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坐在銅鏡前,從銅鏡之中看着崔秋爲她将發髻盤好。華婧荷比起很多命門閨秀待人更謙和,不過她的打扮也從來和樸素不沾邊。無論是華家大小姐還是如今皇後的身份,她都不可能做太樸素的打扮。如果刻意爲之,隻會讓别人看低。
華婧荷之前的裝扮和今日相比,的确稱得上樸素。此時華婧荷一身皇後正裝,面上的脂粉并不濃重,卻生生的壓下了她平日裏的淡雅柔和,餘下的是尊貴與威嚴。這幅裝扮,明顯是重要的場合才會穿的。
這個世界的節日和任苒認知之中的差别不大,今日正是讓許多人十分重視的金秋佳節。金秋佳節向來是以‘團圓’爲主,皇室也不能免俗。若是無重要事件,皇室成員會在今日的宴會上聚齊,大臣們也會攜帶家眷進宮。節日的排場僅次于跨年的春節,這次中秋的宴會和往年相比隻會更加熱鬧。
崔秋剛準備從首飾盒裏拿起一枚發簪,看到一個身影出現在銅鏡之中,連忙退後一步。沒等她開口請安,赫連錦便擺了擺手讓他下去。
赫連錦将手上的發簪插入到華婧荷的發髻之中。這發簪是他專門讓人打造,所有的程序都是高級武者親自動手。每一個步驟都是渾然如玉,宛若天成。
那些武者之前自然不是做這樣工作的料子,爲了能夠制作這一枚發簪,之前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雖說那些失敗品在某些人眼中也稱得上是珍品,赫連錦卻不希望其他人頭上出現和華婧荷類似的東西,自然是統統讓人熔成了最原始的材料。
任苒擡手碰了碰發簪,銅鏡之中的鏡像并不明顯,卻不妨礙她看出這發簪花費了赫連錦多少心思。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陛下,你來了。”
赫連錦看到華婧荷的笑意,便覺得之前爲了這一枚首飾花費的功夫都是值得的,唇角同樣勾起了一個弧度。“宴會已經準備好了,隻等你我二人。”
任苒轉身熟練的将手掌搭放在赫連錦的手腕上,查看他的身體狀況。自從更換了藥物之後,赫連錦的身體已經是一天一個樣。他現在不需要再用體内的能量來維持正常的生活,平日裏的衣食住行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别。
治療到了這一步,赫連錦自然不需要再刻意的減少自己的動作。他體内的餘毒頂多再治療三五日便能全部清除,到時候再用靈泉強化體質,輕而易舉的便能追上其他武者的身體強度。現在比起其他人來說,他也隻是身體相對柔弱而已。如果用上武者的能量,赫連錦已經不比任何人弱。“走吧,免的讓大臣們等急了。”
赫連錦張開手掌,華婧荷的手果然從他的手腕滑落到掌心,兩人十指相扣走出了栖鳳宮~内殿,帶着等在外殿的後妃們向今日設宴的昭陽樓閣走。
昭陽閣是露天型建築,數個樓閣相連在一起,池塘萦繞着樓閣可以清晰的映照出天空的月色。在閣中賞月,的确是個享受。赫連錦與華婧荷沿着最外層的樓閣往裏走,所過之處,衆人無不彎腰行禮。哪怕隻是遠遠的看到兩人的身影,知道兩人到來,便要起身準備行禮。
這樣的場合,讓人有居高臨下,所有人都掌控在手心的感覺,很容易讓人沉醉其中。也難怪會有那麽多人,想要成爲帝王。
赫連景遠遠的看着兩人走過來,緊了緊自己的手掌,他的眼眸也暗沉了一瞬,不過須臾之間便恢複了面帶微笑的模樣。站着等待赫連錦走過來的這段時間,他的手掌還不經意間從身旁的逍遙王妃手背上劃過,風流浪子的形象展露的淋漓盡緻。
不将中途夭折的算在其中,先皇的皇子也有十個,這還是先皇去世較早的緣故。先皇離世的時候,成年王子隻有四人。如今其他皇子也相繼成年,赫連錦對他們也還算寬厚,如今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産業。其中表面實力最高的并不是逍遙王赫連景,而是勝王赫連營。
赫連營武者天賦很強,如今已經是四級武者。雖說比不上赫連錦,在其他三位之中卻是最強的。在幾位皇子之中,赫連營也是唯一一個真正戰場染過血的。他的兵力不是由任何武将支持,而是被他直接掌控。他親自操練了不少士兵,有人将他操練的士兵稱之爲勝王私兵。
赫連錦雖然強,卻沒有經曆過真正的戰鬥,兩人真正打起來,還不一定誰強誰弱。有不少人說赫連營根本就不把赫連錦放在眼裏,若不是赫連營的在邊疆的時間遠遠比在京城的時間長,這帝王之位,還不一定是誰的。
此時也有不少人看着赫連營,隻見他雖然起身,手上卻依舊拿着個酒壺,時不時的仰頭暢飲。他的視線不經意間總是從赫連錦身上掃過,眼眸之中的笑意,随着赫連錦的靠近越來越濃。
