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兩地間人員往來頻繁,便有附近的人看到這個商機,在途中建起客棧食鋪,文登營也在溫泉鎮設了一處驿站,駐紮着一個局的兵力,這裏主要提供給文登營系統内的人員食宿,也順帶賣些商貨。因爲從文登營進入的銀錢增多,這條線路上開始出現自發的商業,比之萊陽等地顯得更繁華一些。
陳新一行在溫泉鎮驿站居住一晚,第二天到了威海,陳新匆匆回家一趟,跟家裏打個招呼,就去了港口,檢查水師的籌建情況。
梁廷棟承諾的船隻到了一批,總共十艘,其中二号福船兩艘,其他的都是開浪船、鳥船和沙船,也不知是從哪裏抽調的,保養情況都很差,水師正在修繕。
加上陳新原來的兩條大船和幾艘商船,一次可以投送六百人以上的兵力,但這是不帶大量辎重的情況,這離他的要求還遠遠不夠,所以陳新更加盼望許心素能盡快幫忙多買些福船,最好把船工派來。不但是海船,他還需要一些内河漕船,用來跑運河生意,這類船一般都在清江船廠買,價格并不貴,由周來福自己負責采購。
水師遊擊疤子已經從〖日〗本回來。帶回十二萬斤銅,另外就是一些鉛和硫磺,第一批銅錢仍是供應給田弘遇的錢莊,因爲銅價比大明要低,陳新的利潤接近成本的三倍,如果他的錢莊建立起來後,自己發售的話。利潤能達到六七倍以上,光是〖日〗本的銅料就能賺到三萬兩。
除去水師外,他最關心的就是火炮。現在的鐵炮一般用泥模法和失蠟法,失蠟法因爲對蠟的凝結溫度有要求,一般都要在氣溫偏低的時候才能用。泥模法雖然沒有季節要求,但要求也很嚴格,泥模做好後必須确保晾幹,否則加入熱鐵時,水汽就會蒸發出來形成氣泡,合格的幾率就很低,因此一般都要晾幹四個月以上。
所以陳新的鐵制艦炮現在一門都沒有,倒是銅炮做出了四門,三磅和四磅各兩門,靶場設在雕窩山下。陳新趕到的時候,唐坤正帶着幾名炮兵在測試對木質盾車的效果。
陳新聽了他們的彙報,炮兵認爲四磅跑更合适,重量相差不大,威力更強。陳新對火炮不懂,隻吩咐他們繼續測試。然後便把自己買的《兵錄-西洋火攻神器說》拿出來,給拉格洛夫和唐坤看了,打算給他們參考。
拉格洛夫看完後說道:“大人,這本書我沒有看過,但看裏面的插圖。多半是采自《實用炮學手冊》,這本書曾有兩位大明的上官翻譯過,或許這本兵錄便是用的那兩位上官翻譯的文書。”
陳新有些詫異的問道:“實用炮學手冊可是西方的兵書?”
拉格洛夫點頭道:“是的,大人,《實用炮學手冊》由西班牙人路易斯.科拉多撰寫,他是一個做炮的工匠,我們澳門炮廠同樣很多地方參照這本書。”
唐坤拿過來翻看一下道:“應當沒錯,裏面所寫的射程與實用炮學手冊一樣,十斤炮子的半蛇铳,平放五百五十,仰放五千五百,與炮學手冊一模一樣,不過單位似乎錯了,炮學手冊是用尺,這裏寫的步,便差得遠了,重量也不對,十磅的炮子寫爲了十斤,五磅的射藥寫成五斤,這就多了三成,極易炸膛。”
陳新被潑了一盆涼水,他自然沒有聽過這本書,實際上這本書是當時歐洲許多火炮工廠的指導書籍,也是明末許多火器書籍的知識來源,包括孫元化還沒問世的《西法神機》在内,或多或少都有采用。
“嗯,沒關系。”陳新沉吟了一下說道“内容或許有些錯誤,但這本兵錄表述非常清楚,你們把裏面的錯誤更正,加入你們自己測試和總結的東西,分爲炮術和制炮兩本書,分别給炮兵和工坊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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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到九月,到文登投奔的人達到三萬人,其中五成以上是遼民,最遠的有從山西和河南趕來的,還有相當部分是從登萊兩州各官紳家中逃出的家奴,都是當初被楊國棟賣給那些人的遼民。九月之後天氣冷了,遷移困難,估計投奔的人數會下降,不過這三萬人如何過冬,就夠咱們喝一壺,據說文登營附近的樹木都已經被他們砍光了。”劉民有看着手中彙總的文冊,有些擔憂的說道,他剛回來三天,把民政和工坊都視察了一遍,到陳新家裏與陳新碰頭。
“他們當中會技能的多不多?”
