萊道,還有山東按察司,光天化日之下,豈容你等武夫嚣張。”
他這一番官衙名字說出來,倒把那些流民鎮住一些,這些人對官府服從久了,大人們高高在上,那種權威感畢竟存在。
劉民有最近正是煩心事一大堆,聽了毫不客氣道:“且不說你沒有賣契,就是有賣契,我也不能讓你帶他走,虧你還是讀過聖賢書的人,奪人妻子,賣人兒女,書都讀到狗肚子裏面去了。”
黃功成氣得七竅生煙,手一指劉民有,趕上幾步就要來動手。還沒走到跟前,傻和尚就擋在前面,黃功成迅速計算出了武力值,停下喘着氣道:“你們給我等着。”
說完他掉頭就走,周圍的流民發出一陣起哄聲,有人大聲叫着滾。
劉民有見他們走了,轉頭對徐元華道:“不用怕他,這人的目的怕是跟夾帶糧食有關,把這家奴調回文登營去,還有那個甲長撤了,以後的甲長都要選有膽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