除了這兩人之外,其他幾位皇子并沒有表現的太過明顯,顯的中庸許多。不過從他們所在的位置,隐隐能夠看出幾分他們的傾向。譬如說,明顯有兩人十分靠近赫連景,也有一人恨不得和赫連營把酒言歡。另外四位不言不語,看上去倒是真的不偏不倚。
“參見陛下。見過皇後娘娘。見過諸位娘娘……”
赫連錦帶領着一行人走到最高處的樓閣,他自己走到最高的位置,轉身将自己的手掌平身。“衆卿免禮。”
赫連錦的視線從桌面上掃過,能夠在這一閣的人都是身份最貴重的。比起往年來,無論是皇室還是大臣,人都要齊,氛圍也比起之前要凝重。
赫連錦前些時日在朝堂上下達的那些命令,不僅僅觸碰到了薛家的利益,有不少人牽連其中。赫連錦的動作沒有讓任何人傷筋動骨,大多數人都選擇了觀望。像薛家一樣派人打探赫連錦心思的人不少,都得到了赫連錦的警告。這些時日,他們将自己的勢力收攏了不少,作風也改變了許多。這些人的做法,讓許多人知道了京城之内變了風向。他們也想要趁着這次機會,探聽探聽具體情況。
赫連錦和赫連營對視了一眼,赫連營毫不猶豫的低頭,他手上的酒壺不知道何時已經離手。兩人的動作除了一直站在赫連錦身邊的華婧荷之外,沒有人注意到。
赫連錦在最高處的座椅上坐下,任苒剛準備坐在他身旁不遠處的座椅上,便被他一伸手拉了過去,坐在了他的身旁。
這樣的舉動讓下面不少人面色一變。赫連錦與華婧荷夫妻二人之前感情不錯,倒是有不少人知曉,但是還沒有不錯到可以同坐在高處的程度。
在這樣的宴席上,皇後肯定是要與帝王同桌共飲,在一旁服侍的。兩人的座椅距離很近,頂多也不過是相差半人的位置。赫連錦不讓皇後在自己的位置落座,直接讓她坐在自己身旁,倒也不能說不合規矩。畢竟這裏不是金銮殿,皇上坐下的也不是王座。
中秋節的宴席,從某個方面來講,可以說是家宴。皇上和皇後兩人是夫妻,相互扶持。坐在一起也未嘗不可。隻是,曆來從未有帝王與自己同坐。赫連錦這樣的表現自然讓大臣們驚訝,他這個舉動所表現出的對華婧荷的寵愛,更是讓不少與華丞相不怎麽對付的人變了臉。
華丞相面上沒有多少愉悅,反倒是有幾分心憂。得到帝王的寵愛對後宮女子來說的确是幸事。但是他怕的是,帝王并不是真心寵愛華婧荷,而是表現出對她的寵愛。到時候帝王的目的達到了,卻不會給她相應的保護。後宮的傾軋有時候比起戰場來也不遑多讓。華婧荷沒受到皇上寵幸,身邊沒有子嗣傍身。這樣的寵愛,可能是禍非福。
赫連錦不理會其他人怎麽想,在華婧荷坐在自己身旁之後,便開口吩咐王良。“傳訊下去,開宴。”
“開宴!”王良高聲重複了一遍。
一排排宮女聽到命令之後端着冒着熱氣的膳食進入一個個樓閣,宴會正式開始。
赫連景在赫連錦帶領着後妃進場之後,他便不再在逍遙王妃身上做任何小動作。雖然坐姿不怎麽端正,比起剛剛明顯要好上許多。其他人發現了他的變化隻當是他給赫連錦這個皇上面子,也不會多想。隻有幾個知情者能看得出來,他的視線會時不時的落在赫連錦唯一的貴妃薛婉秀身上。在不知情的人眼裏,他的所作所爲不着痕迹。
薛婉秀看到赫連錦拉着華婧荷坐在一起的時候,眼眸之中不由的流露出幾分羨慕。察覺到這一點,赫連景握着酒杯的手不由的緊了緊,看向高台上兩人的視線越發晦澀。
薛婉秀自然也會時不時的看向赫連景,心下越發酸澀。再想到如今赫連錦對薛家防備,兩人之間的感情幾乎沒有期望,她心下自然悲涼。
赫連營就坐在赫連景身邊,他輕而易舉的發現了薛婉秀視衆人于無物和赫連景暗通款曲。拿起酒杯遮掩了唇邊的冷笑,不得不說薛婉秀的膽子還真大。赫連景和薛婉秀的牽連他這個遠道而來的都聽說過幾句,頗有些明目張膽。
皇兄這些年表現的手段的确有些溫和,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他年少時的手段。在場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還記得,皇兄是皇叔祖口中的下一位宗師。下一位宗師要的可不隻是資質,還有心性。皇叔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可是在皇家獵場。狩獵的成績,是用血液堆積而成的。
赫連營還記得當時皇叔組給他的評價,他的資質與皇兄相比也不遑多讓,隻是不夠狠辣。在心性方面,皇兄遠超于他。他曾經不足的東西,皇兄可從沒有缺少過。這些年他在軍隊之中鍛煉心性,皇兄也從未因爲皇宮的富足生活消磨掉心性。這次回來,他看到的是一個更讓他敬服的赫連錦。