劉民有翻翻手中的冊子道:“這份報告沒寫,但徐元華口頭彙報的時候說過,有一千多的人會些手藝,那些遼民多半都是年輕男女,隻是身體條件差些,另外東江又陸續有人來投奔,這批人有四千多,目前安置在威海,因爲流民比較多,糧食緊張,所以用糧換人已經停了。”
陳新道:“自然,那些體力差些的,當年在海上就死了,能熬到現在還活着的,都是最強壯的人。”
“要養活這許多人,也沒那麽容易,登州糧價如今已經漲到一兩五錢,咱們在熟悉的糧商那裏去買,還能拿到一兩二三錢的。裏面有手藝的人先補入各個工坊。讓他們多少做些事情。”
陳新不太擔心如何養活,疤子已經從〖日〗本回來,今年的絲綢和棉布都是從灤州搶來的,回程利潤加起來,有十八萬兩,另外勤王過程中搶的,總收入有三十萬兩左右。加上去年的八萬兩結餘,今年軍隊和民政開支大概在十二三萬兩,這樣他手上有二十多萬可動用的資金。況且朝廷還要給他發今年的軍饷,雖然不如關甯的多,戰兵加水師也有五萬多兩銀子。以他目前的經濟情況。咬咬牙還是能把現在這四萬多人養活。
陳新對劉民有道:“人要養着,但咱們不能白養,那個大廠區建得如何了?”
“威海的快建好了,靖海那邊還沒好,我打算以工代赈,從流民中抽兩千人去靖海,争取年底修好,兩個新産品可以開始備料。但是這兩個工廠還是無法消化如此多的人口。安置的田地不夠,成山和靖海隻吐出來萬畝抛荒地,現在按每戶十畝。隻夠一千戶人,文登營這裏占了兩萬畝地,總共建了四個屯堡,兩千戶,隻有七千多人。文登的民田清理出來兩萬畝。但是地方上已經有人來争,好些都拿了地契出來,雖然是荒地,但也是有主的,他們要讓咱們拿錢買。”
陳新揉揉額頭道:“這些缙紳咱緩一下,錢我不會拿的。我想好怎麽對付他們再說,除了咱們自己的工廠和屯堡,就沒有其他的行業能提供就業?”
“其他行業有建築和服務業,消費群體主要都是軍隊和工坊的家眷,這次發下作戰獎勵之後,很多士兵都開始修建自己的住房,原來的居住區面積不夠,我正在規劃新的地方,但不能占去可耕種的土地,除了建築外,其他的飯館、茶樓、小商鋪也出現了很多,多少能吸收一些勞動力。今年秋收已經結束,我打算把文登那邊的兩萬畝先分下去,但隻夠每戶十畝,裏面包括一百多傷殘士兵,每十戶農戶負責幫扶一家,這些士兵目前都在識字班學習,以後分派到各個屯堡的小學去,既教孩子識字,又能進行一些訓練,還能給那些農兵教官幫忙。爲了保證傷兵的利益,耕牛、大犁都由他們掌握,那些農戶必須先幫他們做完,才能使用這些東西。”
陳新默算了一下道:“十畝夠了,每畝交給咱們兩鬥,還能剩下一石,開春還能收一季,按四口之家平均每人每天一斤,每月不過一石,他們每年至少還能有幾石的結餘,套種的經濟作物和蔬菜也多少能補貼一些。也别讓他們分太多,真要是種地就衣食無憂,誰願意來當兵打仗,誰又願意進工坊做工。”
劉民有一邊寫着一邊道:“我認爲十畝夠了,這樣他們至少有吃的,農活也不太多,有時間也可以去訓練,農閑的時候可以去做建築工,或者到工坊打臨工。”
陳新眨眨眼睛道:“這個勞動力不能讓他們〖自〗由流動,他們都算是咱們文登營的老人了,多少有些路子,既然有了田地,那些勞動崗位就先保證新到的流民,讓這些流民能養活自己。那些分了田的屯戶可以自己搞養殖之類的,别把崗位搶完了,這樣可以讓流民盡快安生下來。”
劉民有瞥他一眼沒好氣的道:“這怎麽限制。”
“這個多簡單,給新到的流民發内部戶貼,咱們屯堡全都有保甲,按月份限定隻有某屯堡可以去做臨工,另外,那些流民肯定是希望少些人來争,讓他們舉報就是,查實的就罰款。”
“這樣豈不是和朱元璋那一套差不多,走個路都要路引,這樣的限制怕是不能持久。況且建築也是要技術的,那些流民剛來,怎麽會這些東西。”
陳新抓抓頭道:“那這樣吧,這些會技術的不限制,但單純的體力勞動必須使用流民,既然消費群體主要是軍隊和工坊的人,咱們兩各管各的部門,普通體力勞動隻能用新居民,一旦查實不符,就罰這個建房子人的工錢,這樣他們自然會去查驗。”
“那行吧,估計好些人要怨恨你。”
“放心吧,我肯定是讓黃思德去下令,以總訓導官名義簽發,他們要怪就去怪黃思德。再說我不是還有農兵系統嘛,原本農兵計劃的每月五錢銀子,我把這五錢拆成十份,每訓練一次五分銀子,這樣他們有銀子賺,怨氣會少很多。每月訓練十次,他們也就沒多少時間去打工了。”
劉民有笑道:“這倒是好辦法,那你不如把流民全都編起來訓練。”
“編起來是必須的,但是那麽多人,哪裏能這樣給銀子。現在不過五六個屯堡,編制農兵才一千多人,一萬農兵的話,一月就要五千兩銀子,還是等咱們新産品賺錢了再說。”
劉民有聽到說到新産品,提醒道:“陳将軍,麻、布、紙、煙草的采購可都下達了,投入這麽大,這兩樣新産品的銷路可還是個未知數。”
陳新笑嘻嘻的道:“劉大人放心,絕對沒問題,一個旅行包,一個卷煙,旅行包在人口流動頻繁的江南和運河沿線必定好銷,卷煙在哪裏都好賣,這兩樣産品做出來,咱們就能養活多少人了,除了工廠,還有上遊的種植,下遊的運輸、包裝、銷售,能消化掉很多勞動力,然後他們再消費,又能帶動服務業。别說了,那個手工卷煙機做出來沒有?”
“做好了,我今天去看了,上面像個圓扇子一樣,兩個人操作,馬上就讓木作坊開始量産。我在路上已經把工序排好了,從煙葉購買開始,後面的切料、添料、剪紙、卷制、包裝、存儲、運輸都有,具體的還要慢慢調整,後天開始試生産,這是樣品。”
劉民有扔出幾隻白色的卷煙,陳新拿在手中捏了兩下,紙張軟硬合适,長度比原來的稍長,他摸出火石,點燃後抽了一口,眯眼道:“比一般煙葉好點,加的什麽?”
“加了些酒。”
“嗯,還加一樣就好了,味道就能比現在好很多。”
“丁香?”
“對,可惜要明年五六月才開huā,咱們得到處去收,有多少存多少,自己也得種,這東西加進去味道就更好,能在嘴巴和肺部産生輕微麻痹感,有了這點東西就值錢了,不過這個要保密,丁香的添加要在單獨車間,讓那些還能勞動的傷兵來做。”陳新臉上現出憧憬的神色“然後是女士煙,裏面加薄荷,包裝要做漂亮點,紙殼上面印些huāhuā草草的,咱得賺多少銀子,這次要運作好了,現在軍隊内部試吸,開春後運河北段幾處商鋪同時開始上架,同時給許心素的南邊網絡供貨,接着就開始鋪天蓋地的廣告,必須得把這個卷煙牌子深入人心。”
劉民有搖頭道:“女人的錢好賺,定價高點也行,不過就是這東西始終是對身體不好。”
“對身體不好的多了,現在女人化妝品裏面全是鉛,咱們也改變不了,咱們賺了總比便宜那些不納稅的缙紳好。”
“薄荷一聞就能知道,也就丁香能保密一點,不過後面還是和連衣裙一樣,遲早要被人模仿,那時又怎辦。”
陳新靠在椅背上道:“這事慢慢再說。”
劉民有停了一下,也沒有多想,但陳新自己早有打算,他現在不是天津的賬房,卷煙這東西必定要保持獨大,如果真的有人模仿,小規模企業的成本無法跟他們比,競争力有限,若是江南的大商賈,影響到他利潤的,陳新肯定也不會跟他們客氣,資本積累都是鮮血淋漓的,連美國在十九世紀也是無序競争,競争者之間互相用子彈說話不在少數,而對現在的陳新來說,暴力也是他最有優勢的資本,他不會傻到去追求所謂的公平競争。
這時外面傳來肖家huā的笑聲,陳新去推開窗戶一看,院中正在飄下紛紛揚揚的雪huā,肖家huā正在院中高興的接着。劉民有半點高興也沒有,歎氣道:“這是第幾場了,今年的雪比去年更早更大,明年又是大旱,這一年一年怎地沒個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